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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大蟒山时,姚一笛便发现了苗头,离开客谟镇,他一路跟着李泰他们去了普沙罗城,最初的原因便是想要窥探李泰那点破绽,没想到让他捡了大漏,天上掉馅饼,让他寻到了红庄消失五十年的五脉族女下落。
“我在找上你之前,就同自己赌了一把,我赌你丢不下这个女人,便拿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小秘密试探你,岂料你一下子就上了钩,为了不让她知道‘那件事’,你竟然放任我在她身边出没,为了掩埋她的存在,你竟然连我都想杀,说实话——我现在还有些想不明白,像你这样一个连人情味都没有的家伙,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不计得失,这还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姚一笛摸着下巴,神情怪异地看着两丈远外的李泰,似是要将他皮囊下藏着的另一个人看清楚,大概是李泰的安静让他觉得无趣,劣根性忽起,他眼珠转了半圈,戏谑道:“可就是这么一个让你不计得失的女人,你猜猜她知道你的小秘密后,会不会还一心一意地愿意跟着你,嗯?”
看着李泰变脸,姚一笛高兴地笑没了眼睛,他敲了敲扇子,扬声道:“哑妹,将她带上来。”
扇柄在手中转了半圈,直指向李泰,挑衅道:“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事到如今,已无路可退,红庄秘境,无人得知,就连皇帝都找不到它的山门踪迹,若是就这样让姚一笛把人带走,恐怕这一生是再难相见。
李泰目光沉敛,沉声问道:“怎么赌?”
“很简单,等下她来了,你不许开口说半个字,若是她愿意跟着你走,我不拦着,放你们走,并且答应你不将她身份外泄,今晚就算我倒霉。可若是她自愿跟着我走,我今晚也不会杀你,只需要你自废武功我便放你离开。”
即便是占有绝对的优势,姚一笛也知道李泰有全身而退的本事,与其去奢求他留下命来,倒不如废了他来的实惠,放虎归山是蠢事,但若是拔了牙的老虎,那又何足为惧?
“主子万万不可!”
见他如此赌约,几名死士急忙劝道,依着李泰今时身份,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在不远的未来也有可能上战场,争军功,若是一身武艺被废,体虚气弱还没登到那个位置,恐怕小命就没了!
“怎么样,你只要说,你敢,还是不敢?”
李泰闭上了已然浑浊的双眼,掩饰住有可能存在的挣扎和迟疑,再睁开时,又是一片冷静:“我同你赌。”
床铺硬的像是地板,然而奔波多日,遗玉累的也顾不住这些,正在熟睡中,被人摇醒,第一个反应便是又有人突袭来了,抱着被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睁眼便见哑妹站在床边,依依呀呀地冲她比划,让她起床。
遗玉是穿着衣裳睡的,稀里糊涂地拢了拢睡乱的头发,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根簪笄盘在头上,便跟着她出了屋子。
一到通风的天井口,她便冻得打了个哆嗦,心里抱怨着姚一笛抠门连件棉衣都不给她穿,跟着哑妹沿着梯子爬上房顶。
乌云遮蔽了半边月亮,她的眼睛还没适应这黑暗,脚尖挨着瓦片,才迟钝地察觉出不安,环顾四周,便被房顶上随处可见的黑压压的人影,惊地脚下一个趔趄,多亏被哑妹扶住。
“小宝贝儿,你快过来,瞧瞧是谁来了。”姚一笛示意手下让开,侧身冲遗玉勾了勾手指。
遗玉皱眉,闻声望去,愣住,她眨了眨眼睛,被哑妹扶着朝前走了几步,确认那张又冷又硬的俊脸是她家那口子没错,哪怕身处这种安危不定的情况下,她还是没能忍住,惊喜地扬起了笑脸。
他到底还是寻她来了!
“殿、老——老爷。”差点脱口而出叫了一声殿下,遗玉悬悬地改了口,免得被人知晓了李泰的身份。
李泰不语,只是看着她,打她一出现在屋顶上,视线就不离她,只是这夜太黑,月光太朦胧,叫她看不清他碧眼里不同以往的沉寂。
她高兴了,姚一笛可不乐意了,酸声道:“唉,我说你也太过分了,我一路上对你那么好,都没见你冲我笑一笑,见了这负心汉,有这么高兴吗?”
一路上没少听他说李泰坏话,习惯了,遗玉并不理他,脚下踩稳,推开哑妹搀扶,就要往李泰走去,想也不用想,是被姚一笛伸手拦下了。
“别急,别急,慢来,我还有话没同你说清楚呢。”
遗玉余光早将四周打量清楚,敌强我弱,知道形势对李泰不利,暗道姚一笛这小子奸猾,竟然打埋伏,一边揣摩现状,她不动声色,只同这几日一样,不耐烦地对待姚一笛:“有话你就赶紧说,磨磨唧唧的。”
姚一笛一把扇子横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神秘兮兮地道:“我不是说了么,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附耳过来。”
遗玉眼皮子突突跳起来,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她将疑惑的目光送往李泰,却不得他半句提醒,皱了皱眉,道:“有话你就说。”
姚一笛不理会她抗拒,扇子一转环在她脖子上,倾身凑到她耳畔,低语:“你那兄长卢智,还活着。”
第226章 情难诉
“你那兄长卢智,还活着。”
姚一笛的声音并不大,凑在耳边,像是喃喃自语,遗玉的耳膜却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震地发疼,以至于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用怀疑,我为了确认姬青瑜同你的身份,无意间探得此事玄机,知道你那兄长卢智,并未有在那场牢狱之火中丧命,为了查证,我可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老四,不过他不一定会答你便是了。”
分不清是惊喜,是难以置信,亦或是慌乱,她下意识便抬头去看李泰,手足无措地。
“姚一笛他、他说我大哥还……”
见他沉默,遗玉有些急切,声音也不觉地拔尖,带着颤音,手脚都不知道要往那里摆:“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
李泰极少见遗玉失态成这个样子,好像她的心里,眼里,脑里,就只剩下那位兄长,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说到底,对她来说,谁都不及那位兄长重要。
这点认知让李泰心气浮躁,他撇开头,回避了她的目光,并不言语。
“好啦,他分明是有意瞒着你,又怎会实话告诉你。”姚一笛适时挑拨。
遗玉脑子混乱,可还是听明白他话里的重点,“瞒着我?”
