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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过来。”依然是低沉的声音,却让早就被眼前的惊变吓得面无颜色的高阳公主老老实实地绕出席位,快步走了过去。
李泰将怀中的遗玉小心递给一旁卢智,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到他跟前垂头而立的高阳。
“说,是谁出的主意。”李泰昨日恰好在这芙蓉园内下榻,今夜听探子报过高阳这边的动静,便找人传了卢智过去问话,之后又接到消息说是银霄在这边,当下就清楚有人要引他过去,他便顺势跟着卢智去了芳林苑,哪想竟白白连累了倒霉的遗玉。
“是、是……”高阳不是傻子,一听便知李泰是问谁蹿倒着她将银霄捕出来的,她虽性格暴虐,却也辨的清形势,今晚好端端地冒出个刺客来,摆明了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再联想到她那么顺利就从她四哥的别院捕了银霄那怪物出来,事实已经是很明显了。
可是出点子的人却是她身边极为宠信的一个宫女,若是交给了四哥——悄悄抬眼朝对面那人看去,只是目光略一接触她便打了个冷颤,脱口将那人的名字交待了出来。
李泰听她说完,面色不变,对着身后一手轻抬,众人就见七八名身穿夜行衣的剑客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整齐地站在了红毯之上待命。
“银霄带回去,刺客送到刑部。”
三名夜衣剑客低声领了命便分头行动起来,李泰转身领着横抱遗玉的卢智,身后跟着剩下的夜衣剑客,向芳林苑外走去。
高阳见这克星走了,刚要嘘口气,却见那人下了几层台阶后又缓缓转过身来,在一片莲灯映衬中愈发妖异的青碧眸中闪过一片寒光。
“高阳,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说完这句似问非问的话,李泰便转身而去,不再理会红毯之上神情瞬间变得委屈的高阳。
“小丫头,小丫头醒醒。”是谁在她耳边嗡嗡乱叫,真烦人,就不能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让我来,你这么叫根本没用——喂!给我醒过来!”啊!吼什么吼,她不睡了还不行,耳朵都聋了!
遗玉双眼一睁便醒了过来,直直对上眼前两张放大的面孔,“啊”地一声尖叫便伸手抓去,可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从对方脸上穿了过去。
“啊啊!鬼啊!鬼啊!”遗玉就这么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方才停下,怔怔看着已经退开一段距离的两人,猛然伸手指着他们中的一个,结结巴巴道:“小、小、小白!”
身穿白衣的白无常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满道:“咱俩不熟,你还是叫我白无常大人吧。”
倒是他身边的黑无常脸上带了点还算亲切的笑容,“小丫头啊,你还记得我们?”
遗玉压下心头微微的恐惧和意外,轻轻点了点头,见到两人脸上均露出浅笑,这才朝四处打量,只见大约方圆五米外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于是便提了胆子回头轻声问道,“我、我是不是又死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替人挨了一下,那个痛劲儿现在已是消失无踪,就好像当时她坠楼也只是疼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便没了感觉。
第76章 前因后果
白无常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嗤笑,不客气地开口道:“想什么呢,你要真死了早就被小鬼把魂勾走了,哪还用得着我们哥俩出马。”
遗玉心头一松,暗道只要不是死了就好。
“不过你虽然没死,可也跟死差不多了。”
遗玉刚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吊了回来,黑无常看她这模样,忙瞪了一眼白无常,“你吓唬她做什么,”随即温声对遗玉解释道,“你是因为身体受创,牵扯到了定魂心脉,魂魄不稳,所以晕厥过去,现在只是魂魄离体而已,不要怕。”
“啊?”遗玉一脸呆滞,完全听不懂这面貌和善的小黑大人在说些什么。
黑无常眼见她迷惑的样子,轻叹一口气,张口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生死薄被错批,这世上多了一具缺魂少魄的生命,黑白无常奉命寻了紫薇命盘相同的遗玉的魂魄,可上面的人却错将定魂珠当成养魂丹给了黑白无常,遗玉错服入体,定魂珠凝聚在心口,汇做一条定魂心脉,虽也起到安神的作用,可定魂心脉过剩的的灵气却意外地附带了一些别的效果。
听完黑无常的讲述,遗玉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到:“那我能催生植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见到两人点头,遗玉方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下一刻脸色却难看起来:“我、我记得之前自己好像流了不少血……”惨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
白无常翻了一个白眼,“放心吧,你那是伤在了肩上,不是顺着那条心脉流出的血便无用,”看了一眼遗玉似懂非懂的表情,略微一顿继续道,“说了你也不懂,那十指连心总该知道吧——你就这么理解好了。”
遗玉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我们出来一次甚是不易,上次便是趁你魂魄不稳,才找到了机会检查你的身体,那时除了发现你多出一条心脉外并没无大碍,后来才又得知你有了那般机缘,因而这次仍是借你魂魄不定,特来嘱咐你一番,顺道也与你解释清楚。”
遗玉刚消化掉白无常的话,又听到黑无常提及上次帮她检查身体的事,心道应该就是在逃脱张镇那晚,她莫名其妙地魂游了过去,想来也全是因为他们,只是那时他们竟还不知道她那点“特殊”情况,消息可真够不灵通的。
“定魂心脉乃是异物,上头观你品性尚佳,允你借用,只是切记不可损耗过度,否则将有性命之忧。”黑无常说完这句话就对身旁之人点了点头,而后对着遗玉一挥衣袖,在她视线模糊前,轻声笑道:“多保重,咱们今后是见不着了,你还是把我们哥俩忘了为好。”
