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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避开了那孩子盯着她,满是期冀的眼神,望着门外,渐渐走神。
屋里的气氛突然沉闷起来,只有两个孩子吃点心时候发出的小小声响,就这么安静了一阵,直到门前冲进来一道人影,打破这沉寂。
“你是王妃,你是王妃对不对!”
听见这失礼的一嗓子,平云张嘴就想要斥责,可看清楚来人,愣是没骂出来。
遗玉看着横冲直撞进来的小迪,后头还有于通慌慌张张地追着,不过于通守规矩,追到了门口就刹住脚,没敢闯进来,只压低了声音冲小迪喝道:“你快出来,出来!”
小迪理都不理他,涨着一路跑红得脸,喘着粗气,冲遗玉大声道:“抓我们走的那些坏蛋,说是要把我们卖掉!他们还打人,把牛大叔都打死了,好几个姐姐都被他们欺负,关在小黑屋里,整天哭,你能救我们出来,肯定不怕那些坏人,你去把他们通通抓起来,再把人都救出来吧!啊?”
比起昨晚见到脏兮兮的孩子,眼前的小迪,洗了干净,白净的一张脸,加上一身干净衣裳,不像是路边的小乞丐,倒有几分大户人家的小书童模样。
遗玉听他扯着嗓子喊了一通,抬手冲将要上前把这孩子拉下去的平霞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端起茶杯,往嘴边送了一口,咽下卡在喉咙里的那股沉闷,看着眼前的孩子,想要说些场面话先来安抚他,哄劝住他,可张开口,却是自己都陌生的僵硬:“我是不怕那些坏人,可我救不了那么多人。”
她骗不了一个孩子,也不想去骗。
“为什么?”小迪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不是王妃吗,你是魏王爷的妃子,就是县令大人也要怕你的啊!”
遗玉摇头,“他们怕的是王爷,不是我。”
小迪似懂非懂,两只肩膀松垮下来,下一刻,又挺起来:“那、那你也可以抓坏人啊,那些当官儿的害怕王爷,肯定不敢不听你的话,你让衙门去抓坏人,把人都救出来,好不好?”
遗玉嘴里发苦,要她怎么痛一个孩子解释,这世上有两种关系,一个叫做官匪一家,一个叫做官官相护。
这就好像是要她管人家借刀子,去划破人家的钱袋子,取走人家的钱,谁会肯做这种傻事,况且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船的人。
“我把他们救下,将他们放了,继续让他们乞讨,忍饥挨饿吗?”她这样问,不知是在向一个孩子求解,还是在向自己。
“你可以给他们吃的啊!”
“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吃的,他们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走路,可以干活,我为何要养着这么一大群人,白白供他们吃喝?”
遗玉用冷漠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企图打消这个孩子的妄念,可他仍是不死心地说道:“你雇佣他们,让他们给你做事,只要你给他们吃的就行。”
“这样做,同将他们卖了,同你口中那些坏人做的,有差别吗?”
小迪被她这一句话问倒,愣了半响,不大点的孩子,脸上的表情根本藏不住,一下是懊恼,一下是困惑,一下是惊觉,到了最后,固定在一脸愤怒上:“不用找这么多借口,反正你就是不肯救他们就对了!”
遗玉垂下曲卷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波涛,她摇摇头,轻声道:“对,我救不了他们。”
小迪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冲她吼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什么狗屁王妃,一点用都没有!”
听他骂,一屋子的人吓得脸白,平霞噗通一声便朝遗玉跪下来,平云急忙转身去看遗玉脸色,于通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退。
“主子息怒,小迪他还只是、是孩子,什么都不懂,求主子恕罪。”
遗玉怔怔地望着那孩子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外,才恍然回神,扶着桌脚勉力站起来,往卧房走去。
第300章 你道他们争什么
将一个孩子的指责放在心上,其实没什么必要,小孩子的是非观念太直,觉得是对那就是对,错就是错,完全不去会考虑其他因素。
可遗玉就是觉得心神不宁,翻来覆去,都是小迪红着眼睛忿忿地盯着她,大骂她没用的模样。
卢氏听说这事,午膳时候见她没动几下箸子,便挖空心思去安慰她,但卢氏言拙,倒要遗玉反过来宽她的心,还要强做出一副无事的模样。
卢氏心里发愁,怕她怀着身子会郁气,便找到西院去向韩厉求助。
这一趟迁往河北,怎么会少了韩厉这条尾巴,而韩拾玉则不愿意跟来,韩厉对她管束松乏,卢氏劝了几回见没用,就干脆让她留在了长安宅邸,同晋璐安作伴。难得卢氏主动过来找,韩厉想当然是客客气气将人从门前迎到厅里,这宅院不大,但还是单独拨给了他一个小院,不知是遗玉有心还是无意安排,离卢氏住处整整隔了大半座院子。
好在韩厉并不叫屈,只在饭后会到卢氏面前晃荡晃荡,偶尔也会去找遗玉“谈天”。
“你来的刚好,我煮了一壶好茶,你来品品。”
韩厉似乎在天南海北都有门路,到了哪里都吃得开,好茶好酒,就跟从外面街上捡回来的一样。
卢氏哪有心情同他喝茶,牛嚼牡丹地砸吧了两口,直奔主题:“你去帮我劝劝玉儿。”
韩厉其实对安阳城里买卖灾民的事早有耳闻,但面上却做出一副疑惑样子:“出什么事了这又是?”
卢氏就把事情经过给他讲了一遍,最后道:“我晓得她心里头是过意不去,所以才会郁结,可她也不想想,这档子事哪里轮得到她来管,管不了就不管吧,偏偏她又放不下,一天到晚就会同自己过不去,你帮我去劝劝她。”
说了半天,卢氏也没表达明白,她到底想让韩厉去的劝遗玉什么,可韩厉却一脸听懂的表情,点点头。
“好,我去。”
说罢,品一口茶,看她一眼,就是坐在那里不动,卢氏等了一会儿,狐疑道:“你怎么还不去?”
