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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乐鱼又啃了口窝头,“她——”
“哎呀,我得到消息便披星戴月地北上,怎么,还是迟了一步?为何小玄儿和我总是擦肩而过呢?”一个清朗温润的男声伴着掀帘子的动作飘了进来。
岳飞晴“霍”地一下弹起了身子,怔怔地向来人看去——二十八九岁模样,眉目疏朗、雅量非凡,嘴角勾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灰白的长袍亦步亦动,飘逸如羽,举手投足皆似谪仙。
“大……哥……”岳飞晴双眼婆娑,口中喃喃念出二字。
“晴丫头。”来人笑眯眯地向飞晴伸开了双臂。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叫岳飞晴一时仍觉身坠云雾中,她迟疑地走过去,目光定定地在他脸上的每一处都停留片刻后,才轻轻地靠进了她大哥的怀里。
方直一脸惊呆相,下巴“吧嗒”一声脱了臼,直到感觉道疼了,他才自己动手重新将它扳回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飞晴身后,审视了来人好半天,才瞠目结舌地问:“你……你竟是岳世子?!”
“正是,直兄,别来无恙啊!”岳世子大笑着招呼着老熟人。
“陆子明,这一点也不好笑!”方直气短。
“方司马,家兄姓岳的。”岳飞晴赶紧纠正一句。
岳子明善意地拍拍他妹子的手,继续笑道:“想来直兄对岳某还是有些介怀呀,呵呵。”
“哼!”方直冷哼一声,能不介怀吗?!你当初老在我的玄儿跟前做老好人,一想这个我就来气!
“子、明?”吉布翻过来覆过去地念叨着这个名儿,突然抚掌笑问岳子明:“可是画圣?小墨墨手头上被她视若珍宝的美男图便是你替她画的吧?”
“视若珍宝”“美男图”,他的丫头还有这等嗜好?!战承嶪的牙根又开始痒,手指骨也开始胀。等找着她,头一件事便是把那什么图给她偷偷烧了!看我就行了!战承嶪如是想。
岳子明无奈地答:“小玄玄磨人功太强,不惯着她耳根根本就不得清静。”
“这倒是事实。”吉布对此说法深有感触。
“大哥,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为何不回家?”飞晴扯着岳子明的衣角,焦虑地想知道。
“晴丫头,大哥不想连累你和父亲,这些年,有你小嫂嫂悉心陪伴,倒是比过往劳心劳力的日子好过许多。”
“小嫂嫂?”飞晴睁大了眼。
“就许你有心上人,还不许大哥成亲呀?!你嫂嫂身怀六甲,身子太重,这次回去你就能看见。”岳子明有意地看了一眼吉布,目光中满是赞许,飞晴羞红了脸。
看着岳子明仅仅是在提到他的小妻子时,都是带着呵护之意的,将心比心,战承嶪的心口处骤然缩到了一起,那对俏皮美好的小桃花黯淡下去的那一瞬,又反反复复地重现在他的眼前。战承嶪突然觉得,昨夜骆修其实本可以将话说得更重的。不单单是他的忽视,还有他的自负、他的任性、他的自私、他的欺骗……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将他的小呆鸟一步步地推向不快乐,甚至逼她落寞地离开,战承嶪的头越来越紧,他终是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失心疯一样大吼一声:“乐鱼儿!”
王乐鱼当下就被吼懵了,最后一个小窝窝“吧唧”一声就从她嘴里不带一丝留恋地摔到了地上,王乐鱼的腿脚失去控制地摸索到方直身边,两眼发直,浑身筛糠。
“承嶪,你吓到她了。”方直紧紧地把她环进怀里。
战承嶪竭力叫自己平静下来,恢复了语调问道:“乐鱼儿,舅舅知道错了,告诉舅舅,她去哪儿了啊?”星眸里毫不遮掩地泄淌出痛苦、急迫、懊悔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玄儿和我约好的,去金陵碰头。”王乐鱼怯怯地答,很后怕地又往方直怀里缩缩,方直打趣她:“承嶪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爆发过,你可真有本事嗯?能把个木头点成大炮仗。这下知道怕了是不?”
