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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结和逢迎的话听的太多,却是少有能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对方的真心诚意,这种认真地付出被别人珍惜对待的感觉,就如同一张热手绢轻轻擦拭在心口上,饶是李泰这样冷清的性格,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份熨帖。
但他面上却没露出半点感激的表情来,面做平静地抓住她在膝盖上乱动的手指,建议道:“背诵几篇是可以,倒背就显得多余了。”
遗玉没能心细到发现这男人此刻的心口不一,嘴上乖巧地“哦”了一声,心里却是偷偷翻了个白眼,逆反地暗暗道:我脑子够用,我爱背就背,你管的着么。
两人各揣着小心思又坐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鸣起了呜呜的号角声,皇上出宫了。
原本还在宫门外闲谈闲等的人都停下了正在忙的事,下车、整装准备接驾出游。
加上亲卫两百,一行足有千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浩浩荡荡地往洛阳围场前去。
车行有一个时辰之久,才抵达目的地,路上无聊,遗玉还趁机补了一觉,快到地方,才被一凝叫了起来。
“快点快点马都牵进去,来来,这些都抬下来,仔细些,莫摔坏了贵重物件!”
“是!”
“这里这里,往南走,好看旗子,别送错了地方!”
“是!”
李泰先一步下了车到皇上跟前报道,坐在车里等着外面收拾行装,遗玉正对着手镜整理着仪容,听见外面阵阵喧闹声,放下镜子,撩开窗帘往外头看了一眼,就见到四周停靠着许多辆马车,随扈侍从正从载物的车厢和马匹上卸下行装,或扛或提顺着一南一东两条路小跑公。
就这样又过了一刻钟,遗玉路上茶喝多,积了水,正坐的有些难忍,打算派人过去问问什么时候能好,车帘便被人从外头掀开进来,高阳顶着半边牡丹绢花,探了半个头进来对她连连招手:“四嫂、四嫂,快下来,咱们先去挑住处,晚了好地方就该被别人给占了!”
遗玉被高阳半拖着拉下车,身后紧随着两个侍女和公主府的一群下人,半走半跑地就往东边那条小路去。
洛阳围场外,修有一座山庄,遗玉只是来时听过,真站在这座阁楼比肩,木栏竹墙,满是清新之气的绿色庄园面前,当是忍不住惊叹一声妙哉!
能工巧匠,我唐不乏。
就连如厕的大事都被忘在一边儿,遗玉跟着高阳一间小院挨着一间走过,踩着铺在草地上砌圆的青石板路,穿廊过桥,折折回回,直奔西庭,在一口月牙状的湖泊前,找到两间相邻的院子,站在篱墙外,指着其中一间神秘兮兮对遗玉道:“别看这地方不大,里头住的可比他处舒服的多,你知道是为何吗?”
遗玉抖了抖裙子上沾挂的草叶,环顾四周,满眼翠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肺里一阵久违的请爽。
“为什么?”
“哈哈,因为这两间院子离父皇的住处最远!”
闻言,差点被呛了一口气,遗玉睁开眼,看着高阳得意洋洋的样子,轻咳了两声,拍拍她肩膀,微微表示了赞赏:“那的确是不错。”
她喜欢。
“你看,这里还临湖最近,没事还可以坐湖边钓鱼,我跟你说啊,这湖里头养了可多鱼呢。”
遗玉扭头看那树丛中碧汪汪的湖水一眼,干笑两声,“是啊,这里还能钓鱼。”
哦,李泰就不一定喜欢了。
这样的“好地方”,想当然是除了高阳这种“奇葩”,没人会来争抢,顺顺当当地整理好了住处,遗玉更衣后,等着午膳时间的大宴,闲来无聊,就站在小院子里那棵京城少见的香樟树下,仰着头看起来。
“主子在瞧什么?”
