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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爬了下来,跟林缚汇报:“那些个随东城尉兵马过来的数百无赖子,只当陈志要强攻正门,他们绕到杨树林侧后,从西南角、西墙中端破开篱墙,已经数十人涌了进来……”周普蹲下来,将破开篱墙地画给林缚他们看,这些无赖子也有聪明的人,破开的篱墙点,都是在围拢屋的背后。东城尉的人马撤如溃逃,但是给杨树林挡住视野,这些无赖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正门的异常。
“好,哨钟长鸣,关门捉狗!”林缚对送上门来的肥肉当然不客气,将曹子昂等流民募工头领都召集过来,商量着如何派人从正面堵截、侧后封赶,将他们都赶到西侧只建成外围高墙的围拢屋大院里去,要尽可能多的将这些无赖子捉住。
“断手还断腿?”周普、曹子昂等人问道。
“我有这么凶残?”林缚笑着反问,又说道,“活捉兔子换赎银!”
赵勤民心里林缚还是真是胆大妄为,但是想想也无法说什么,这些无赖子破篱而入,本身就是自投罗网,林缚不将他们抓住跟他们家人勒索银子,就不是林缚了。
赵舒翰、葛司虞、葛福、武延清等人听林缚说得这么直白,也都无语,林缚让护卫武卒护送他们去草堂等候,避免等会有兔子漏网将他们给误伤了。
林缚则与周普借绳梯爬上角楼看这场抓兔子好戏。
这边哨钟长鸣、曹子昂等人又分头率领手持竹枪的流民募工出了篱墙大门,那些开始溃逃的东城尉兵马更是以为这边人马追杀出来,恨不得爹妈都生出四条腿来。最前头的陈志与近随给乱兵拥簇着,也完全失去调度指挥以及判断的能力,听着哨钟长鸣,最后连他们也以为胆大妄为的林缚率流民从背后杀上来,快马加鞭往东华门官道逃去。
“景中,景中,”林缚看着东城尉的人马将兵器盔甲乱弃在田间溃逃,俯身喊角楼下的林景中,“你挑几十人,到南面田间将兵器盔甲以及走散的马匹都捡回来——横财当前,不取也遭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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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一气逃出十余里,他不惜马力,狠鞭抽打在田间狂奔,十一二里地,他从马上摔下有三回,一匹好马也跑了半死,他这才稍镇定的找个高处查看形势,才发现除了东城尉的兵马在田间狂奔之外,背后并无追敌。陈志意志沮败,但是也怕将事情搞得如此糟糕,就乱糟糟的回城去会给王学善责骂,就在东华门官道上收拢乱兵。
兵勇无斗志,一气逃跑时,只嫌身上盔甲、手里兵器累人,收拢来的乱兵十之七八都将弓箭、兵甲第一时间丢掉。骑兵本来就不精骑术,田间又不比大路平整,两百骑兵没有不摔下马来的,摔下马来,马惊走了,也无暇去追,索性就撒开双脚逃命,陈志看着才收拢来不到三十匹战马,连死的心都有。
陈志派人去捡丢弃散在田间的兵甲马匹,手下人都吓破胆,给陈志连踢带骂的派出百十人出去。这些人很快又返回来,手里空空。陈志问过才知道篱墙里派出上百人正将兵甲马匹往回捡,他们讨要,人家不给,只有回来禀告。
陈志气得直跺脚,叫骂道:“你们是兵啊,兵匪兵匪,你们竟然怕这些屁民!”