“不急,喝完这壶茶再去不迟,”韩厉提起热腾腾的茶壶头往她杯子里斟了一口,突然开口道:“听说安阳城东这个月末有花市,我打算去挑两盆景栽放在书房里。”
卢氏急着催他过遗玉那边去,便敷衍道:“好,你那书房空荡,添两盆摆设也好。”
韩厉面露愁色,“只是我对屋里的摆置不甚在行,就怕挑回来不好看,白跑了一趟。”
卢氏想也没想,便接茬:“到时我同你一道去挑就是。”
“那我们可说定了,我这就去帮你劝劝她。”韩厉一笑,站起身往外走,目的即巳达到,就没再得寸进尺,免得她反应过来,又要给他好几日脸色瞧。
走远了门口,他才摸摸下巴,会心一笑。
十几年前的长安城,也曾有过这样的花市,记不得多时,那一年春暖花开,他写信邀她去赏花,鼓起勇气想要表明心意,却不想等来的是她被许给他人的消息,到后来,家破人亡,隔了二十几年,才再有这样的机会。
韩厉找到遗玉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支着头,手里捧着一本书,状似在看,半天不晓得翻没翻上一页。
“这么好的天,是该出来坐坐,可在太阳底下看书,会伤眼睛。”
听见声音,遗玉回神,抬头见到韩厉从拱门走进来,便坐直了身子,挤出笑:“韩叔。”
她虽对韩厉的人品不感冒,但面对一位可称是“博才多学”、“满腹经纶”的长者,该有的尊重,一分都不会少。
韩厉点点头,平霞极有眼色地跑进屋里搬了方凳出来,请他坐下说话。
“在读什么?”
遗玉把手里的书卷递给他,又指了指香案上摞的那几册,道:“是从长安城送过来的,几本杂集。”
她离开这些日子,墨莹文社的姑娘们几乎是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东西来,有时候是几本书,有时候是几张字画,更有甚者,还将长安城里的大小事写成笔录,事无巨细,传送过来。
比方说,房大人升迁做了尚书左仆射,加封了太子少师,过年时候,一直被社里几位小姑娘暗中爱慕的莱国公娶了亲,程小凤就快要临盆,女馆新修了一座书楼,勤文阁又遭了几次贼偷,等等。
适才遗玉身在安阳城,对京中的动向,并非是一无所知,但见她们只字未提北方灾情,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心中叹息不止。
韩厉眼见她神情阴郁,却做不知,将书卷接过去随便翻了几页,便撂在茶几上,自顾自说道:“昨日出门,听茶馆有人讲了一段故事,觉得有趣。是说,有这么一个穷人,得了一大笔钱财,后来没过多久,就被人发现死在家中。”
遗玉听了个开头,见他卡住,为了不扫兴,便顺势发问:“然后呢?”
韩厉摊摊手,“没有后来了。”
遗玉有些可笑,“这算是什么故事?”
韩厉也笑,问她:“你猜猜看这人是怎么死的?”
遗玉随口就说了两个答案,“仇杀,谋财害命。”
“再猜。”
“再不然就是死于意外。”
韩厉摇头,“不对。”
遗玉想了半天想不出别的答案,也被勾出点好奇,便虚心讨教,“那他是怎么死的?”
韩厉哈哈一笑,冲她眨眨眼睛,慢悠悠地给了答案:“愁死的。”
遗玉皱了皱眉,转眼就明白过来韩厉是在拿她开涮,正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装作没听懂,韩厉已经自顾解释开来:“这个人啊,她穷的叮当响时,想要许多东西,只是没有钱去买,便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挥霍。可真等到她有钱的时候,先想的却不是怎么花出去,而是怎么将这些钱财保护好,不丢一个子儿,整日整晚的睡不着觉,就怕天一亮,钱财就会凭空飞去,久而久之,她不敢花钱,又害怕丢钱,就守着这笔花不出去的钱财,直接愁死了过去,哈哈哈,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韩厉旁若无人的大笑,在遗玉听来,无端的刺耳,等他高兴完了,才出声道:“您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韩厉面色一整,一改方才笑话,“你是不是想插手安阳捕卖灾民的买卖。”
听到有关灾民的事,遗玉下意识就想否决,可在韩厉似能洞悉的目光注视下,就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为什么一个个都拿这件事来质问她,她不过是想要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等李泰回来,不想惹事,也不想生非,更不想在关键时期给他树敌。
那些灾民的确值得同情,她也想救助他们,可她拿什么来救,就凭着头顶上一个外强中干的称号,就凭着李泰对她的宠爱和纵容吗?
“你还不明白吗?”韩厉慢腾腾地站起身,透彻的目光洞察着她的心思:“钱,就是用来花的,买你想买的,权,就是拿来用的,做你想做的,若不然,人们还争什么!”
说罢,他也不管遗玉是否能够领会,掸了掸坐皱的衣摆,信步走远。
一席话,字字箴言,回荡在遗玉耳边,所谓醍醐灌顶,不过如是。
平霞和平云目送韩厉离开,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遗玉脸色,见她低着头,脸上忽睛忽暗,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是啊…争什么,若是不用……他们还争什么?”
两个丫鬟相互推搡了一下,最后还是平霞站出来,干巴巴地说道:“主子,太阳大了,奴婢扶您进屋去?”
遗玉仿佛身在梦中,被这不轻不重的一声惊醒,容颜一焕,猛地从榻上站起身来,吓了两个丫鬟一跳。
“平云,去将孙典军请过来,平霞,先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