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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清早坐船走的。”她转过身去,把一块木柴丢入炉火里,明知这一刻会降临,却依然心跳怦怦。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是叔叔说不要吵醒你,你睡得很熟。”她回过头来对他说。
“他有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他问。
“他没说。”她心虚地回答。
他脸露失望的神情,不明白老牧羊人怎么不肯留下来。
“也许叔叔习惯了自由。”她对他说,用谎言来掩饰自己的罪行。她多么恨她自己。
“但他年纪这么大了,眼睛又不好。”他担心,觉得自己没有好好报答老人。
“叔叔要我跟你说,不用担心他。他不会闷,有一只懂事的小鸟陪他。”她干涩的嘴唇些微震颤,想到八只足子的羊和巫师一起躺在地里。
燕孤行笑了,脸露人世的天真,说:“那只小鸟只会占卜。”
“他永远不会了解那个黑暗的世界,他也不会向往。”她心里想。
他握着她那双冰冷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以后要多吃点东西,知道吗?”
“我没有什么东西喜欢吃。”她孩子气地说。
“那么,你吃我吧。”他笑着,把她一只手放在他胸膛上。
“你可以吃我的心,饮我的血。”他开玩笑说。
她眼里盈满泪水,说:“那会很痛。”
“我不怕。”他带着令人动心的微笑说。
她伏在他胸膛上啜泣。
“我不会饮你的血。”她对他说。
他不会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痛苦的盟誓。他们将不能一同跨越时间的浩海。宁愿失去,也不愿伤害爱人,暗夜的漫长孤独将有幸福的记忆相随。她心中的情焰烧得更旺,使得身体发烫。
“你暖好多了。”他怀抱着她,以为是自己的体温温暖了爱人。
一朵朵深红色的情焰在他背后翻飞。他抱着她在覆雪的地板上盘旋起舞。
远山的教堂敲响了黎明的第二下钟声,屋子里的一双恋人却以为爱情是天堂般的救赎。
白色的雪融了,融成了早春的新绿。他们的舞一直跳下去,仿佛从远古跳到永远。夏天来的时候,山上的樱桃园结满累累的果实,颜色腥红如血,她是不敢吃的。
吸血盟蓝蝴蝶之吻 正文 第17章
章节字数:3852 更新时间:08…01…27 16:35
燕孤行和蓝月儿那场舞,一直跳到河堤上枫叶红遍的那天,缠绵的舞步在他们心中的天堂开出了灿烂的花朵,他们脚下的泥土却荒瘠了。一切都必须有两面: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世俗与幽冥。一旦失去了平衡,地狱民开出了血红的花,抵住天上的星辰。乐城变了氤氲迷蒙的空气带着腐坏的气息。
贝贝那本“酒后真言簿”记录的故事比以往更荒谬,人们不再认识自己,只能在荒凉的内心浇上遗忘的烈酒。
一天夜里,但梦三对着芳心桥上那幢鹦鹉绿烟囱红房子,用力弹奏七弦琴,一根弦线在音乐飞升的颠峰猝然断裂。
就在琴弦断裂的那天,“吾爱歌军官”官邸里那群最会唱歌的鸟儿飞走了,再没有回来,遗忘了主人曾用珍珠和花蜜宠幸它们。
枫叶街的妓院里,嫖客和妓女玩着吸血鬼的游戏:嫖客扮成吸血小丑,追逐着脱光衣服嬉笑尖叫的妓女。
“天国近了!”老修士在教堂的圣坛上喊道。
主街上一家酒铺为了宣传,举办一场“喝樱桃酒大赛”。这场比赛像热闹的嘉年华会,人们从四方八面来参加竞赛。参赛者颈上挂了个围涎,要以最短的时间喝掉面前三斤樱桃酒。妙妮、妙叶和船上的小鼓手成功进入决赛。
