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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真是如同当年父皇所说一般。”
李世民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道裂痕,却没有答话,平阳咬咬牙,又道:“早晚李泰和李恪,会变成下一个二哥。”
“啪!”的一声,李世民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沉声道:“不要与朕提他!”
龙颜一怒,让人心颤的威严释放,平阳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是不肯退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年就因父皇的模糊之态,害了多少人,大哥你亦是深受其害者,为何还要将之加诸在孩子们身上,难道就不怕当年之事重演吗?”
“昭华,你今日有些糊涂了,朕不与你计较,你回去吧,改日清醒了,再来找朕。”李世民浑身气势猛然一收,神色又归于平静,一手稳稳端起案上的茶盏送到唇边抿下一口后,看着身体因怒气有些发抖的平阳,扬声道:“来人,三公主累了,送她回府。”
片刻后,从门外小步躬身走进两名宫娥,平阳抬头又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人后,绷着脸,起身拎起长长的裙摆,大步在宫娥的追赶下,走出了两仪殿正厅。
偌大的宫殿中又只剩下了那道赭黄的身影,他缓缓像后靠在软背上,轻声喃语,“三妹,你不懂……不懂……”
平阳公主离开后没多久,一名总管模样的太监躬身走到殿门口处,道:“陛下,杨妃娘娘在外候着。”
李世民坐正身子,掩去脸上些许的疲态,“传她进来。”
不大一会儿,衣裙款款妆正容秀的杨妃即在两名宫娥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退开两名宫娥,盈盈一拜。
已经三十多岁的妇人,却生的二十四五的样貌,只有笑起来,眼角才带些细纹,“陛下如此脸色,臣妾不请自来,您可是不喜。”
这带了些撒娇的话语,从这年纪不算小的妃子口中吐出,却不让人觉得突兀,李世民轻轻摇头,伸手道:“来朕身边坐。”
杨妃眼角笑意更甚,虽体态丰满,步伐却带着轻巧地走到他身边,贴身坐下。
宫娥和太监见此情景都极有眼色地退下不见踪影,一帝一妃相傍着,杨妃嘴里说些讨人喜的小事。时不时窥一下李世民的脸色,见他渐渐露了笑意,才道:“陛下,臣妾有一事想同您商量。”
李世民从面上看着,心情倒是被她哄成不错的样子,“就知道你来找朕,是打了什么主意的,说吧。”
杨妃小心措辞一番,语中带着关心,“昨日臣妾在姐姐那里说话,听得魏王殿下病了,陛下可是知道?”
见她不说正题,李世民也不恼,而是答道:“嗯,朕命太医去看过,无妨,只是沾染风寒罢了。”
杨妃嘘了口气,一手捂着胸口,“那就好,”接而话题一转,“魏王殿下身体本来不错,可这年纪长了,却好端端地生病,臣妾以为是不是府上伺候的人不够,您看恪儿同太子殿下,多少都是有妃妾在旁,可四皇子府上如今却半个人都没有。”
“爱妃的意思是?”
杨妃见他脸上并无异色,可被他那双笑中带着淡淡冷漠的眼神一看,还是有些心虚,可到底是跟了他近二十年,也不会因此不敢张口。
“依臣妾看,陛下是该指几位小姐与魏王殿下,一面能够近身服侍,一面也让魏王府上不那么冷清了不是,臣妾听说,殿下可是有些欣赏的小姐的。”
李世民侧身朝靠背上倚了倚,看着杨妃那张描的精致的白面上的表情。脸上带了些兴味,“你说他相中哪家小姐了?”
耳闻他顺着自己的话问出口,杨妃眼中划过喜色,并没注意到那张威严的脸上,笑面背后的冰冷。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两三户人家说了出来,仰头笑道:“这门户虽不配做正室,做个侧室却使得。”
“这几个都是他相中的?朕怎么没有听说过。”
“许是殿下脸皮薄不愿主动向您请旨吧。”杨妃仍是笑意莹然。
李世民却突然脸色一拉,语气变重,“他脸皮薄!他若脸皮薄,那日家宴上,怎会驳了朕指给他的婚事!”
