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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迪不但没被他“大总管”的名头吓到,反拿鼻子哼了他一声,不屑道:“你是都督府上的总管,又不是这栋宅子里的总管,我就住在这里,你管得着么?”
这小孩子说话十分欠揍,周总管被他气乐了,奈何这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正要把他拎出去“教训”,屋里面就传来一道女声吩咐:“周总管,你去做事,让他进来。”
听见遗玉的话,小迪得意洋洋地冲周总管翻了个白眼,滑不溜秋地从他手里挣脱开,一头钻进屋里。
周总管无奈,摸摸脸皮,摇头笑着离开了。
遗玉正忙着手上的计算,余光瞄见小迪那孩子进来,没有招呼,任由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盯着她看。
平霞怕他又惹遗玉不快,偷偷瞪了他好几眼。
“你不是说过,不帮他们的吗?”
听见这突兀的一声,遗玉放下笔,转过头,看着眼前这别别扭扭的小男孩,他不知是从哪里跑回来,早晨才换上的干净衣裳,这还没到中午,袖口领口就黑了一大片,缠起的发束有些歪扭,就同他撅起的嘴巴一样,没有规矩,却不让人讨厌。
“吃过早饭了吗?”
“吃、吃过了。”
“怎么没同小草和小芽她们一起玩?”
小迪脸色一红,微恼道:“我是男孩子,为什么要同她们小丫头一起玩!”
自己都是个小毛孩,还叫人家小丫头。
遗玉呵呵一笑,扭头对平霞道:“周总管家里好像是有个孙儿,同小迪差不多年纪吧,你明日带他搬到都督府上去住下好了,小孩子嘛,没有玩伴,一个人是太孤单了点。”
“是,”平霞一口答应了,扭头冲小迪低声教道:“还不谢谢王妃。”
哪知小迪不但不因为遗玉给他找了玩伴而高兴,反倒是气的鼓圆了腮帮子,一跺脚,忿忿道:“我才不谢她呢!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我就知道,那些灾民,你根本就不想管他们,你派人给他们饭吃,就是为了落一个好名声!骗子,虚伪!”
遗玉被他呛住,好端端地被他又损了一通,看见他闷头跑出去,扭头对着正在咬牙切齿的平霞,哭笑不得道:“这孩子,我都不知怎么招他了。”
平霞看清楚遗玉眼中的一丝无奈,心里一酸,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主子,奴婢出去找找他。” ‘
说罢,她便沉下脸,匆匆追了出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
小迪只顾着闷头往前跑,冷不丁被平霞扯着衣领往后拉,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
平霞不理会他挣扎,拎小鸡一样把他揪起来,轻轻松松一路扯到了花园中安静的一处角落,才一甩手把他丢到地上。
小迪摔了个跟头,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盯着平霞,倔强的眼睛里“嗞嗞”地冒着火星:“你敢摔我?”
“摔你?”平霞冷着脸,“信不信我还敢打你,你再敢对主子乱说话试试看。”
“我才没有乱说话,她就是个假惺惺的女人,什么狗屁王——”
“啪!”
小迪愣住,缓缓抬手捂住火辣辣的左脸,一脸见鬼的模样瞪圆了眼睛,“你、你、你敢打我?”
平霞不比他气的轻,她森着一口白牙,一反平日憨和,仿佛要一口把这小混蛋吃下去:
“我打你怎么了,谁让你乱说主子的坏话,谁准你骂她的,你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个什么!要不是主子,你早就被那群坏人论斤称了卖,你现在还能吃好的穿好的?你晓得有多少人为了一口饭给人磕头作揖,你晓得有多少人因为短一件衣裳冻死在街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吃过苦,只有你一个人受过罪吗?”
平霞说着说着,想起身世遭遇,想起在遇见遗玉之前为奴为仆受过的苦辱,怒火中烧的眼中不由蹿下泪水:“我才不管主子是不是你说的假惺惺,我就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流民、奴仆,走到哪里不被人轻贱,只有主子肯把我们当成人看,她给我饭吃,给我事做,不是把我当成狗使唤,是人,是人你知道吗!”
“你凭什么骂她,她是王妃又怎么了?是王妃就一定要救民于水火吗,这是谁规定的!这世上有权有势的人多了,你不去怪那些坏人,凭什么要怪她一个,凭什么把火气撒在她身上!你有本事,怎么不自个儿去找那些坏人评理,你怎么不去同他们拼命,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看,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我瞧不起你!”
小迪是个心智早熟的孩子,平霞的话不难理解,他被她骂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到了最后,直接被她眼中赤裸裸的鄙夷,烧红了他的眼睛。
“啊!”他大叫一声,使了浑身力气将平霞推开,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去。
平霞冷不丁被他推了个踞咧,一屁股坐在地上,拖着两行泪,傻乎乎地看着小迪跑没了影儿,好半晌,方才抬手一拍脑门,闷呼呼道:“我是傻了么,同一个小孩子叫什么劲呐。”
遗玉派孙雷暗中调查各处贩卖人口的据点,给了他五天时间,孙雷办事效率很快,不知是动用了多少人力,果然在期限内完成了任务,将名单呈递到遗玉手上。
遗玉阅后,又详细询问了他一些情况,对他的调查很是满意。
“有劳孙典军了。”
“不敢,”孙雷客气了一声,又询问,“属下听说城中的商行最近断了供粮,王妃开了府库接济流民,属下以为单靠施舍接济,这并非长久之计,敢问王妃,可有其他打算?”