这些乱兵都看着陈志,要他带头去讨要兵器。陈志犹豫许久,心想以林缚的脾气只怕不会白白的将兵器、马匹归还给他,他这时候更没有勇气跟林缚强要,但是丢失掉这么多兵器、马匹,王学善自然也不会饶过他。
陈志愁得都快哭出来,这么多兵器甲具马匹丢失,他要想瞒天过海,唯有自己掏钱补上,或许能勉强应付过去。不然少说也是革职查办,要是刚才无度乱象再给揭露出去,他都担心小命能不能保住。江宁府民政、军事皆不受郡司管辖,偏偏江东按察使司对江宁府有监察之权,陈志觉得王学善要是气急了不保他,落在顾悟尘手里小命能保住真是难说了。陈志当上东城尉以来,贪污受贿、敲诈勒索的事也没有少干,买宅养小老婆以及孝敬长官,钱没少花,他积攒下来的家私远远不够赔偿四百多付兵甲跟一百七十匹战马。
偏偏王学善要将东城尉两营兵卒打造成江东郡甚至是东南诸郡府军的典范,战力强弱难以检校,兵甲装备却舍得花本钱,都堪比江宁守备将军府治下的精锐装备,即便将中间的克扣盘剥贪污成本去掉,每一付兵甲也价值不菲。那一百七十多匹马都是西北地所产的战马,刚讨来时,还觉得这批马太烈呢;仅这批战马就值上万两银子。
陈志气得朝手下这些兵卒又打又骂,恨他们平时欺民霸市凶如恶虎,这时却是如此给他丢脸、不争气。那些个老兵油子任打任骂也不吭声,知道长官憋屈,但是要他们去河口讨要兵甲马匹,他们都要陈志带头,他们是没有这个勇气。
这时候,才有十几个漏网的市井无赖子逃回到东华门官道来,看到陈志的人马聚在官道上,就像看到爹娘似的哭嚎起来:“陈将军、陈大人,救命啊,东阳举子杀人了,东阳屠夫开杀了,我们几百号人啊,都给他围在篱墙里杀死了,就我们几个人腿脚快,逃了出来,陈将军啊,陈大人啊,你要替我们报仇申冤啊……”
陈志背脊的汗毛受惊都炸开了,他这才想起来江宁城里有五六百名市井无赖今日跟着他们的队伍过来看热闹,他刚才完完全全的将他们忘到一边。
陈志看到才逃出来这么点人,心想过来,这些市井无赖的队伍可要比他的人马还要庞大,忙揪过一人问怎么回事。问过才知道这些市井无赖看着篱墙南门前给东城尉的人马占据,他们给挡在后面也看不到热闹,就有人建议绕到杨树林侧后从篱墙西侧破开篱墙来个奇兵偷袭、迂回包抄,谁想到东城尉的人马在眨眼工夫间就撤了干净,撤退过程中还成了溃逃的乱兵?但是他们的视野给杨树林与围拢屋挡住,破开篱墙一个劲的往里冲,前面给堵截,又给林缚派人包抄了后路,只有少数人见机不对,逃了出来。
他们哪里知道林缚的心思,只当林缚下了狠心大开杀戒。
听说五六百市井无赖都给林缚率众屠杀了,陈志却像是捉住救命稻草,拥着逃出来的十数名市井无赖与手下乱兵就往东华门里走去。林缚当街断人手脚,还可说是嚣张跋扈,凶残得屠杀数百无赖子,与造反有什么区别?就算这些无赖子破开篱墙,也绝不可如此屠杀。
如此一来,陈志心想就算自己要承担兵败逃跑的责骂,总比倾家荡产赔偿这么多兵甲马匹的好。
东华门由兵马司东城尉与江宁守备将军府下辖的镇军共同值守,陈志严令麾下部卒警惕、防备林缚袭城,又知会江宁守备军在东华门负责的武官,将这边安排妥当,又将大部分带来的乱兵都暂时安置在东华门附近,他带着近随快马加鞭直奔王学善府宅找王学善禀告林缚屠杀平民之事。
王学善正全力弥补赵勤民叛投顾悟尘可能带给他的漏洞跟把柄,他人一直在府衙背后的内宅里,首席幕僚马维汉已经在午前动身快马往燕京而去,带着金银珠宝去游说朝中大臣以防顾悟尘奏章到燕京后有人帮王学善说话。
