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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担俊
刘师度当然是希望尽早促成联兵,毕竟崇州北面的皋城也受寇兵威胁,他将林缚的话换了个缓和的方式转述,临了又说:“时不待人,局势拖坏,即便能击退寇兵,也难收拾啊。”
张晏知道拖不得,一旦造成盐户大量逃散,势必耽误秋冬盐业,但是林缚竟以裁兵相威胁,也令他心口闷着一股恶气,说道:“江东左军锋芒太盛,似乎对刘大人也不利啊!”
刘师度打了个哈哈,说道:“一切都为朝廷尽忠尽职,何有我刘某私人之利害?”
吴梅久也看不透刘师度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想促成联兵却非假意。不管怎么说,江东左军护庇江海表里,海陵府不受匪患困扰,至少在当前是难得的大利,至于以后……世事难料,谁能管得了以后的事情。
见刘师度也这么说,张晏也没有了脾气,唬着脸说道:“江东左军若能将转运之责也承担下来,本官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鹤城草场地广人稀,上万草场户每年从鹤城收割六七百万围的干草不难,但是干草扎成捆,质轻而形大,困难的是将这六七百万围的干草运往北面的大丰、射阳盐区去——草场户苦就苦在这里,平均每人一年收割、转运六七百围草料,一围草料售官只得一钱,自己还要往里贴车船、骡马脚钱,全家辛苦一年无休,连裹腹都成问题。
鹤城一千两百余驻军,除防戍之外,最重要的职责是督运。
将鹤城草场划归江东左军的防务,只要保证草料供应,使江东左军将督运的职责承担下来,于盐铁司来说没有太多实际性的利益损失,但是损失的是体面、是颜面!还有就是这口子一开,林缚的野心怕是难以轻易遏止——然而,张晏给逼得没有退路,他此时从别处求不到援军……
就战术战略原则来说,在相对狭窄的区域,防区需有统一的指挥调度才更有利。
就崇州周边支离破碎的防御体系,林缚早就奏书呈文兵部直言其弊,兵部也早有将鹤城草场置入江东左军防区的议论。然而盐铁之事殊为特殊,盐铁司不放手,兵部支持之事也无法通行。
张晏松了口,才是最关键的一步,只要江东左军实际控制鹤城港及鹤城军塞,也就不担心事情再有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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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窗外有清濛晨光透射进来,铜鹤长嘴上的烛火摇曳,青黑色的兜鍪置于案头,奢飞虎穿着甲衣坐在案前研究军情又是一夜,浑然不觉已然天明。
秦子檀长身站起,不知不觉,这天气又是夜凉如水了。
其他人也许猜不到,但是林缚应该不难猜到二公子藏身此地,奇怪的是江东左军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动静,他究竟在等什么?
“江东左军动了,上千人的队伍,正往大塞进逼!”程益群进走来禀报,肩头箭创还没有痊愈,左肩未着护铠,甲衣外披着袍子,倒像是弃笔从戎的儒将。
奢飞虎闻声而起,与秦子檀跟着程益群出屋上墙,看江东左军如何动作;徐钟也闻讯从营帐出来——准备有两年,他们在东海已成势力,以战养战,抢劫地方,积储也不少,奢家就算再举旗造反,也无大碍,所以也没有以往那么小心谨慎,军中普通校官也都知道奢飞虎的到来。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应该让普通将校知道是为何而战!