“加油啊!”歌女、舞娘和乐师们在台下为他们喝彩。
钟声一响,二十个参赛者举起酒桶拼命喝酒,鲜红如血的樱桃酒从他们嘴角不断流出来,把它们的牙齿和颈上的围涎都染成了红色。
妙妮喝得太急,喝到一半,肚子鼓胀,倒在台上呻吟,他们连忙把她抬回天鹅船。
“我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他死了,我恨狮子!”她握着妙叶的手,醉醺醺的说,以为自己会死。
连续打嗝十七天之后,妙妮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直到很多之后,牙齿依然是红色的,好像喝过血。
城里的女人都涌去葛奴奴的“红流苏”买毋忘我项圈,用来拴住她们的丈夫和情人,免得他们在嘉年华会上走失,或是悄悄跑到枫叶街去跟妓女玩吸血鬼游戏。葛奴奴卖出了许多项圈,红色面纱下带着诡异复杂的神情。
“喝樱桃酒大赛”决赛的那天,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用毋忘我项圈把她唇红齿白的情人牵扯到枫林里。两个人相对挑逗一笑,猝然之间,两个肉体同时迸裂,两个黑影从里面爬出来,其中一个仍然戴着毋忘我项圈。原来他们是恶灵,扮成人的模样,但一点都像活生生的人,好似蜡像。
一阵怪风卷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一棵枫树的根节里挣扎出来。另一个黑影从枫叶之间蹦出来,另外几个黑影从地底缓缓钻出地面。这些聚集在枫林里的黑影,一时膨胀,一时缩小,一时像狼,一时像鸟,一时唱歌,一时跳舞,七嘴八舌地讨论樱桃园那场决战。
“女王胜了!”戴着毋忘我项圈的恶灵说。
“巫师将恶灵一分为二。”狼形恶灵说,仍然带着怒气。
“但是,女王杀死了巫师!”一个像鸟的恶灵拍着翅膀说。
“女王果然是神王的女儿。”一个人形恶灵鼓掌说。
“女王复兴了吸血鬼王朝!”一个像马的恶灵用后脚跟站起,嘶喊着说。
樱桃树下的尸骨在颤抖,枫林里的恶灵欢呼。歌厅每晚座无虚席,蓝月儿唱的是遗忘的歌,人们有太多事情想要遗忘。大妈妈赚进了数不完的钞票,带着光晕的眼睛却不快乐,仿佛也闻到了腐坏的气息。一个静静的夜晚,她穿着紫色薄纱裙子,离开舱房,来到甲板上,合上眼睛缓缓长吸一口气,翻身跳进河里,河水泛起圆形涟漪,一片皱褶,她潜到百米深的河床里游泳。她回转身子,带着微笑,在那儿唱着歌。猝然之间,她看到柳色青青的幽灵朝她游过来,仿佛是听到她的歌声。他穿着青色的衣裳,一张脸在水中有点朦胧。
“莓莓。”他唤她,声音在河底回荡。
“青青,我们又见面了。”她说话的时候,嘴里吐出长长的一串泡沫,眼睛周围闪着光亮。
“岸上的气息让人很难受,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在水里漂浮着,对他叹口气说大话,“要是很久以前,我会知道问题发生在哪里,可惜,我而今只是个人类。”
柳色青青深深地朝她看,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早已经知道?”她嘴里吐出些许泡沫。
他朝她点头微笑。
“我还以为能骗到你。”她笑了。天地之间,柳色青青也许是认识她最深的人。
“那叠遗稿……”他缓缓说。
“哦,我有很多地方看不明白要问你。”她嘴里吐着泡沫说。
“遗稿上有一个药方……”他嘴里吐着翻飞的泡沫说。
“药方?”她双手将飘起的头发往后拨,诧异地问他。
