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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佛冷笑着问:“我请客?足下与我素不相识,凭什么让在下请客?”
刀疤脸汉子道:“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杀手佛‘,老子才让你请客。嘿嘿!我可知道,你最近又接了一桩大买卖。难道你怀里揣的一百万两银票,还怕付不起这一顿店饭钱吗?“
“你是什么人,你怎知我便是王佛?”王佛二目如电,凝视着他。
刀疤脸汉子缓缓站起,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断臂道:“老子是一个残疾人,一个想杀你的残疾人。因为我听说在你眼中,残疾人根本就不配和你交手,我觉得是一种侮辱,所以我要杀了你。”
王佛沉着嗓子道:“你不要逼我动手杀手,像你这样的人,也根本便不配和我动手。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同情你。”
王佛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刀疤脸汉子狮子般的大吼一声,右手寒光一闪,他那口长四尺四寸、宽六寸、厚两寸的金背九耳响铃刀已亮在手中。劲风响处,金背刀直似排山倒海,呼的直劈王佛后颈。
刀势剧,刀风烈,激得附近几张桌子上的碗筷夺夺声响,尽皆飞起。
但王佛仍没回头,好像这一刀根本于他无关似的。
刀急下,虽然还不曾劈上,王佛的长发却已被刀风吹向头顶。
这一刀虽不具雷霆万钧之力,最少也有几千斤的力道。可以描述这一刀的,也许只有一个字——
猛。
※※※
王佛是个一步跨出去,就决不再回头的人,除非别人把他的头一刀斩落。
但这一刀下去,王佛的头却不曾落。就在这一刀似挨上没挨上的一瞬间,他陡的伸出右手,恰似“二十五弦弹月夜”,中指咄的向后一弹,摘星辰般的融入刀光。
他背后虽然没长眼睛,他的手指却像长了眼睛。这一指看上去并无神奇之处,实则援毫掣电、随手万变,不但犀利、空灵、而且玄妙之极。
他这一指,如镜中月、水中花、羚羊挂角,变动如鬼神。
这一指,充满了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笼之势。
这一指不偏不倚,正点在刀锷上,发出悦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刀疤脸汉子脸上的刀疤猛然一缩,手中刀拿捏不稳,斜刺里嗖的掼出,一张桌子砰的一巨响,被金背刀震得粉碎。
他紧跟着身子一晃,蹬、蹬、蹬一口气退了三步。
就在这时,酒馆东厢房第三个套间门帘一分,从里面走出五个人来。他们头上都掩着一顶旧青色的深沿箬笠,遮去半边眉目。看他们一一身著锦服,站在那里稳如泰山之概,决非泛泛之辈可比。
五个人一字儿排开,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一幕战况。
他们看到有人打架,非但都不害怕,相反就像在瞧一场好戏。
刀疤脸汉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倏的身子一晃,再度闪电般的纵上。只见他右掌递出,袖子里铮一声响,一口薄如蝉翼、灿若秋水般的柳叶单刀猝然弹出。一招含八式,一式藏八决,刀风如虎、刀光如浪、刀影如山、刀气如虹,如一股巨大的龙卷风“罩”向王佛。
比起他的金背刀来,他的“袖中刀”不但猛,而且快!
刀如惊鸿一瞥,刀光过处,看的人竟然来不及眨一下眼睛。
但王佛依然没有回头,他的头上,突然多了两根手指。
这两根手指就好像一把张开的钳子,将劈下的刀锋牢牢挟住。他用手指挟刀,就好像是在用钳子挟一颗钉子,被钳住的钉子绝对又稳、又准、又紧!
