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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直往门内走进。
“站,等等,”大约知道这是魏王妃,几个官差不敢怠慢,却也不敢玩忽职守,只好伸手挡住她去路,硬着头皮道:“这里不能进,您——”
“啪”地一声,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那力道不大,却足够叫这说话的官差愣住,不等他羞恼,就见眼前女子斜着眼睛一脸轻蔑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妃去路,是要作死吗?”
说罢,便又用眼神狠狠刮过另外三人,这般刁蛮的态度,直把四人呛的不能吭声,眼睁睁看着她怒冲冲地走了大书楼。
“咳咳,几位兄弟,”齐铮见到遗玉走进去,这才上前两步出声道,“对不住了,咱们王妃脾气不大好,”又一指自己左脸,同病相怜地瞅着那挨打的官差道:“瞧瞧,我刚才也挨了一巴掌,但还能怎么招,人家是魏王妃啊,一句话就能叫咱们这些人死去活来的,说什么对的错的,咱们不都得听着。唉,担着吧,她没找到人,等下就出来了。”
四人见他左颊上果然泛着红印,几句话又说中他们心坎,几人一时便也忘了问这俩人是从哪冒出来的,那挨打的还捂着脸压低了声音对齐铮嘟囔道:“难怪魏王殿下新婚就宿在外头,娶这么刁蛮个女人,换了我也不爱回家……”
齐铮嘿嘿两声,咽了口唾沫,身子一侧,指了指门旁阴凉地,冲他们挤眉弄眼道,“这里面的事儿可多了去,走走,咱们到那说去。”
谁没个好奇心,四人左右瞧瞧周围没旁的人,便同他离门几步,听闲话去。
遗玉站在一楼楼梯角处,看门前几人离开,方才提了裙子又下楼来,存放书卷的室内难免潮气,可大书楼里却通常是沉静的墨香,就是在这阳光明媚的早上,她却从这笔墨的味道里,寻出了一股阴沉,这是死人残留的腐气,她在普沙罗城那年,没少在贫民区中闻到过这种气味。
仵作查后,便在大书楼外侧搭了凉棚,尸体都被转移进去,等待事后亲属认领,昨夜猝死的文人,非都是在一楼,遗玉领着平彤在书架中间穿走一遍,寻着地上用黏石粉撒的尸痕,一楼共死了六人。
再楼上走,一层层数过去,二楼九人,三楼十三人,书架旁,窗下,过道上,书案旁,分布很是散乱没有规律,遗玉走过这些尸体曾经摆放过的地点,犹能想象出他们死前,有的正在翻书,有的正在写字,有的正同人说话。
“小姐,”平霞跟着遗玉轻手轻脚地在楼间走动,从进门后,头一回拧着衣角开口小声道,“您、您不害怕吗?”
她知道这楼里,昨夜死了好多人,她是从受灾的家乡流亡到长安的,见惯了饿死的冻死的,却不明白像是小姐这样的娇贵人,怎么会有胆子在这鬼地方走动。
“怕,怎么会不怕,”遗玉蹲在一快尸痕边,从袖里抽出干净帕子捏起一块小东西,边拿到眼前打量,边轻声道:“怕,那证明我们还有良知,可有些人却连怕都不会了。”
第134章 王爷没有
杜楚克大早上出门上朝前,先是收到文学馆那边传来大书楼死人一事,心急火燎地待要往王府赶,就被遗玉派去报信的孙得来拦下,将李泰天不亮就被皇上派侍卫请进宫的事告诉他。
杜楚克一个头两个大,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当即掉头就进宫,在小黄门传了免朝一事的口谕后,便去了御书房求见。
这大早上的,李世民刚处理完李佑被杀未遂一事,便接到了文学馆那边传来的消息,这头杜楚克就找了过来,两件事都关乎李泰,身为王府长史,李世民自然诏见了他,在他开口之前,先将昨夜李佑遇袭一事说明。