杨妃终究是这深宫中的女子,见他一怒,也没了刚才的娇态,朝边上移了移,小声道:“陛下息怒,臣妾语拙。”
李世民脸色依然难看,却伸手在她臂上一扶,“爱妃,朕不是在气你,只是一想到那不识好歹的,就火大。”
听他口气,似是对李泰那次的行为多有不满,垂头的杨妃脸上神色一松,抬头却是柔声劝慰:“陛下,魏王殿下只是一时糊涂,那两位小姐是陛下亲选,自然才色兼备,他也是心中有人,才会驳了您的美意——”
“行了,”李世民出声打断她的话,“不说他的事,想起来就让朕心烦,本就是个古怪的,越大越不省心,你也不要管他,等他真看上哪个,让他亲自来提。”
杨妃脸上尽是顺从,心中就算再不甘,却也没敢提这事,而是柔顺地绕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松肩。
长安城,昭华府。
平阳一路绷着脸乘坐马车回到自己府上,昭华府外守着四名手持长矛的侍卫,见她下车,目中皆露出崇敬之色,躬身行礼。
她挥手示意他们起来,迈着略重的步伐走进前院,两侧立马有侍女迎了上来,将近花厅时,平阳才一件一件有些泄愤地从头顶摘下各种首饰丢给身后的侍女,等进到内宅时,浑身上下除了衣裙外再无其他,精简的发饰有些松散,半点不见金银。
“烧水,本宫要沐浴。”
她在小厅中的梨花木躺椅上靠下,一手按在眉心,随侍的侍女看出她心情不好,都静静地立在一旁。
就在这时,府上的女管家走到门口处,轻声道:“公主,驸马爷求见。”
平阳公主同驸马柴绍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京中两人也不住在一处,公主府是公主府,柴府是他柴府,起先还有不少御史参奏柴驸马,可到了后来两人依然你住你的、我住我的,大家都知这是平阳的意思,这才渐渐没了声息。
本就心情不好的平阳,冷声道:“让他等着,本宫等下要沐浴,睡醒再见他。”
女管家脸上虽有些为难,可还是听命准备去回报,她刚转身,就见一道身影与她错身走进屋中,来不及阻拦,就听来人道:“等你睡醒都明日了,怎么回事儿,谁又惹到你?”
第174章 将变
平阳听到这背对自己的熟悉声音。皱着眉头对下人道:“你们都出去。”
待到只剩他们两人时,才扯了扯衣裙,扭过头看向立在门内的那个身型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
“姓柴的,下次你再私闯昭华府,本宫就不给你留脸面了。”
一句话道破来人身份,正是平阳公主的驸马,右骁卫大将军柴绍,已进中年的柴驸马如今虽不复当年英姿,身形略有富态,但相貌却比实际年龄显得小些。
柴绍听到平阳毫不客气地威胁,呵呵一笑之后,自己找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摇头道:“一看你火气就大的很,让本驸马猜猜,一般人不敢给你气受,你也不会去受一般人的气——你刚从宫里回来的?”
平阳瞪他一眼后,两人相视片刻,她神色终于缓下,向后靠在椅背上,语气有些倦倦的:“有何事就赶紧说,我等下还要沐浴。”
听这称呼、见这人前人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平阳公主同柴驸马竟不如外界所传那般不和,甚至有些亲近之态在其中!