王佛的指和刀疤脸汉子的刀顿在半空,二人一前一后,都一动不动。
刀疤脸汉子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的喝了一声好:“”杀手佛‘名不虚传,老子不佩服你便是龟孙王八蛋。“
王佛背对着他道:“我劝过你,你最好不要逼我动手,没别的事,在下告辞了。”收手长笑,给了店小二十两银子,挟着油布伞出了酒馆,直奔西子湖畔。
王佛甫一踏出酒馆,在后面观战的五个汉子互相看了看,随后鱼贯跟出。
第二章 蛇妖其人
第二章蛇妖其人
五个人跟着王佛出了“醉仙居”酒馆,行至一箭之地,其中为首的汉子突然喊道:“克邪,等一等。”
这人只说了五个字,声音并不大,听上去却很亲切。
王佛的身子兀自一震,急忙驻足转身,认真的看着这人道:“顶红兄——莫不是小弟看花了眼,真的是你?”
这人缓缓将箬笠摘下,置于脑后,一字一顿的道:“除了我,还会有谁?”
王佛看到的,是一张不可一世、隽美苍劲、顾盼神飞的脸。
贺顶红的眼神里不但充满了傲气、豪气,还有几许隐隐的杀气。
王佛唉呀一声,迅速带好油布伞,三步并做两步,一把将贺顶红的双手牢牢握住,无比动情的道:“顶红兄,自从咱们兄弟昔日阔别,小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和水寒,怎么样,这几年过的还好吧!”由于太过激动,王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
贺顶红轻仰下颌,用力点了点头,暖暖的笑道:“我很好,你却是比以前更瘦了。”
王佛迎着他,目光中透着热烈:“是吗?没法子,我好像天生就是个不会发福的人。”
二人虽然都在笑,但笑起来绝不相同。
贺顶红的笑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写满了一脸阳光。
王佛的笑没有这些,他的笑多少有些沧桑,沧桑虽没写在脸上,却在他的眼神里流露了出来。
贺顶红抽回手,拥住王佛肩头拍了拍:“你我兄弟来日方长,来——我给你引见几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王佛看到在他身后站定四个汉子。
王佛只看一眼,就觉得这四个不像是一般人。
这四人一个猿臂蜂腰、背后斜插判官双笔;一个五短身材、手上戴着鹿皮手套;一个虎背熊腰、腰缠一条十三节亮银链子枪;另一个则是又高又瘦,肋下悬一柄金吞口、金饰件、长四尺零四寸的松纹古剑。
贺顶红笑着说道:“这位是”醉判官‘萧魂,这位是“鹿魔手’周双鹰,这位是”一条龙‘屠宋,这位便是“琴心剑胆’魏镜阳。”
王佛一一拱了拱手:“四位,幸会幸会。”
四人一齐拱手道:“不客气。”
贺顶红拉住王佛右手,朗声笑道:“克邪,咱兄弟今日相逢,须当一醉方休。走,哥哥做东,陪你畅饮三百碗。”
王佛展颜:“你请我,没问题。”
老实说,有人请你喝酒未必就是好事,但不管是不是好事,这种事往往却不好拒绝。这一点,王佛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请他的又不是别人,而是贺顶红。
朋友相邀,当然更不能拒绝。
六人向左一拐,进了一家酒馆。
※※※
在这世上,一辈子没喝过酒的男人似乎不多,“人生得意须尽欢”时宜喝,“借酒消愁愁更愁”当喝,婚庆喜礼时更要喝。对英雄们而言,酒壮英雄胆,愈醉愈显豪情;对朋友们来说,人逢知己千杯少,越醉越见真心。没人说是酒是朋友,然而大数人成为朋友,却不得不承认是因酒结缘。哪怕不是知己,毕竟也是朋友。
男人好酒,如同女人爱花,天生如是。
王佛喝酒的次数,远远超过他所杀的人。他喝酒的历史,比他练剑的岁月还要长。
有人喝酒,喜欢眯着眼细细品尝,甚至还要深深的吸上一口气。有人喝酒,则喜欢皱着眉,每喝一口,仿佛怀着深仇大恨也似。
王佛没有这么多表情,他喝酒很干脆,无论是半杯抑或满杯,他都是一饮而尽。
酒菜摆上,贺顶红给王佛斟了满满一杯,王佛毫不犹豫,接过来一饮而尽。贺顶红又替他倒了一杯,笑道说道:“想不到你喝酒还是老样子,像你的剑法一样快!这酒喝着如何?”