杜楚克当时就险没将一双眼珠子瞪出来,当着面色欠佳的皇帝的面呆站了好一会儿,才低呼一声,“噗通”一声跪在龙案前:“皇上明鉴,一夜之间连发两案,事有巧合但也未免太过,恕臣直言,这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魏王。”
李世民如何不知事情蹊跷,单说刑部传过来的消息,过劳猝死是大有先例,可也没听说过有二十八人一齐过劳死的,但事情摆在那里,二十八具尸体无伤无毒,过劳死虽然有些牵强,可也成了唯一能够解释这种现象的原因。
而李佑那桩就更是蹊跷了,三更半夜一个皇子撇了侍卫独自到黑灯瞎火的地方赴约,最后被推下水差点连命都丢了,结果人在昏迷之前就是一口咬死了“李泰害我”,且眼下被太医下了猛药,醒过来还不知会不会变成傻子什么都忘记。
面对这怪异的两桩案子,李世民没在杜楚克面前表示出丝毫态度,只在他替李泰喊冤之后,绷着脸道:“李泰已被朕暂禁在琼林殿内,文学馆的事交由刑部去查,杜卿就代他从旁协助吧。”
杜楚克心里明白,文学馆那案子说大不大,这二十八人说是猝死就同凶案无关,李泰也不用负刑律责任,可说小又着实不小,既不是凶杀案,那事后李泰摊上个好大喜功的臭名声,再耽搁了坤元录的编撰那是板上钉钉的了。
相比较下,李佑这件案子亦是棘手,如果找不出什么证据来那天晚上是谁把李佑约到雁影桥上的,又是谁的人把李佑推下水的,但凭李佑昏迷前的那一句“李泰害我”,李泰扯上谋兄害弟的罪名,这满朝文武盯着,他就是不死也会脱层皮。
要知道,太子不争气,剩下一位皇后嫡子还年小,成年的皇子们不都是眼巴巴地瞅着那东宫的位置,但能有实力竞争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李谙被贬,李佑虽比不上李恪成气,但最近同吴王李恪走的很近,为防两人联手,难免会让李泰生了除掉他的心思。
于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杜楚克再急也是无济于事,他嘴上同李世民说着李泰冤枉,心里实则吃不准,李佑遇袭一事,究竟是不是李泰支使人做的。
“臣、臣尊陛下谕令。”李泰被禁在宫里,他鞭长莫及,还是先到文学馆去看看吧。
李恪从宫中出来,直接转到去了平康坊,从侧门进了院子上了楼,门一关,没有外人,方才露出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来。
沈曼云端了茶过来,看他进宫前还高兴的脸眼下这般古怪,不由轻声问道:“殿下,事情不顺吗?”
李恪接过茶仰头灌了几口,点点头,又摇摇头,面色复杂道,“不,该说是太顺了。”顺到事情朝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去了,却又该死地合他心意。
李佑竟然莫名其妙地坠江了,他昏迷前竟然还指认了李泰做凶手。
“哈,哈哈……”捏着杯子,李恪难以自制地痴笑起来,尽管他不知当中出了什么差错,他都没有理由不高兴不是吗?
“李泰啊李泰,本王看你这回如何翻身。”
刑部。
“这么说,是魏王为了赶紧坤元录编撰进程,所以强令文人们日夜不休地在大书楼中写作。”厅堂中,负责审问的刑部侍总结道,下手的主簿唰唰地在纸上记录着。
“老夫再说一遍,王爷没有强迫我等赶紧坤元录进程,连夜编撰全是大家自愿的。”下面站的老学士年纪一把,听了他话,气的胡子都要歪掉,横眉竖眼地大声吼道。
“周学士,”那官员眼中精光一闪,神色同样不大好看,板着一张脸孔道,“公堂之上还请慎言,昨夜文学馆一死二十八人,仵作验尸之后,确认死者尸身无毒无伤,皆是劳死之状,如若不然,那你告诉本官,他们是如何死的?”