手扶垛墙而立,奢飞虎看到在还很昏暗的晨光中,江东左军出营逶迤而来,在大塞西北角上的运盐河堤附近,江东左军的骑兵赫然已经列阵,压制他们派兵出塞。
“他们想做什么?”奢飞虎颇为疑惑的问左右,“林缚不会蠢到强攻大塞吧?”回头远眺,东面的茫茫大海并无江东左军水营的战船身影。
鹤城为淮南盐区四塞之一,早年的旧塞给海啸掀起的大浪冲毁,后重建了新塞,又修了防波石塘。
新塞要比旧塞坚固得多,塞墙以条石为基、青砖包覆、夯土为芯,高四丈、厚三丈,周六百步。新塞依运盐河南岸而建,开东、西、北三门,东西门为旱门,北门有水道与运盐河相通,是水门,与北水门相连的是占去大塞近半面积的大池,可在塞内藏战船五六十艘。
建新塞时,就是借鉴登州水城的经验,想着在此地驻一营舟师,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下来,这时候却便宜了东海寇。虽说运盐河上游来水被截,但是这边地势颇低,平时仍有浅水覆盖,到涨潮时,更是给回灌的海水注满,方便战船出海。
大丰之捷,使崇州战败后的士气恢复过,士卒又多精锐,据守雄塞——说实话,奢飞虎巴不得林缚派兵来强攻。以江东左军今日之兵力、积储,根本就经不起如此残酷的攻城战的消耗。
“不会强攻,”秦子檀摇了摇头,他看到这时候北岸也有一支军队接近,指向那边,“拖延了几日,说不定林缚在跟盐铁司谈妥了什么条件……林缚此人看似忠义,却是无利之事不赶早之人。”
“管他娘的,我去点一营精兵,他们敢在塞下结阵,趁他阵脚未稳,杀他娘的个屁滚尿流……”徐钟骂骂咧咧的说道。
奢飞虎点点头,总不能毫无动作的就让江东左军接近城下,又吩咐程益群多调来强弓劲弩到这边塞墙上来,支援徐钟出塞冲阵。
寇兵在鹤城塞里只有步卒,无法冲击江东左军的骑兵阵列,唯有等江东左军步卒接近,趁其阵脚未稳时出塞冲击,希望能挫其锐气。
待江东左军的步卒阵列接近,完整展现在晨光之中,奢飞虎一看也傻眼了:进逼塞下的江东左军步卒约两千三四百人,分成两队,一队沿运盐河南堤进逼,一队进逼大塞西南角,队列前翼都护以严密整饬的车阵,隔着约三四百步时就放缓下来,这时候一开始就驻停河堤上的骑兵也移到大塞门门的当前戒备,完全不给这边派兵出塞冲其阵脚的机会。
奢飞虎放弃派兵突袭的念头,看到江东左军在大塞西南角及西北角两处各用近百辆战车结成车营,形成犄角虎视西塞门——这种战车在行进时三面包覆高牌,待停驻时,两翼的高牌展开,形成长达一丈五六宽的遮护面,百辆战车衔扣环结,足以形成周长一百五六十丈宽的坚固营垒,内填精兵,架以强弓劲弩,视窥西门,压制这边派兵出西门突冲。
看着江东左军在塞外结车营,奢飞虎使人以床弩试车阵,隔着两百五六十步的距离,床弩虽利,却射不穿高牌,伤及车营内的江东左军。然而车营结成,江东左军并无攻塞动作,又有一大队人马从远处赶来,肩头扛拿的却是锹铲等挖沟填土的工具。
“不好,江东左军怕是要筑壕墙围困我们,”秦子檀看着江东左军在塞下的布置眉头大皱,立即拉奢飞虎飞奔到东墙,指着塞前空地,说道,“我们必须派兵占据此地一步,若让江东左军在这边塞下也筑成壕墙,怕是很快就失去出海的通道……”
新塞依运盐河而修,但东面距防波海塘还有五六百步的距离——封锁运盐河太简单,凿沉几艘船便成——一旦这片空地给江东左军筑出一道壕墙隔绝,他们就将给完全困在塞中。
第100章 迫其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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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战车结营,分列两侧,成犄角之势,架以大弩强弓,钳制使寇兵无法出西门;又使骑兵在西南列阵,防备寇兵出东门绕来袭扰,之后再调派民勇沿鹤城塞以西、隔三百步远挖筑长壕墙垒——林缚一开始就摆出要长期围困鹤城的姿态来。
换作别人守鹤城,林缚也许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但是奢飞虎将鹤城视为江东左军的软胁,不能指望他会扛不住压力下轻易弃塞退去。
鹤城寇兵多为晋安老卒,奢飞虎少年时就在东闽以善战成名,麾下也多善战骁勇之将领,要避免强攻可能导致的惨重损失,林缚稳妥之策只能是在外围筑墙垒以困之——哪怕是将寇兵从塞中逼出来野战,也要比强行攻鹤城要好。
南岸诸事都交给曹子昂节制,林缚与敖沧海赶到北岸,找到张晏、毛文敬,提醒他们说:“还有三个时辰,运盐河将给海潮灌满,其时寇船将出北门而战,护盐军需要三个时辰之内沿北岸筑成简陋墙垒,防止寇船自河道攻击北岸……”
此时潮水退落,运盐河道里只有两三尺深的浅水,使鹤城塞寇船无法出北门而战,其西门又受江东左军钳制,张晏、毛文敬率两千护盐军在北岸列阵,暂时不用担心寇兵有能力出塞突袭。
毛文敬一介武夫,贪鄙无能,听林缚说什么还有三个时辰就将涨潮,他心里不信,只是知道赶筑营垒耽搁不得,也不当面跟林缚争执什么,骂骂咧咧的盯着手下将领赶紧筑营——他们从崇州募集千余民夫及大量的筑营物资,动作起来倒也不慢。
林缚看着毛文敬脸上的神色,心里暗叹:身为盐区护盐校尉,连潮汐涨落都不了解,又如何带兵在濒海地区作战?