“嗯,嗯嗯!”王乐鱼闷在方直怀里点头。
战承嶪捏紧了拳,就要去追。
“王爷一等。”岳子明挺身拦住了他,见他有些敌意的目光也丝毫不以为意,“岳某虽是不知小玄玄为何而逃,不过,看在我虚长你三两岁的份上,也看在小玄玄把我作兄长的份上,凭我对她的了解,你信我一句,你若想哄她回来,只能智取,不可强求——”说完,岳子明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
番外三:计中计
听了岳子明的话,战承嶪有些迟疑。岳子明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解释道:“若岳某没猜错,可是王爷哪里没做好,激走了小玄玄吧?她心性简单直率,既然都一走了之了,想必定是心里的火比较大,就算王爷现在沿路追去,不但追不回,没准还会适得其反,叫你俩闹得更僵。”
“那就要‘智取’?”方直很怀疑地插问一句。
“没错,就是要智取,小玄玄现在正在气头上,即便王爷有理,可她又怎会听进去?但俗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王爷你何不试试借他人之口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旁敲侧击,叫她再信你一回?”岳子明字字珠玑,一气呵成,“岳某倒有个拙见,谢芸一党尽除,岳某必是要重新回归朝野,好辅助家父管理藩地内的事务,而金陵又恰恰隶属于岳某的权限之内,王爷,岳某不是说大话,小玄玄可是很信任岳某的,即是这样,你便易容成岳某的模样,光明正大地进到金陵,继而出现在她身边,剩下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就看王爷你自己的了……”说到这儿,岳子明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了。
“我不同意!”方直气鼓鼓地首先唱反调,“我说岳世子,你可挺会算计哦,到了金陵,承嶪总不能成天介在丫头耳边替他自己说好话吧?!他陪她、他宠她、他惯着她、他对她好,到头来可都是算在了你头上好不好?!你叫承嶪这么做,你安得什么心?!”
飞晴赶紧替她哥哥打圆场:“王爷又不是一辈子扮作我哥哥模样的,哥哥的意思是,等公主一消气儿,王爷再‘做回’自己,趁机把公主劝回来,那样公主会好接受些不是么?……再说了,哥哥有嫂嫂的,哥哥是正人君子,不是司马大人说得那么……不堪……的。”
“做与不做还看王爷自己拿主意。”岳子明笑而不语地望向战承嶪。
战承嶪一心想找回玄墨,也没多加考虑,便点了点头。
岳子明灿然一笑,轻言道:“如此甚好,请王爷移步到岳某帐中,岳某还有些细节要交待,以防小玄玄察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
岳子明帐内,战承嶪走后,岳飞晴有些忧心地问:“哥,你这怎会是帮他?听说义华公主最厌恶反感别人骗她了,更何况是她心里的人?你叫王爷这样做,反倒是会害了他的!”
岳子明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谁说我要帮的是他?你又怎知我是在害他?晴丫头,你可听说过‘女子要捧,男子要哄’一说?玄飏王爷糊涂这一次,就是要他尝点‘滋味儿’,也好长点记性……”说着,岳子明淡淡一笑,思绪便飘回到昨日……
行将抵达皇家苑囿的岳子明子在一个三岔路口勒住了马,一旁的指路标已被雷劈成焦炭,他有些犯难,耳朵一动,似有马蹄声朝这边疾驰而来,岳子明笑笑,索性跳下马候着,准备拦住来人问情路再走,以免走了冤枉路。
马是好马,眨眼间,正中的路上便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黑点,岳子明远远地招招手,扬声问道:“喂,在下想问个路——”话音刚落,“黑点”就已经卷着飞沙走砾从他面前疾驰而过了。岳子明顿了顿,无奈地笑笑,自语道:“果然是匹良驹……罢了,就走它来的那条路吧。”言罢便翻身上马,马鞭刚扬起,突听身后一个怯怯的声音有些迟疑地问:“可是……陆哥哥?”岳子明心中“咯噔”坠了一下,思绪一下子扯回很远,那个整日搞得他一个头四个大、总喜欢慷慨大方地把她又冰又软的小手硬塞进他手里、三不六九就请他吃京城最好的酒楼的那个千面丫头,是她么?岳子明真有些不敢相信,可这世上,也只有她才那么黏糊糊腻歪歪地叫他一声“陆哥哥”。
“想是我认错人了。”见岳子明迟迟没有转身,玄墨落寞地转回身子,踏地就要飞回马背上。
“小玄玄。”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玄墨猛地扯去帽子,再一次转回来。
“陆哥哥。”
“小玄玄,女大十八变,漂亮得都叫哥哥认不出你来了嗯?”凭着多年作画的直觉,岳子明认定了玄墨没戴假面,他的手便又开始痒了,他恨不能立马就把玄墨搬到画上去,他坚信,那将会是他毕生最最满意的作品。一转睛,他却细心地瞧出玄墨脸上的孤寂和淡淡的忧伤,他俯下身子探问:“小玄玄可是不开心?”
