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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认为,人死之后,灵魂会飞向天堂,而灵堂正是通向天堂的必经之路。做为死者在人间的最后一处驿站,灵堂的最大好处,便是可以令活着的和死去的人都能静静的回忆人生的得与失、是与非。也只有这样,才能够静静的想像天堂的美好。
王佛呢,他在想什么?
——却没有人知道。
所以贺顶红一直都在盯着王佛的目光,他很想通过王佛的目光,看透对方的心事。
他隐隐感到,王佛眼中除了泪光,还藏着一种比剑光更凌厉,比深夜的星光更为深沉的一种光。虽然眼睛在盯着灵堂,却又好像穿越了天堂。
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目光。
贺顶红取过酒壶,连斟了三杯酒,右手端起一杯,跟着将另一杯酒递向王佛道:“克邪,来,你我兄弟共祭易兄一杯。这杯酒,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喝了,不为别的,但愿易兄与如玉嫂子从此一别,共登极乐,也不枉我们结识一场!”
王佛正要伸手接过,突见贺顶红左手一颤,酒水溅出,正洒在王佛的右手袖子上。王佛刚然一怔,贺顶红倏的左手一收,道:“唉呀!克邪,真不好意思,这杯酒洒了一些,我再与你重斟一杯……”
王佛伸出手掌向上一托,一把接过道:“洒了几滴打什么紧,贺兄就不用换了。”心中暗道:“他果然有些心虚,看来这杯酒必是毒酒无疑。”念犹未了,便觉右手衣袖处咝的一响,他穿的那件“金蚕宝铠”随之向内一紧,跟着暗自冷笑道,“幸得我身穿此铠,才不致着了他的道儿,贺顶红果真歹毒,居然在酒中喂了剧毒。”目光微闪,落在酒杯上,口中说道,“贺兄,这杯酒先等一下,在喝此酒之前,小弟一直有个疑问,还望贺兄能够如实回答。”
“疑问?”贺顶红饶是脸上一派从容,心里也暗自吃了一惊,“克邪,你我二人向来推心置腹,无话不谈,难不成为兄还有什么事瞒着你不成?有什么疑问,你只管讲来。”
王佛举起酒杯嗅了一嗅,不紧不慢的道:“说来也是凑巧,小弟前几天寄宿保定城中,竟意外的碰到了一名僧人。他自报法号‘法光’,想必贺兄不会不知道吧!贺兄,小弟实在想不明白,你与法光是什么关系,听他谈起贺兄的一些事情,却比小弟知道的还要多。贺兄能够和小弟说一下,你们二人是怎样认识的?”
“法光——”贺顶红眯着眼想了一会,放下酒杯,双手一摊,故作惊异的道,“克邪,这个名字为兄陌生的紧,想来想去,我还是没有半点印象。我倒很想知道,这个叫法光的僧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王佛平静的道:“实不相瞒,有关贺兄的许多事情,该说的,他都和我说了;就是不该说的,他也说了。”
贺顶红不冷不热的笑道:“所以听了他的话,你就来了。”
王佛无比遗憾的道:“不错!可惜的是,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贺顶红笑容一敛,冷冰冰的道:“我也觉得很可惜,你我做为兄弟,没想到你宁肯相信那个法光,却不肯相信我的话。”
“是兄弟,我当然信得过。”王佛的身子一阵阵发抖,脸上的表情更为冰冷,“可惜的是,自从你与七公主、唐宇合谋害了易兄之后,你就已经将我们的兄弟之情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贺指挥使,到了此时,你还口口声声与我提什么兄弟二字,难道你心里就不觉得惭愧吗?”
贺顶红沉着嗓子哼了一声,厉声笑道:“惭愧?我为什么要惭愧?我又未做对不起兄弟的事情。克邪,你竟与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我心里当真心痛的紧。原来……原来你怀疑是我杀了易兄,为什么?”