阿生从客厅绕到后院,再从后院进到灶房,又从灶房回到前院,几趟来回,见遗玉一直站在树底下,便好奇地凑上去。
“那里有只鸟在搭巢。”
遗玉伸手指了一下树顶,阿生仰起头,便发现那高高的树权上果然有一只黄毛乌头的漂亮小鸟,正衔着细小的树枝在搭窝。
“咦,是黑首鹂。”阿生稀罕地叫了一声,“这鸟儿叫声清脆悦耳,能学好几个音调,平时去捕都难见一只,主子喜欢,属下给您捉下来养着玩,平时逗个趣也好。”
“别,”遗玉摇摇手,“捉它做什么,不是已经在这里搭窝了,也就是换个笼子养着,让它在树顶上待着吧,你瞧它欢实的,这样挺好。”
阿生把脚缩回去,正犹豫着要说什么,便听见竹门外有人通报:“请问魏王殿下同魏王妃是歇在此间吗?”
遗玉将目光从那只黄毛小鸟身上收回,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在树下那张藤椅上坐下,摆手让阿生过去开门:“看看是谁。”
门外又问了一声,阿生将门拉开,上下扫了一眼门外一对眼生的小姐和丫鬟,想起来早晨在行宫门外叽叽喳喳那一群,脸色不是很好,只是面上客气道:“魏王殿下同王妃是下榻在此间,小姐有何贵干?”
“哦,我是来请见王妃的,有劳小哥通传一声。”
先前在行宫外吃了女人堵,阿生这会儿可没那么轻易就把人领进去,别再是王爷惹上的桃花,闹得王妃不高兴,倒霉的还是他:“冒犯请问小姐府上哪里?”
“小哥客气,我乃是工部阎侍郎之女,前日在洛阳城中,冒犯了王妃,今次是特意来赔罪的。”
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在金满楼同遗玉撞了个正着,又侥幸从高阳的坏脾气下逃过一劫的阎小姐,阎婉儿。
听这来头,阿生脑子一钝,好像是记起什么人事来,可又偏偏想不起,只见那丫鬟手上确实抱着两样礼盒,眼前这位阎小姐也是一脸温和谦相,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迟疑一下,道:“你们稍等。”
他留了门,进去通报:“王妃,工部侍郎之女,阎小姐求见。”
“阎小姐?”遗玉正辨认着天上去朵形状,听见来人是谁,便微微皱了下眉头,先是一疑对方来意,随后略一忖度,便道:“请她进来。”
阿生又回到门前,开了门让阎婉主仆入内,领着她们走到香樟树下。
这小院子没什么曲折,一进门,转了个弯,阎婉便是看见那高枝绿冠的树下,坐着个人,今日天睛,明媚地阳光暖暖地照在那年轻女子的身上,她看见的,比那天在酒楼中,更要确切十分,她皮肤白皙的透亮,头发柔软又有光泽,身形纤细,随意地蜷着腿半趟在藤椅上,手中似乎正把玩着一片树叶,仿若察觉到她过分地注视,转过头来,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阎婉是个女子,是个样貌不俗的女子,每日梳妆时候都会对着镜子,她知自己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连已故的皇后娘娘都不止一次赞过她的眼睛很美,对上眼前这双安静的眸子,她禁不住就同她每日会在镜中看到的那双比较。
这女子的眼睛,不比她的更大,不比她的更亮,不比她的更温柔,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双不比她漂亮的眼睛,却很特别,特别到让她这个女子,都觉得它们尤为迷人。
一眼对视,阎婉进门时惴惴不安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魏王妃不同于她所认识的那些表里不一的权贵之女,这是一个有胸襟的女人。
“小女阎婉,见过魏王妃,前几日在酒楼之中,多有冒犯,又劳王妃解围,婉儿不胜感激,特寻日来拜谢,忘王妃勿怪婉儿叨扰。”
目光一闪,遗玉已经收起了懒散,坐直身子,对着面前这个温柔识体的年轻姑娘,轻轻颔首:“阎小姐客气。”
第255章 试探
从言谈举止中,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素养和人品如何,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遗玉就发现了阎婉的不俗,单凭她在被自己发现收藏李泰手书这等私密事后,还能落落大方地在她面前说话,就可见一番。
两个聪明的女人都没有提起那封手书的事,原本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两个人。因相互存了试探之意,偏偏就能从这座庄园独具一格的建设,聊到花草的不同时节,再从当世几位大家的书画,谈到洛阳纸张的制造。
不管是谁引了话头,另一个总能顺利地接下去,论阅历和见识,遗玉远胜闹婉,可阎婉却总能在恰当的时机里,接上一句合适的话,既是不着痕迹地迎合了遗玉,又婉转地表达了自己地意思,丝毫不让遗玉感到她冒昧,还让话题能够顺利延续下去,以至于遗玉改了早早送客的打算,愣是同她闲肺了小半个时辰。
“说来不怕王妃笑话,明日便是婉儿的生辰,爹爹因参与修建这慕天庄园,才被皇上特许随驾出游,捎带上了我来长长见识。”
“哦?不知阎小姐今年芳龄几许?”