那老学士脸色涨红,被他一句话问到,哼哧半晌答不上话,官员见状,摇头一叹,便敲了敲醒木,道:“送周学士到后堂休息,请郑学士上堂问话。”
“是。”
半盏茶后,堂下之人又换,那官员将先前问话重复一遍,对方一一答解之后,才再次总结道:“这么说,魏王为了赶紧坤元录编撰进程,强令文人们日夜不休地在大书楼中写作。”
“不是王爷没有……”
方才一幕再次上演,所别只有人不同而已。
就在参与修编的学士和一些文人被提到刑部问话时候,遗玉已将大书楼摸了个遍,她医学不精却通,比起那些普通人,是十分肯定这大书楼死人一事是件凶案,若要毫发无伤地致人性命,也只有毒可以做到。
书楼里是留下不少痕迹,吃剩下的点心,喝剩下的茶水,她都当场用特殊方法验证过,糟心的是没有发现任何毒药残留的痕迹,案发现场干净地出乎人想象。
从四楼下来,走到一楼,能隐约听见门外齐铮同哪些官差说话声音,遗玉径直穿过排排书架,走到西窗下面,趴在窗边踮脚往下看,果见到斜对面临时搭建的凉棚,就让平霞去搬了一张案几来,试了试高度,便踩着窗栏翻身跳了出去,外头地势低,落地不稳变成四脚着地,腰酸背疼的她当即就拧巴了小脸,平霞是吓地紧跟着她也跳了出来,一边给她拍打身上土灰,再看她时的神情愈发古怪了。
“你在这里待着,若有人过来,你就大声叫我,”遗玉拍了拍手掌,便朝那丈远的凉棚走去,刚进几步,一股腐臭的气味便迎面袭来,她握拳抵住鼻子,侧头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却没犹豫一手撩开了那遮蔽的帘子,难闻的气味薰地她眯了下眼睛,手掌在面前挥了几下才勉强适应,再一转头,便见到这棚内当中一条过道,左右拜访两排的尸体,数一数,正是二十八具。
她早点没吃,见到这些蒙着灰布的尸首胃里难免翻腾,默念着前阵子抄的头疼的道德经,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身边,蹲下身去。
“得罪了。”
普沙罗城气候暖湿,毒舌虫蚁最多,当地人虽有多年流传下来的药对,可也不是万能,因信蛮人信鬼主,每个月都有大量的白蛮贫民因请不动鬼主而死于非命,这便让遗玉在机缘巧合之下,摸了不少尸体,这是前话,此时暂不多提。
却说房乔散朝后,独自去了文学馆,果然在侧门寻到了长孙无忌的表甥高德安,这位年纪轻轻的高公子非是高士廉一脉,而是高志贤堂兄所出,现在刑部任差,多半是有历练的意思。
房乔和这年轻人寒暄了几句,便示出玉勾,没意外被放行进去,只是他前脚刚刚踏进门槛,后面就听一声唤:“留步。”
扭头望去,就见两丈远外走来一位年轻公子,墨发玉冠,皓齿秀颜,一双明眸清澈地望过来,开口是同样干净如人的声音:“不是说封禁,为何你能入内?”
房乔正觉此人眼熟,寻思之际,高德安先是不满道,“这是我们刑部的大人,自然能进去。”
“哦?”那年轻公子浅浅一笑,眸似有流光划过,扫过高家公子,落在房乔身上,“本王是不知中书令房大人何时改在刑部任职。”
高德安少年心性,被当众揭穿了谎话先是窘红了脸,而房乔的注意力却在对方的自称上,同他对望片刻,神色自然地抬手一揖,道:“见过韩王。”
这认得房乔而房乔不认得的年轻人,正是近日归京的韩王李元嘉,大清早就因李佑一事被诏进宫中,刚出宫就到文学馆来,却不知是何故。
李元嘉点头回礼,便几步走来,抬手一指馆内,道,“本王听说这里死了人,房大人想必是因此而来,一道吧。”
说罢,便先身进到馆内,房乔伸手拍了拍待要阻拦的高德安,交待了他两句,便跟了上去,两人行出数丈,李元嘉方才一停脚,回头道:“本王头一次来文学馆,烦劳房大人带路。”
“王爷客气。”房乔揣摩着这据说是四处游山玩水拒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