见她疲态,柴绍脸上笑容一收,温声道:“昭华,我知你此次回京用意,可陛下有陛下的打算,不是你能干涉和阻止的。”
平阳虽不时常回京,但每次回来必是有目的所在,柴绍同她少年即相识,怎么不了解她心中所想。
两人有夫妻之名亦有夫妻之实,十几年前,一个年少风流不羁,一个无心儿女情长,被一旨圣意撮合在一起,平静过、争吵过,最后演变回当年的友情,虽是夫妻,却无男女之情,如同朋友一般的关系如果说穿,是不为世人理解的,因此外人鲜少知道这对夫妻不和的实情,包括柴绍的妾室和子女。
听到他的劝说,平阳叹了口气,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大哥了,只觉得他同父皇很像,让我害怕……二哥、岚娘、还有律哥,我无法忘记这些人是如何从我身边消失的,如今眼看着这些年轻人……我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站在朋友的立场,柴绍话已点到,见她态度坚决,只能扯了别的话题来讲,两人浅聊一阵后,他将要走时,被平阳唤住:“嗣昌,不要搅合进去。”
柴绍哈哈一笑,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昭华府,坐上守在门外的马车时,脸上方才露出一丝苦涩。
平康坊,品红楼。
长安城平康坊中不乏花街柳巷集聚之地,又以歌舞妓馆分之,品味较高好喜风雅之人,多至坊南一隅楼馆,坊南有间名叫品红楼的,水酒佳,女色好,为达官贵人所喜。
白日下过一场雨,品红楼今日客人不多,可舞池中依然有女歌舞,楼阁之上有三三两两凭栏而坐,饮酒嬉笑的男子,因此倒是不显冷清。
在几乎没有客人的三楼、一处观景最好的地方,分席座着两名男子,皆是玉冠锦衣,不同凡响,其中一名容貌俊逸,神色有些张狂的红衣男子正靠在身后一名衣衫半解的女子怀中,一手从身后探入女子衣中揉捏,眼神却是望着对面所坐的另一名青衣的年轻公子。
“老三,你约我来这里,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这等货色吧?”他在女子身上揉捏的手猛然一阵用力,惹来她一声闷哼。
“自然不是。”青衣公子扬眉一笑,挥手让四周的侍人都退下,红衣男子翻身向侧边一躺,他身后靠着的女子连忙躬身离开。
等到三楼这一角只剩下对坐的两人,青衣公子起身坐到红衣男子案旁,将两人跟前的酒杯都斟满,低声道:“大哥,你可知道李泰如今身在何处。”
这身穿青衣的男子,乃是杨妃所出的三皇子李恪,而那红衣神态张狂者,则是当今太子李承乾,同是热门继位人选的两人,关系并非外界所知的那般不和。
李承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鼻间发出一声轻哼,“不是在他府中么,本宫听说他病了。也不知死了没有。”
李恪微微皱眉,劝道:“别怪我多嘴,你就是再不喜他,也不该说这种话,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免不了又要训斥。”
李承乾将酒杯重重放在案上,冷声道:“李恪,本宫想说什么、想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指点,怎么,你是看着父皇近年来越发喜欢那小子了,想着投了他去不成?”
“这话说的冤枉,”李恪苦笑,“我也是为了你好,错处少些,便不会被李泰的人总寻了毛病告到父皇哪里,总是有碍你声望的。”
许是被他戳到了不爽之处,李承乾恨恨地说:“他就会戳着点子,让那些狗东西在父皇面前编排我不是,老三,舅舅帮本宫牵了几条御史的线,你那里的人也借我用用,本宫要狠狠参他一次。”
李恪道:“我的人自然就是大哥的人,可是,这种容易被揪住尾巴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被人抖了出来,于名声有碍。”
“嘁,”李承乾嗤笑一声,转身趴在栏杆上,“别提什么名声,名声再好,父皇不喜欢又有何用,就像你,咱们三人中属你名声最好,可父皇不喜,终究和大位无缘,不照样要依着本宫,老老实实做好你该做的,等本宫坐上那个位置,绝不会亏待你。”
“大哥说的是。”李恪点头之间掩去目中淡淡的不屑,“大哥想要出气,我另有一法子。”
李承乾眼睛一亮,“说,你有何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