王学善咋听陈志禀告,也不信林缚胆大妄为到敢屠杀数百平民,先坐马车到东华门查看实情。陈志带回来的数百名东城尉兵卒都丢盔弃甲,还有数十人逃跑时摔得头破血流,当真比战败溃逃兵卒还凄惨,这些兵卒也怕担责任,自然都按陈志的吩咐回禀王学善。再说十数个市井无赖更是血泪控诉,将林缚说起屠夫、杀人魔王,跟去五六百名无赖子,才逃回几十人,也由不得王学善不信。王学善内心深处也愿意相信林缚大胆到屠杀平民,这样就能让顾悟尘深陷其中脱不开关系来,一旦顾悟尘给革职查办,王学善所面临的危机自然也迎刃而解。
“去找秦城伯!”王学善站在东华门城门楼子上,看着暮色渐深的官道延伸往远处,断然说道。
屠杀数百平民形同造反,事情发生在留京江宁,已经非江宁府衙所能处置,需呈东南首臣江宁兵部尚书、江宁守备将军秦城伯处置,在暮色沉沉的,王学善与陈志在数十近随的簇拥,换骑上快马,往秦城伯府上策马而去,马蹄声在长街上踏出急如骤雨般的回响,响得人心惶惶。
第八十八章 构陷屠民
江宁府尹王学善好些年没有骑过马了,才三四里,就颠磨得大腿内侧生疼,怕是破了嫩皮。但是想到只要查实林缚屠杀平民之罪就足以使顾悟尘倒台、自己所面临的危机自然就迎刃而解,王学善在秦城伯府前给近随簇拥着下马来,还是十分的亢奋。
江宁府位于江东郡内,民政不受江东宣抚使司节制,军事不但不受江东提督府节制,江东提督府在战时或遇民乱反过来还要受江宁守备将军府节制。
江宁六部尚书其余都是位高权微的守陵官,唯江宁兵部尚书因兼江宁守备将军,大权在握,实实在在的正二品,为江宁群臣之首。
只是东闽总督李卓来江宁接任的势态已经明朗化了,三年来接替战死陈塘驿的前辅国将军何月京担任江宁兵部尚书、江宁守备将军的秦城伯也没有几天折腾,就算是搜刮银子,因为想到是李卓这个大不好惹又功勋卓著的人物来接手这个摊子,秦城伯反而收敛了些,自然更不会跟其他人争权夺势,多惹怨家,所以江宁城里虽然他是老大,这段时候来却是最低调不过。
江宁兵部尚书秦城伯所居府宅门前石铺地就有四五亩之广,仿佛一座校场,稀疏植得几排金桂,贴覆青檐瓦的青砖墙粉得雪白,石阶如台,门檐下三扇朱红大门,仅石阶旁的角门开启供人进出,朱门两边拴马柱、下马墩密匝匝的列成一排,有三四十个之多,端的是气派非凡。
给秦府门丁包银锞子、递名帖,王学善与陈志及近随在前院门厅里等候通报。过了片刻,就看见秦城伯亲自迎接来,王学善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礼遇,忙从门厅里走出来,朝秦城伯作揖施礼,说道:“秦大人,这哪敢当?”话没有说下去,就看见顾悟尘跟在秦城伯后面走出来,王学善脸色一沉,那双三角眼在昏朦的暮色里盯着顾悟尘,厉声说道,“顾大人恶人先告状来了!”王学善不怕顾悟尘从赵勤民那里拿到自己的把柄来找秦城伯告状,除非他谋逆造反,不然他的事情也不归秦城伯管,心想顾悟尘抢先一步出现在秦府,势必是为林缚屠杀数百平民之事而来。
王学善心里冷笑,要看顾悟尘如何为他那个丧心病狂、胆大妄为到极点的门人洗涮干净。
顾悟尘哂然一笑,说道:“王大人真是奇怪啊,见面就诬我恶人先告状,我堂堂左都佥御史,要恶人先告状,也会将状纸递呈御览,焉会在劳烦秦大人辛劳?”
“秦大人,我司东城尉陈志率众前往金川河口缉拿要犯,东阳举子、江岛大牢司狱林缚率守狱武卒拒不受我司节制,公然率领武卒、组织暴民与我司兵卒厮杀,还胆大妄为屠杀平民,累尸五六百具,势同叛乱,请秦大人派兵勘乱。”王学善厉言陈述,要求秦城伯出兵平乱。
“王大人说笑了吧,陈校尉率东城尉去金川河口缉拿要犯,请问缉捕何人、缉捕文书又在哪里?王大人诬我门人林缚率守狱武卒、组织暴民拒捕,又与东城尉兵卒厮杀,又屠杀五六百平民,就问金川河口哪有五六百平民供屠杀?我再问,东城尉兵卒伤亡又有多少?”顾悟尘冷言问道。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