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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孟德自己都寄人篱下,又怎么好厚着脸皮借鸡生蛋、在七星寨里揭竿子拉队伍?不管是出于礼让还是避嫌,孟德都只好让许多的兄弟投奔了七星寨其他各大首领麾下,成了七星寨的人。
“我在这里多住一天,就要多损失一份实力。”孟德说出了心底话,他道,“所以我想听一听兄弟的意见。如果你同意,我明天就去向关山与焦文通辞行。理由我都想好了——青云堡之难后,我们那些死难亲族们都还没有入土为安。现在,我也是时候去替他们收尸了。”
“然后七哥就在青云堡张起大旗、重新拉起队伍?”楚天涯说道。
“嗯……”孟德点头,表情严肃的看着楚天涯,“据外面回来的兄弟们说,太原之战使得河东一地尽毁,加上被女真所灭的朔代二州,都有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现在,整个河东有不少于十万流民!朝廷派来接手太原的大官儿许翰,就知道忙着清算与内斗,哪里有空来管这些落难的百姓——我若回了西山,就大张义旗招纳流民,短时间内实力必然大涨!乱世已经到来了,没有什么比自己手中掌握了军队更加实在、更有底气。以后,那就是咱们兄弟俩自己的家业,总好过寄人篱下摇尾乞怜。兄弟你若要成就一番事业,也可以把它当作第一份本钱!我这个做哥哥的没你这份过人的才气与干大事的能耐,但却有一膀子傻力气,可以为你牵马坠蹬!”
楚天涯细心的听完了孟德的每字每句,心中既是震撼,又是感动。
扪心自问,楚天涯记得当初和孟德结义时的动机,纯粹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联合他一起对付张独眼而已。但至从那一天开始,孟德就把楚天涯当作了亲兄弟,还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楚天涯,包括他亲族、家业和深爱的女人!
现在,大难不死一无所有了的孟德,仍在设身处地的为楚天涯着想,为他经营、为他筹划,为他毫无保留的奉献!
这份义气或者说恩情,如父如兄、毫无保留。
太多的话语堵在了嘴边,楚天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竟然沉默了。
孟德见楚天涯神色凝重且带一丝伤感,不由得惊讶道:“兄弟你怎么了?若是认为不妥便说出来,咱们兄弟俩再细细商议。”
“不。七哥深谋远虑,设计得很周到。”楚天涯深呼吸按捺住内心的悸荡与感动,微笑道,“现在许翰与七星寨正在勾心斗角的闹得正欢,却让彼此都错过了收买民心扩充实力的大好时机。七哥这时候回到西山重建山寨拉竿子起人马,的确是个大好的时机。但是万丈高楼要平地而起,肯定会很困难也很艰苦。别的不说,你要招兵买马就得要用上钱粮物资,这些东西你打算从哪里得来?”
“除了劫掠州县,没有别的办法了。”孟德的脸皮绷得紧紧的,“既要成就大事就不能太过拘泥于小节,尤其是生逢乱世。既然咱们的朝廷与官府弃疆土与黎民于不顾,那他们就没资格继续白占大宋子民们上缴的那些赋税钱粮。与其让那些堆在仓库里的粮食发霉、铜钱生锈,或是仅仅养肥了一批贪官污吏甚至是留给女真人充作军资,不如我们伸手取来自行派用。太原之战后,河东一带的大部份州县都已是一片荒芜,但从西山境地往东、往西都还有许多未遭兵灾的富庶州县,或是去往河西劫掠西夏;惹毛了我,就是从许翰嘴里也要掏出几块肥肉来!”
楚天涯再一次深呼吸,然后点头,“看来七哥已经思虑周全,小弟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只提醒一句,既然是张打义旗收拢民心,就不可以在劫掠州县的时候伤害太多平民。”
“这个你大可放心。孟德虽是出身草莽并非良善之辈,但从来不干那种欺软怕硬、鱼肉平民之事。”孟德说道,“我只看不惯那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乡绅恶霸!就是去州县借粮,我也会自有分寸。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和自己人动起刀兵。”
“七哥说得对。虽然咱们的朝廷与官府很不作为,但在面对女真外敌时,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楚天涯点头微笑,“听七哥说起这些,小弟心中豪情澎湃,很想和你一起携手重建青云堡。只可惜,小弟现在身份特殊处境尴尬,暂时还不方便离开七星寨。若到时机成熟,小弟|第一时间就来投奔七哥!”
“不是投奔。我刚才说过了,如果孟德此行能够有所建树,新建的青云堡就是咱们兄弟自己的一份家业。孟老七胸中能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己心中有数。我顶多也就能当个响马头子,却都没有能耐保全自己的族人。唯有兄弟你,才能领袖咱们这些苦命人走出一条路子。”孟德感慨万千,摇头叹息了一声又面露微笑,表情坚定的看着楚天涯,“家破人亡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也不希望我的兄弟亲族们再去尝试。兄弟你听着,现在我只是去打个前哨、做些铺垫。今后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如何,还得靠你!”
楚天涯双眉深锁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什么样的言辞,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于是他伸出了一只手,放到了孟德的身前。
孟德展颜一笑,一巴掌拍到了楚天涯手上,二人双手紧握!
原来兄弟之间,真的不需要虚伪客套,也不需要豪言壮语。
楚天涯很不争气的湿了眼眶,孟德则拍着他的背哈哈的大笑,兄弟二人并肩站在开阳宫的楼台之上,共沐夕阳豪情满怀。
举目望去,万里河山!