为什么?
“没错,他瞒着你,”姚一笛压低了声音,未不让旁人听见,愈发贴近了遗玉耳边,眼神却兴味闪闪地看着李泰,小声道:“你大哥现在的处境,着实很微妙,他在你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位置。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现在已经阻碍到了老四,而老四瞒着你,是因为有一天他一定会对付你大哥,不让你知道,就是为了怕你坏他的大事,你瞧,他有多狠心,冷眼瞧着你为了兄长吃尽苦头,逼着你走到今日。”
遗玉低下头,似是在消化姚一笛的话,片刻后,她勉强镇定了心神,望向丈远之外异常沉默的李泰,神情慎重地问道:“老爷,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我大哥真的还活着吗?”
李泰的安静,在遗玉看来,无疑是默认了,她忽然想起来,来的路上,姚一笛曾经随口说出他能掣肘李泰,是因为知道了他一个小秘密,她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在加上姚一笛不似作假的话,这么一来,她足以确认一件最重要的事——她大哥,当真还活着!
“他还在对吗,他还在。”
狂喜快要将她淹没,压过了一切的念头,以至于她并未察觉到李泰眼中异样的阴郁,只顾着高兴卢智的存活喜不自禁。
天呐,这是要比她死活去一次又活过来更让人激动的消息了!
姚一笛扬眉对她的不在状态有些不满,可依旧没忘记他同李泰的赌约,瞥了对面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细声道:“怎么样,想知道你大哥在哪里吗?咱们打个商量,李泰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若愿意同我回红庄,我不但答应告诉你他在哪,还会帮你把人找回来。”
闻言,遗玉霎时收敛了喜色,直觉告诉她有问题,又看了看四周人员满满的屋顶,再看看李泰身边的人手,就是三岁的小孩子也知道孰强孰弱,姚一笛大可以直接将她带走,为何要闹上这么一出,不但告诉她卢智未死的消息,还一本正经地征求她的意见。
起了疑心,她说话便也慎重许多,顺势试探道:“我若不愿意,你会放我走吗?”
姚一笛暗皱眉头,道这女人竟是如此不识好歹,目光一闪,便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傻东西,你怎么还没看出来,老四可不是来接你回去的,你忘了咱们一路上遇到的袭击吗?红庄的人可没那么不济,都是他一路跟在我们后面清理,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却是为了换得我在登上宗主之位后,助他拿下大业,你当他真在意你的死活,会任由我从京城把你带走?以你现在身份,跟在他身边,可是个大麻烦……你该不是忘记,两年前,在大蟒山寻药之时,他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被戳中了心中最苦涩的一点,遗玉脸色微微发白,她当然不会忘,许这一辈子她都忘不了,当她孤零零地躺在那片毒雾林里,最后一口气都快要散掉的时候,李泰也没有出现,他走了,带着剩下的人,丢下她。
姚一笛的话只是让她更清楚现实,与其说李泰是专程来带她回去的,还不如姚一笛的说法可靠些,他既然还要她,又怎会让她被那样带走,即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
她不是祖母,有祖父那样一个肝胆情痴的男人一心一意,她要的并不多,可她也是血肉之躯,被所爱的人一次次利用,怎会不受伤害,会不心痛。
然而,她却怨不了他,不管几次也好,她真的只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倘若同姚一笛回红庄去,能帮到他,她便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拒绝不了。
她应该满足,至少在他一开始知道她是那劳什子五脉族女的时候,还愿意试着保护她,直到被人发现为止。
大喜之后,知道卢智还活着,却也意味一直以来支撑着她奋斗下去的目标消失,遗玉突然对未来感到迷茫,她原本以为能够陪他一直走下去的男人,可能也不再需要她了。
也许,真是她误会了,李泰现在的沉默,只是因为他不好开口要她离开……也许。
“想好了吗,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红庄同仙境也无两样,你一定会喜欢,等我坐上宗主之位,便会撤掉对姬青瑜的追剿令,介时在将你母亲同兄长都接到红庄去住,你们一家人,快活安逸地生活,不好吗?”
姚一笛敏锐地察觉到了遗玉的松动,眼中笑意大成,看着李泰,一手轻轻搭在了遗玉肩上,将她揽向怀中,诱哄道。
低下头,避过月色的笼罩,不敢去看李泰一眼,谁能发现她缩在衣袖里的手指正不自禁地发着抖,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从喉咙里吐出来。
姚一笛同遗玉说的那几番密语,用声极轻浅,就连听觉敏捷的李泰都不知晓他讲了什么,但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他目光重新移回遗玉脸上,看不清她的脸庞,看不见她的神情,更别提去猜测她此时的想法。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沉沉地压在心头,仿佛要失去什么的强烈预感,让他心中不期然升起一股狠劲儿来——“不用说了,我同你回——”
他不赌了!
“需要我再警告你一遍吗,没有我的许可,你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