“‘醒犹不知,醉为何谓’。对我来说,好酒与坏酒根本没有区别,喝在嘴里都是辣的。“王佛摸了摸胸口,跟着补充,”不过喝在肚子里,心却是暖的。“
“不错。酒虽辣口,却暖人心,这便是酒的好处。”贺顶红自斟一杯,轻轻啜了一小口,又轻轻嘘了一口气,“要说酒还有个好处,醉人。来——干了。”
在他们二人喝酒的时候,另四个人竟都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他们除了不喝酒、不说话、就连筷子也没动一下。“鹿魔手”周双鹰用力咳了一下,搓了搓手道:“贺统领做事素来果断,今日何故拖泥带水,婆婆妈妈?”
“一条龙”屠宋拍了拍腰间的链子枪,微含揶揄的道:“贺统领该问的话不问,却净说些不相干的废话,姓屠的可有些等不及了。”
“难得二位眼中还有我这个统领?”贺顶红狠狠喝了一口酒,双眉一轩,目光在周、屠二人脸上掠过,“二位若是瞧着碍眼,不妨先到酒馆外面稍等一会儿。你们若是觉得我的话无趣,最好都把耳朵堵上,我这个主意如何?”
周、屠二人肩头耸动,刚要发作,“醉判官”萧魂忙笑着打圆场:“得得得,大家都是兄弟,混的都是公门饭,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琴心剑胆”魏镜阳哈哈笑道:“萧兄弟说的没错,你们二位也未免太性急了,贺统领运筹帷幄,心里自有分寸。”
王佛放下酒杯,凝视着贺顶红,半晌问道:“他们叫你贺统领,什么统领?”
贺顶红仰首顶礼,肃然道:“时逢昌明盛世,蒙当今圣上隆恩及驸马爷、监察御史、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兼大学士归天鹤归大人擢举,愚兄不才,现居京营统领之职。”
“顶红兄今朝发迹,可喜可贺。”王佛脸上的笑渐渐淡去,“我想知道,贺统领今日请我到底何意?”
“请你。”
“请我?”
“对!请你。眼下归大人思贤若渴,久慕贤弟大名,特命我专程相请。”贺顶红凑近身子,一字字的道,“另外,水寒兄在附马府身居总管要职,他也希望你——”
“多谢!”未等贺顶红把话说完,王佛轻轻放下酒杯,漠然道,“顶红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便是。但我曾经立志,今生誓不为官府杀人。咱们人各有志,顶红兄认为做官好,小弟却不感兴趣。”
“为什么?”贺顶红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大自在,“学会文武艺,贷卖帝王家,这有什么错?克邪,你我虽非诗礼簪缨、书香门弟,也该知道光宗耀祖的道理。”
王佛霍然而起:“功名富贵难道真的那么重要?”
“当然。”贺顶红一口气连尽两杯,斩钉截铁的道,“不重要?不重要为何有些人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不重要为何一些人戎马倥偬、做了将士还要掌帅?不重要为何一些人不惜一掷万金,也要谋个一官半职?”他越说越激动,握酒杯的手禁不住有些发抖,“大丈夫接履去霓,雄飞高举,我认为没错。克邪,别人都抢着要功名、要富贵,你为什么就不肯?”
“不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王佛凄然一笑,”功名富贵的确是诱人,可我却不喜欢。“
“克邪,你要这么说,我很替你惋惜,因为你是个人才。”贺顶红叹息一声,极为诚恳的道,“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上哪儿去找?你不要急着回答,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王佛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贺顶红显得有些忧伤:“江湖险恶,难道你一辈子就过这种刀口上混饭的日子?”
“江湖险恶?”王佛哑然一笑,“最少我走过的江湖都是用手杀人,总比官场上用心杀人光明得多。你认为官场是聚宝盆,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座活死人墓而已。”
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