次日,孟德就去向关山与焦文通辞行了。七星寨的人都不傻,他们当然知道孟德这时候离开七星寨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但是由于孟德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他们虽然有心相留,也是不好阻拦。
午饭时,七星寨的人就在开阳宫给孟德送行。大摆宴席馈赠粮米,十分的热情。几乎所有人包括萧玲珑在内都认为,楚天涯肯定会和孟德一起走。不管是出于何种的用心与目的,他们都好了准备要劝说楚天涯留下来。
但楚天涯却主动说了自己不会走,倒是让关山等人都吁了一口气,也省去了一番口舌。
孟德和马扩带着几百人马走了,开阳宫里顿时冷清了许多。
入夜之后,一轮明月悬于西楼。楚天涯拿着一壶酒独自上了二楼,坐在地板上赏月发呆。
“其实,我为什么不和孟德一起走呢?留在七星寨里,我还能做什么?……难道就因为撇不下萧玲珑,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凝视着头顶皎白的月光,楚天涯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对于出路与前途,楚天涯也感觉到了一丝迷茫。七星寨的这滩水越来越浑而且隐伏杀机,他却有了一点骑虎难下不可抽身的感觉。
细细想来,对萧玲珑的牵挂固然影响到了他的一些决定;但最主要的,恐怕还是来自于许翰的压力。现在,许翰不顾一切的要捉拿于他。如果这时候他跟孟德一起走,很有可能刚刚离开七星山就落到了许翰的手中。那样的话,非但自己没命还会害了孟德,就更不用提什么重建青云堡了。
简而言之,虽然现在七星寨里并不太平,但却是楚天涯唯一可以栖身的庇难所。而且,孟德此行能否成功还不好说。用他的话说,兄弟两个吊死在同一颗树上,并不可取。一同留在七星寨如此,一同离开也是如此。
“孟德为我牺牲、付出了那么多,我就不能稍微为他做一点什么吗?”楚天涯自言自语道,“只要我还在这里,就有机会为孟德谋求一些助力或是方便。万一他失败了,到时候也能让他有一条保命的退路啊!”
虽然这个想法十分的卑微与无奈,但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生于乱世又恰逢落难之时,委曲求全的夹起尾巴来做人总是再所难免。“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一类可爱的行为艺术,在楚天涯看来无非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精神胜利法,那是用来愚化与束缚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让他们变得听话、与乖巧。
曾经楚天涯也是那百分之九十九当中的微末一员,心甘情愿小心翼翼的扮演着一只太平犬的角色;但是现在他只能务实、务实、更务实的来面对与解决许多关乎生死存亡的难题。
“人,果然都是逼出来的。”思及此处,楚天涯咕咕的往嘴里灌酒直到酒壶底朝天,都淋湿了衣襟。
楼板间传来笃笃的脚步声,楚天涯侧耳一听,便道:“飞狐儿?”
“是我。”萧玲珑终于不再反对楚天涯叫她这个名字。
楚天涯笑道,“可惜,酒喝完了。”
“我带了。”萧玲珑走上楼台来到楚天涯身边,就地坐下,将两个青瓷酒壶摆在了二人面前,“剑南烧春。”
楚天涯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萧玲珑的脸,略带绯红。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时喝过的酒。”
“没错。”萧玲珑的一双美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许翰送给完颜宗翰的,却被我们七星寨劫了来,不喝白不喝!”
“有道理!”楚天涯大笑,伸手就捞了一壶酒捧在怀里,侧目看着萧玲珑,“今天突然这么好,请我喝酒?”
“就当是替我庆祝。”萧玲珑笑得神秘。
“庆祝什么?”
“不容易,我居然活过了十八岁!”萧玲珑微笑道,“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娘就经常跟我说,我一定要在十八岁之前嫁出去,否则的话……”
“今天是你生日?”楚天涯坐直了身体笑道,“否则的话,怎么样?”
“将来会剋夫!”萧玲珑说完这句话,就直直的看着楚天涯,脸上满是诡谲与挑衅的笑容。
楚天涯眨了眨眼睛,不禁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
“我在想啊,要是娶了一个剋夫的,又娶两个旺夫的,会怎么样?”
“……会跟张独眼一样!”
“咱们、咱们……还是喝酒吧,庆祝你十八大寿!”
第一卷不死龙城第145章尔虞我诈
半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不仅仅是七星山里暗流汹涌人心惶惶,许翰的日子也不并不好过。
有宋一代,压力最大、风险最高的职业,非挂帅出征的大将莫属。丢了脑袋的童贯、死于莫须有之罪的岳飞都是例子。就算是许翰这样的文官担任此职,也概莫能外。
东京被围之后,太原就已经成了天下瞩目的焦点。赵桓新君登基,一来害怕再度遭到女真人的攻击,二来也希望能有所建树,借此竖立威信赚取民心。太原的成功“收复”加上黄龙谷大捷,很是让赵桓扬眉吐气。每日朝班之上,他都忍不住要提一提许翰之名对其大加赞赏,无非是在表示“朕用人得法”。
这样一来,可就触到了许多朝臣的敏感神经,激发了他们的“职业病”——照这架势,若是许翰回朝还不位鼎三公、把其他人都给比了下去?不行,必须把这老小子雄起的态势扼杀在萌芽状态!
于是乎,大宋朝廷上涌现出两派明显的“挺许”与“倒许”派,就跟当初李纲提点京城兵马防御时一个德性。
正当大宋朝廷自娱自乐折腾得正热闹的时间,金国的使者跑到了东京。
面对金国的使者,大宋君臣总会习惯性的失去原有的威严与优越感。尽管黄龙谷一役打出了一点威风、让他们能够直起一点腰竿,但是内心深处对于“女真虎狼”的恐惧感仍是挥之不去。原本两国完全可以平起平坐的进行外交谈判,可是赵桓和他手下的大臣们,在面对女真使者强辞夺理的诘问甚至是谩骂时,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