“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个药方可以保护你。”他嘴里吐出一串泡沫,悬浮在她面前。
“在哪一页?”她问。
他不能说。他好想游过去拥抱她,但他是个幽灵,无法像生前那样跟人拥抱。
“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青青,你想说什么?”她翻了一下身子,想游到他面前,却好象有东西阻隔他们。
他无法对她说出来。他不是吸血鬼的对手,幽灵的死亡比活人的死亡更可怕,但他会不惜一切守护他的爱人。
嘉年华会的那天,蓝月儿在芳心桥上的房子里,静静地陪着燕孤行做八音盒。
他在做一个羊儿拿着一支木桨划船的八音盒,八只蹄子的羊变成了水手,里面放的却是遗忘的歌。
她喃喃地哼着歌,蓝蝴蝶轻快地拍着翅膀,在房间里飞绕,偶尔遗忘了节拍。
燕孤行终于完成了那个羊儿水手八音盒。他放下工具,在八音盒上面绑上一条蓝丝带,然后将一把金色的小剪刀交到蓝月儿手进而。
蓝月儿拿着小剪刀,手按在胸口,深呼吸一下,剪断八音盒上的丝带。
“第一千个。”燕孤行宣布,脸露喜悦的神情,看着蓝月儿。
“等你完成第两千个八音盒,我们又可以再剪彩。”她望着他说,满怀着爱与希望。
爱情也许只是很小看一番滋味,却让人变得饥渴,想要更多,想更完美,永不餍足,永远想追求下去。他们忘了外面腐坏的世界独享受着他们红尘中的爱情,也在爱情的红尘中翻滚。
16东方之陲,夏日清晰半亮的长天之中,一排白色飞鸟横空翱翔,朝开阔山坡顶上的绿树林飞去,追逐着指晓风中的世外之音。
那儿伫立着一个男了,身穿朴素白色斗篷,斗篷帽兜垂肩,身材颀长,神情挺拔刚毅,脸庞如大理石般光滑无瑕,深黑的眼眸晶亮沉静,有一股非属法世的气质。他把一支木笛举到口边,木笛末端附着光亮,他飞舞手指,吹出一首乐曲,带着青山流水的壮阔,云淡风清的潇洒,也带着千古江山的浩气。树梢俯首倾听,他脚下的花儿纷纷绽放,一群白色小鸟或悬荡在他头顶,或在他身边飞翔起舞,发出赞叹的呢喃。
须臾,日出光照,西方飞来一只大鸟,翅膀捕捉了尚未漫淹天际的阳光,当空鼓翼,金光闪闪。他抬头一看,将横笛举离口边,欣喜愉悦地高喊:“阿芙鞭萝!”
他看大鸟的时候,沉静的脸上流露几分稚气。
大鸟在空中鼓翅咻咻,体形比老鹰大一点,它头、胸、背上披着有如艳阳的红色羽毛,翅膀五彩缤纷,脚是紫色的,眼睛水蓝。它是一只凤凰。
“云遨天!”凤凰呼喊他的名字,声音低静。
凤凰说话,世所罕见,在精灵世界之中却如星辰雨露般自然。但它说的是“精灵语”,云遨天刚刚是用“精灵语”叫唤它的名字。
凤凰的年岁从它们的眼睛可以看出来,初生凤凰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带一点绿,年纪愈大,颜色愈深,千岁凤凰的眼睛深蓝,像暮色;依此推断,阿芙苏约三百岁,在凤凰之中算是年少,眼神天真。但是,原本在林中谛听乐曲的白色小鸟依然畏惧它,纷纷缩起翅膀降落地上。
阿芙萝是云严重危害天师傅“猎户”的信使,见阿芙萝如见师傅,因此,云遨天笔直站着,神情恭敬。
阿芙萝飞悬半空,对云遨天说:“阿术,多奎,云遨天。”
在“精灵语”中是“云遨天听命于此”的意思。
“世道不靖,邪恶力量日益张狂,汝即往北方乐城。”阿芙萝说道。
“汝此行……”阿芙萝天真的眼眸里竟带着些许神伤,接着仍以优美低语说,“汝此,将遭遇爱与死亡。”
云遨天眨眨眼睛,虽有不解,不敢追问。
阿芙萝停语,一团金色轻烟从它口中逸出,在它和云遨天之间宛如丝带飞扬,是精灵的祝福。
“阿芙萝,谢谢你。”云遨天微笑响应。
阿芙萝并未久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