遗玉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的,虽然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细缝,可也感觉到自己正趴在软绵绵的褥子上,肩上的粘腻痛感让她轻哼出声。
“大……大哥……”
屋里伺候的丫鬟听见她细微的声响,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
眨眼间卢智便从门外冲了进来,奔到床边隔着纱帐,轻声叫唤,“小玉、小玉。”
“大哥……”遗玉听见了卢智的声音,忍着痛轻轻应了一声。
“大哥就在这儿,你身上有伤,乖乖趴着不要动,好好休息。”
“嗯……”知道卢智就在身边,遗玉放心不少,苍白的小脸贴着光滑的丝枕,心里想着刚才那场似梦如幻的谈话,肩上的痛感因她的分神减缓不少,不大一会儿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已近黎明,一夜未眠的卢智坐在床边的小凳上,透过纱帐隐隐看着静静趴在床上的遗玉,脸色很是难看。昨晚在太医给遗玉处理伤口时,魏王便传了探子将他离开之后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卢智并没在魏王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妥,直到这时身边再无旁人才将情绪外露出来。
他真没想到高阳会过分如此,堂堂公主却心思那般歹毒,既恼怒自己的离去给了她可趁之机,又对醉酒不醒的卢俊气的咬牙切齿,昨晚他们跟着魏王一同回了杏园后,便有人将卢俊也扛了回来,被他一盆冷水泼醒后就丢在院子里,他下了决心要给卢俊一个教训,这会儿还让他在外面跪着。
至于高阳,原本相处来的那点情谊现下早已烟消云散,这件事他更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个亏吃的太大,仿若重重一棒狠狠打在他的脑袋上,若不还回去又怎解得了他心头的怒火。
等到遗玉第二天中午睡醒,一直守在床边的卢智嘱咐了她在这里好好养伤,又交待了一些事情,便带着面都不让她一见的卢俊回了龙泉镇去。
暂且不提卢智回家之后如何同卢氏交待,当晚遗玉又发起高烧,折腾一夜方才消停下来。虽然她遇刺时止血及时,之后救治得当,但那一匕到底是直直透穿了她的肩膀,伤到了筋骨,因此她在床上整整趴了三天身上才有些力气,期间有专门的丫鬟为她净身喂饭,除了每日三次要喝的药苦了点,外加肩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又疼又痒外,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到了第四天,却仍不见卢智过来看她。遗玉一早便得了太医的批准,被丫鬟小心翼翼地换上了轻便的精丝襦裙,扶着出了卧房。
早有人在小院中一棵杏树下布了软塌,遗玉右侧着身子斜躺在上面,依靠在松软的绣垫上,侧目看着树梢上尚未落尽的梅红色杏花,微微有些失神。
直到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突然的出声,才让她回头看去。
“王爷。”
来人身着一袭玉色锦衣,黑发银冠,体形修长,衣摆与襟边处的绣纹,随着他稳稳的步伐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金彩,待他缓缓走近,立在软塌后面的两个丫鬟早就面色微红地垂下了头。
遗玉怔仲地望着来人愈加清晰的面容,恍然似又回到了三年前薄荷草长出幼叶的那个午后,在龙泉镇的小院中,初见那双青碧眼眸的时分。
“恩、恩公……”
虽身形有变,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当年那个眸生异彩的少年恩公常公子,只是三年未见,这人本就妖冶的面容愈发生地让人目不干敢视起来。
第77章 魏王李泰
看着走到她身前三步处停下的俊美青年,遗玉在一开始的震惊后,脑海中几道光影掠过,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
常公子和魏王原来是一个人,当年伸手救助她们母女的少年恩公,乃是当今皇上胜宠正浓的四皇子李泰!
这双眼睛遗玉绝对不会认错,再联想到昨夜卢智被人叫走,后又同魏王一起出现在高阳的宴席上,似乎有些事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卢智是知道常公子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眸的,聪明如他,在长安城呆了整整三年,又怎么会毫不知情,闹了半天竟是她们母女被蒙在鼓里,每每还朝闲容别院送东西去,却不知卢智已经和“常公子”搭上了线。
遗玉强压下心中的郁闷,对上常公子,或者叫李泰更准切,对上他一双神色不明的异瞳,苦笑着就要撑着身子起来拜见,这可是正儿八经地王侯,哪容得地人家站着她躺着。
不想李泰却低声道:“躺着吧。”
遗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了回去,她还记得这人的性子,乃是个说一不二的,自己若是强为了规矩去顶触他,反而不美。
微微错开视线不去看那张会让人失焦的面容,遗玉恭敬地应道:“多谢魏王。”这几日她喝多了补品,声音不似起初两日那般有气无力,只不过其中隐含的一丝苦意却是只有她自己清楚。
“伤口还疼么?”
“好多了。”遗玉垂头乖乖地应答,暗道三年不见这人说话倒是会主动问话了。
见她如此回答,李泰微不可察地轻轻点头,而后又朝前走了一步,对着躬身站在软塌两侧的丫鬟轻摆了一下手,她们便小步退了出去。
这下院中只剩他们两人,李泰又朝前走了一步,已经是站在了软塌一侧,遗玉只觉周围空气凝滞,压力陡增。
“为何要替本王挡那一下。”李泰转身背对着她,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疑惑,若不是遗玉向来敏感,恐怕还当这人是嫌弃自己多管闲事,专来质问她的。
只是这问题让她如何回答,难道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因他那晚衣衫颜色同卢智极为相近,她一时眼花才扑了过去?不知道她若真这么说了,是不是会被人直接架着从这园子中扔出去。
这几日来三餐皆是细致到极点的菜品,半晌的茶点单看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