王佛伸手摸了摸胸口道:“不为什么,凭我的良心,因为我早就知道,如今的贺顶红,再也不是当初的贺顶红。贺指挥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与七公主、唐宇自以为处心积虑,谋划得天衣无缝,岂知老天有眼,法光早将你们的阴谋向我和盘托出。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贺顶红淡淡的道:“克邪,你既然这么认为,我纵然浑身是嘴,也与你解释不清。但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在你没有拿到证据之前,我劝你还是冷静一下。你不要忘了,这是在驸马府,你若敢对公主有半点不敬,便是灭门之罪。”
王佛看着手中的酒杯冷笑道:“贺指挥使既然想要证据,这杯酒便是证据。”手腕一翻,哗的一声,当即将一杯酒泼于脚下。
酒一粘地,嗤的一响,立时便发出了一声厉啸。
啸声未绝,一溜儿蓝光应声而起,噗的一声,蓝光聚拢,又化为一团诡异的火焰。
柳依依和小百灵一齐掩面惊呼,双双说道:“果然是一杯毒酒!”
王佛不慌不忙,昂然踏上一步,逼视着贺顶红道:“这杯酒,不知贺指挥使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你以毒酒相待王某,这也算得上是兄弟之谊吗?”
七公主双手拢在袖子里,阴沉着脸一语皆无。
她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被人称为“杀手佛”的年轻人。
除了佩服王佛的过人胆识,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王佛并像易水寒那么好对付。
贺顶红似笑非笑的道:“好!果然是‘杀手佛’,什么事都瞒你不过。不错!这杯酒是毒酒,易水寒和颜如玉之死,也的确是我与七公主、唐捕头合谋而为。不过,要怪这也只能怪易水寒不识抬举。七公主只不过向他提了两个小小的条件,他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七公主,便当场一口回绝。所以七公主盛怒之下,便令我与唐捕头联手将他杀了。至于颜如玉么,公主已然和你讲过,她纯属殉情而亡,与我们三人全然无关。”
“说的好。”王佛等他把话说完,双手格格一紧,再一次流下眼泪道,“贺指挥使,你说七公主同易兄提了两个小小的条件,王某很想知道,这是两个什么样的条件,易兄没有应允,便惹得七公主如此痛下毒手,要将他们夫妇致于死地而后快?”
贺顶红先伸出一根手指道:“说起来,这对易水寒而言,都是举手之劳。这头一个条件嘛,公主只不过是让他休了颜如玉。第二个条件更为简单,他不休掉颜如玉也可以,只要他取了颜如玉一双眼睛即可。可惜的很哪!易水寒竟自想都不想,便全给拒绝了。克邪,你说七公主乃是千尊之躯,就连这两个条件他都不允,他是不是该死?”
王佛愤然笑道:“好轻松的两个条件,贺指挥使,我且问你——难道七公主的千尊之躯值钱,像我等这些小民的命便不是命吗?贺顶红,贺大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为了易兄,只怕在下今天就多有得罪了。”
贺顶红突然耸起肩头,仰天一阵大笑,一脸妖气的道:“王佛,为了一个死去的易水寒,你这又何苦呢?我看出来了,你和他一样不识好歹。我和你们不一样,只要七公主高兴,她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嘿嘿……什么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一切就都是空的,还提什么情?谈什么爱?王佛——你不要逼我,识相的话,你带着人趁早离开驸马府算是拣个便宜,不然的话,只怕你悔之晚矣!”
王佛反手将柳依依右手执住,仰着脸倨傲一笑,冷蔑的道:“贺大人无须替我担心,我这次既然来了,便不会后悔。再说,我还没能替易兄与如玉嫂子讨取一个公道,又岂肯轻易离开此处。”跟着他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接着又道,“贺指挥使,还有一件事,王某险些给忘记了。我与依依成婚那天,‘锦云舞狮班’的班主孔四率众闹事,到头来却嫁祸到了王某头上。我很想知道,真正指使孔四的蓦后之人,是不是贺指挥使?”