“到了明日,便有十六了。”
“我也是二月生的,比阎小姐虚长几日。”
“婉儿晓得,王妃生辰时在王府摆了建席,听说还请了杂艺班子来表演,热闹极了,可惜婉儿那时在洛阳,住在叔父家中,没能到场贺寿。”
遗玉一笑,却不接话,一不提她今年生辰没有发宴帖给工部侍郎家的事,二不许话明年邀她赴宴。
可闹婉已是达到了试探的目的,晓得遗玉虽没有因李泰那封手书有为难她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和她相交下去的打算,知道再待下去许会招她厌烦,这便起身告辞。
“时辰不早了,听说晌午还有大宴,婉儿先回去准备,不打扰王妃更衣。”
遗玉坐在藤椅上没动,只冲她点头道别,“慢走,一凝,送阎小姐。”
又向遗玉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阎婉便带着丫鬟,在一凝的引路下,往门外边走,约是知道遗玉在背后看她,每一步踏出的距离,都均匀可量。
从前院那香樟树到门口,也没几步远,一凝刚伸手去开门就听见外面响起叫门声。
“开门,王爷回来了!”
阎婉脚步一顿,一抬头,就见一凝把门拉开,露出门外站的人来,像这样近距离地看他,一年也难得有一次机会,只是看见那张脸心跳便漏了几拍,见他要进门,慌张后退了几步,若非是丫鬟从后面扶住她,险些就在这里失态。
“见、见过四殿下。”
然就像每一次相见时的场景,她的声音她的人,不知第几次被他当成一阵过耳风般,忽现过去,甚至连句应答都没有,他冷漠着一张脸孔从她身旁经过,也只有那阵独属于他的薰香之气稍有在她身周停留,如同在可怜她的痴心妄想。
明知道现在就该立刻走出去,她却不听使唤地转过头,就看见他直挺的背影径直走向那棵香樟树下。
“怎么还没更衣。”
“不是在等你回来么?”
“快要开宴,去换衣裳。”
“好……同你说啊,这树上有只鸟在搭窝,阿生说这叫黑首鹏,音声清脆,还能学叫,捕都捕不来,飞走就可惜了。”
“既已在树上搭窝,让它待着便是。”
“嗯,我也是这么说。”
阎婉听着不远处两个人再普通不过的交谈,看着遗玉自然地伸出手,看着李泰将她从藤椅上拉起来,看着两个人说着话走进屋里。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人的相好,却依然会因为这份目及可见的亲密,感觉到浓浓的苦涩和失落。
阎婉心不在焉地出门一段距离,身后刚才一直小心翼翼的丫鬟小荷松了一口气,道:“呼,小姐,那就是魏王爷啊,真同她们说的一样好看,不、不,比她们说的还要俊俏,就是板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殿下他……本来就是这种脾气,小荷,你觉得王妃如何?”
“王妃?王妃模样长的好看,说话也和气,看起来又没架子,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