遗玉点点头,想了想,干脆从桌角上抽出几张纸卷,打开递给他看:“城南有一块地,原是用来建马场的,左右空着也没用,又在王爷名下,我打算拨给这群外来的灾民作为住地,搭一座小村镇让他们安居。城郊正好有一片荒田,离河道不远,也在都王爷名下,正好交给他们开垦使用,来年便能自给自足。”
孙雷看着规划好的图纸,眼前一亮,一边暗叹她慷慨,一边又考虑到疑难:“恕属下多言,要建村镇,这石料和木材,又是一大笔支出。”
遗玉敛眉一笑,“支出?那块荒地不远就是一片山林,石料和木材都是现成的,何来的支出。我给他们安排好落脚之处,再给他们工具和匠师,至于安家落户,自是要他们自己动手,你以为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吗?平白得来的,终究不会珍惜,更不会长久。”
孙雷默念着她的话,心思又被触动,趁着她低头翻看名单的空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那粮食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难道要都督府白养他们一整年,到他们来年地熟?”
遗玉挑眉,轻轻拍了拍桌子,“要养上千人口,省吃俭用些,一年花上三千贯,虽是贵了点,可你以为我拿不起吗?”
孙雷皱眉,“可眼下库中余粮不足,城中商行又不卖给我们。”
“谁说一定要在安阳城里买粮?”遗玉神秘一笑,冲他摇摇头。
孙雷一点就通,见她胸有成竹的神情,舒展了眉头,“那这些藏匿灾民的地点,您是否已有计策?”
依他这两日对遗玉的重新认识,大概也猜到她不会放任这些被抓的人口不管,只是好奇她要用什么法子把人给救出来,在不同城中名门望族扯破脸的情况下,杜绝这不正当的灾民买卖。
“我的计策——”
遗玉接过平卉奉上的茶水,饮了几口润喉,将要开口回答,就听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屋里几人同时扭头,就见平霞拨了帘子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惊慌失措道:“主子,小迪他跑出去了,他留了这个,上头写着,说他要去找那些坏人!”
遗玉笑容顿时收起,平卉急忙去取了那信纸呈递到她手边,上头规规矩矩地写着两行大字:“我去救人了,你们这些大人,通通都是胆小鬼。”
遗玉脸一沉,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案上,平霞见状,一抽搭又哭了出来: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打他,还骂了他,他肯定是听了奴婢说的话,才生气跑出去的,这下可怎么办?”
孙雷皱眉道:“若是早几日,这孩子就是找到那群人,对方看在属下的薄面上,也不敢乱来。可我们如今正在同他们作对,恐怕他们会把气撒在这孩子身上,他们那伙手下,平日在城外做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您看,是不是属下这就带人去找找?”
遗玉将信纸按在桌上,想到小迪脾气,真闯到那群人的窝点,胡乱骂上一通,肯定会吃大亏,心急之下,便也做不得太多考虑,点头道:“你快去,多带些人手,务必要把他平安带回来。”
孙雷一拱手,匆匆离去,平卉和平云拉着哭哭啼啼的平霞到一旁安慰,遗玉揉了揉发紧额头,许是过了睡觉的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就在这时突然踹了她一脚,酸疼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苦着脸去抚摸圆滚的肚子,默默哄道:“乖啊,娘知道你困了,等等咱们再睡,乖。”
话说完,她肚子里就安静下来,腹中的孩子没再同她怄气,仿佛真的听见她的话,晓得娘亲也累了。
第304章 统统送到县衙去
出了别院,孙雷先带人到上一次把三个孩子领回来的地方去寻人,结果是扑了个空,未免被对方察觉到都督府上已经摸清楚了他们在城中的窝点,孙雷很谨慎地没有大张旗鼓地四处去搜寻,但这在大半夜里,街上连个打听的路人都没有,他找了当地几个地头蛇询问,却没有得到一星半点有关小迪的踪迹。
就这么过去一夜,也没能找到小迪那孩子。
遗玉昨晚稀里糊涂地睡下,早上从床上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问丫鬟人是否回来了。
平霞和平卉她们昨晚也都没有休息好,青着个眼睛,尤其是平霞,将小迪乱跑出去的责任归根到自己身上,整宿都守在前院等消息。
“没见孙典军派人来送话,想必人还没寻到,主子您再躺会儿吧,这时候还早,您昨晚睡的迟。”
遗玉确是没睡足,孕妇本就多眠,嘱咐了丫鬟们一有消息就把她喊起来,闭上眼睛,不大会儿就又睡过去。
这回笼觉的工夫,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李泰带着大队的兵马,陷入了大沙海中,他们迷了路,又遇到风暴,凶猛的沙尘追赶着马匹和将士们,一个个将他们吞没,李泰的身影就在当中,他骑着翻羽,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浑浊的昏黄里。
梦醒来,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平云和平卉跪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拧湿的帕子,一脸担忧地轻摇着她的手臂,见她睁开眼,连忙端茶倒水,扶她坐起来。
“人找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
遗玉拢了拢肩上的外衫,眼中余留的惊惧一点点散尽,一杯茶水下腹,拿过湿帕子抹了抹脸,脑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去把孙雷找来。”
“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找到人。”
遗玉坐在透气的窗下,穿着长衫青卦,她早上出了一身冷汗,卢氏过来给她送早点,听丫鬟们说起,责了她两句,强要她捂了一条薄被在腹上。
安阳城就这么大,一整晚都找不到人,且半点踪迹都没,可想而知小迪是已经落进对方手里。
照她原本的计划,就是一个“拖”字,人言可畏,那些人做的是不能见人的勾当,她已派了于通在城中散布流言,只等着时机成熟,再制造几起“天象”混淆视听,到时候天怒民怨,她方可名正言顺地抓人办事,不落人口实。
可谁能料,出了小迪这个岔子,她可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