暖暖的关切发自肺腑、自然亲切,叫玄墨当下便红了眼圈,她瘪瘪嘴。
“陆哥哥又不是外人,什么不能对哥哥说?想来又是直兄欺负你?”陆子明贴心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玄墨可是找到主心骨了,抱过陆子明白皙修长的大手就开始哭诉。
“呵呵,傻丫头,原来竟是你赌气逃了出来呀!”耐心地听她把来龙去脉哭诉完,岳子明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柔声道。
“嗯,算是吧……反正,陆哥哥,我不要嫁他了……”玄墨抽抽搭搭地发誓。
“欸,你那战哥哥的大名响彻大江南北,陆哥哥都早有耳闻,你既然要成为他凌家的媳妇儿,有些你将要肩负起来的责任和必然要受到的委屈你必须知晓,你那过世的公公爹嶪王殿下,便是个名副其实的一心为国死而后已的铮铮硬汉,想来你战哥哥自小耳濡目染,受他影响颇深,为了朝廷,他定是会忍痛舍弃些什么。而且,你战哥哥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他还是整个天朝要肩负重担的王爷不是吗?这些话,竟从未有人给你说起过么?”
玄墨不语,不住地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圈。
“呵呵,小玄玄,想想你母妃,想想你姐姐,你便能好过些,她们不但为人妻母,更要母仪天下,牺牲的东西不是你的小头壳能想到的……不过陆哥哥可是听说,上回你偷跑去金陵,你战哥哥可是一路追过去了对不?你还不知足?”
“陆哥哥你怎知道?!”玄墨张圆了嘴。
“呵呵,以后你便知道,陆哥哥在东南地区,还是有点小权儿的,所以,在那儿,只要你不闯祸,就可以用陆哥哥做做小靠山……”岳子明并不说破,只是宠溺地望着她笑,“好啦,来吧,现在告诉陆哥哥,哥哥说了这么多,你是打算跟哥哥回苑囿呢,还是执意要南下?”
玄墨咬咬嘴唇,委屈地说:“为了别的女人,他九天没顾得上我……”
岳子明凝眉想了想,自语道:“纵是谢芸加害于我,妄图控制东南二十八州,想爹一片赤胆,也不会对新皇有何怨言和想法的,而此番皇上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对爹和妹妹格外照拂,战承嶪定是以为皇上此举是为了稳定朝局安定臣心,才使他思虑过度,以致将东南藩和蒙古的孰轻孰重给掂量错,既然如此……唉,为了小玄玄,就帮一把吧,也算是补偿……”
想到这儿,岳子明瞅瞅可怜的玄墨,微微一笑,对玄墨道:“嗯,小玄玄,陆哥哥想了想,这次却是你战哥哥不对,小玄玄这么可爱,而你还没嫁给他,他竟敢这般忽视你,不给他些教训,岂不便宜他?”
“嗯?”方才还在帮木头驴讲好话的陆哥哥不知为何竟转了舵,叫玄墨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小玄玄,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