贺顶红情知已然撕破了脸皮,索性不再隐瞒,当下挺起胸道:“不错,是我。”
王佛冷笑道:“很好,即便易兄之死你推脱得掉,这个公道,我又怎么说?”
“公道?”贺顶红有些好笑的道,“只有活着的人才配说这两个字,王佛,你凭什么?”
王佛右手一沉,随后一扬,“挽歌”软剑在胸前连绕两道了圆弧,剑身一登,笔直指向贺顶红道:“不凭什么,就凭我手中的这柄软剑。”
贺顶红笑着在鼻子上揉了揉,喉咙里响铃蛇般的嘶嘶之声,“王佛,你少卖狂。你当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凭着这把剑就可以走出驸马府吗?”
“出不出得去,王某很想试试。”王佛话一出口,“挽歌”剑同时递了出去。
剑光一闪,两个碗口大小的“天”字直袭贺顶红胸口。
他的剑和剑法原本都是世上最多情的心灵独白,就是带有几许杀气和伤感,也在抒情之中寄以梦幻般的留白。然而他此番出手,却是一字多情剑无情,充满了杀气。
剑光掠动,犹如残月离恨,沧桑变幻,写不尽一江春水一江愁。
贺顶红看也不看,右手一起,早将供桌提在手中。一拨一撩,左手一掌,正击在供桌的桌面之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便见供桌横着作势一转,已硬生生撞向王佛剑尖。
王佛兀自一动未动,仍是一剑刺出。
但见剑光一闪即灭,夺的一声,王佛剑之所及,直透桌面。
就在这时,贺顶红猝然身子斜闪,一个反腿倒转,一记“倒勾脚”飞出,不偏不欹,正中供桌的一条桌腿。
贺顶红一脚踢中桌腿,王佛剑未抽出,心里便升起一种异性的感觉。
——一种无形的杀气。
但这种杀气却不在贺顶红的脚上,而是来自于那张并不起眼的供桌。
王佛心头一震,桌子里便传出一种奇怪的断裂之声。
然后,那张桌子便整个儿裂开了六瓣。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桌子里还藏着暗器。
而且,还不止一种。
眨眼之间,至少有七口飞刀、六枝劲弩、十三枚钢镖和十八枚子午问心针一并呼啸疾出,直扑王佛面门。
柳依依惊得花容失色,大叫道:“王郎小心——”
王佛长声笑道:“依依,你放心。既来之,则安之,我一定答应你,今天要带你活着走出驸马府。”软剑连颤几颤,剑光纵横,那些暗器一入剑光,便即纷纷跌落。
贺顶红左手虚晃,右手倏的一扬,所藏巨蟒呼的一声,已自袖子里凌空掠出。
灵堂之内,登时激起一阵刺鼻难闻的腥风。
随着小百灵一声惊呼,便见贺顶红回手一扯,已闪电般的将她带至胸前。
王佛反手拉着柳依依道:“依依,你怕不怕?”
柳依依将身子向他靠了一靠,柔声道:“有你在身边,依依便不怕。”
她一个“怕”字甫自出口,贺顶红一声长啸,向着院子里的人大声喝道:“动手——”但见那些前来吊唁之人各自在腰间一探,已纷纷亮出了他们的兵刃。
他们的兵刃除了判官笔、双人夺等一些短兵刃之外,剩下的便是软鞭、链子枪和藤蛇棒等一些软兵刃。
第三十六章 灵堂之役
第三十六章灵堂之役
守在院子里的人亮出兵刃刚要动手,七公主却猛的将手一挥,重重喝道:“你等先不要动手,有些话,本公主还要与王少侠说上几句。”话音一落,众侍卫各收兵刃,又重新站于原处。
七公主斜转眉梢,笑着一吊眼角,瞧着王佛用力击了一掌,不无激赏的道:“好!王少侠,贺指挥使早就向我提起过你的为人,他说你胸怀仁义,浑身是胆,今儿我这么一看,少侠果然盛名不虚,令人好生佩服。”
王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