潮起潮落与日月运行相关,当世最重天文历法,已经能准确推断潮起潮落的周期,倒非全靠经验得来,林缚也懒得跟毛文敬说这些,眼下就是要帮着护盐军在北岸筑成营垒,在北岸构筑坚固防线,恢复盐区生产。
林缚与张晏昨夜通宵达旦秘议,彼此达成联兵协防的协议。
以运盐河为界,运盐河以南的鹤城草场区域划为江东左军的防区,由江东左军负责反攻夺回鹤城塞并驻防,每年负责督运八百万围草料以供大丰、射阳盐区煎海煮盐之用;宋小波戴罪立功,继续出任鹤城司都监,督管草政,将原鹤城军裁撤,并入大丰盐区守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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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北岸护盐军赶在午前沿河堤筑出一道胸墙并无大碍,林缚又赶在涨潮前赶回南岸。
林缚清晨尽调北线兵马东进,崇城步营经过加强的千余精锐武卒分两队结车营列阵进逼塞墙,距墙脚根也就三百步远,偶尔有一两支射程极远的大箭射中车营前翼的护牌,钉在高牌上嗡嗡作响。
六百精骑掩护车营侧翼,然而人数更多的则是在车营后方列阵的崇州乡兵。
林缚昨日使凤离营返回崇城,但从崇城又调了两千乡兵过来,使得北线聚集起的民勇乡兵多达四千余众。
由于此前大捷,缴获了一大批的兵甲,这四千乡兵的装备比正规武卒相差不多,不过操练尚少,只是受前期大捷的影响,特别是林缚对募集来的乡兵赏功抚恤及钱饷皆同于江东左军,尤重于当世,使乡兵士气颇为可用。
除此之外,就是征募来的四千余民夫,赶在箭石刀枪之下,与部分抽调出来的乡兵,抢筑墙垒。
林缚赶回南岸时,这边已经筑出一道近四百步宽的胸垒,将两侧的车营衔接起来,彻底将鹤城西门封锁起来。
在这个过程,寇兵曾两度试探出塞突袭,但车营内所备弓弩甚为密集,差不多近六百张强弓劲弩配合阵后十数架抛石弩从两翼封锁寇兵出西门通道,当前还有拒马等障碍物,寇兵突冲了两次,都告失败,被迫放弃从西门出塞扰袭的念头。
此时筑成的胸垒还很单薄,只有齐胸高,厚不过两尺。寇兵真要强行突围,这样的胸垒也是冲几下就垮,但能帮助经验不足的乡兵在胸垒后扎稳阵脚,接下来则能从容不迫的在此基础上夯实,加厚加高,随着取土的增多,在胸垒内侧还能形成一道内壕,直至彻底的将寇兵封锁在鹤城塞里。
将寇兵限制在鹤城塞无法出击,影响不到崇州即将到来的秋粮收割,就还有一些时间跟鹤城寇兵玩这些水磨功夫,林缚坐在马背上,眺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