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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长根先与登州镇将赵淮山率三百卒连夜走小道,翻越埠岭,进入七甲集,在七甲集外围放出斥候,封锁进出通道,还为后续兵马进入烧汤煮水。
赵虎率部于日隅时分抵达七甲集,敌骑的前哨游骑也接近七甲集的外围。敌军前哨与淮东军斥侯接触过即往回收,两千骑兵已经接近七甲集不到二十里的距离。
骑兵纵马快行,二十里也用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
大白天想要完全悄然声息的打突袭,要敌将非常愚蠢才行。能比敌骑提前一个时辰进入战场,就是极大的优势,意味着步卒能得到宝贵的休息时间蓄养体力,能够在骑兵冲上来之前,整顿好阵型,将弩箭提前上好弦。
“敌军看到我们在这里阻击,会不会缩回去?”
赵虎将诸将召来议事,葛长根首先担心这仗打不成。
赵虎撇着嘴,问葛长根:“要是我们率两千骑兵过来,知道前面野地里有三千步卒挡住,我们是缩回来,是绕道走,还是横冲过去?”
“时间来得及,绕道走也无忍,眼下这情形,跟敌将换过来想,当然是冲过去!”葛长根说道。
“这便得了,”赵虎说道,“敌骑从昌邑南头的白埠发力,一路奔驰过来,两天半不到一点的时间走了四百里路才到这边。即使路上有马换,人也吃不消,走到这边就憋着一口气可用。不一鼓作气冲过去,绕道走就会将憋着的这股子劲泄掉。换作别人,也许会退缩,但是陈芝虎派出来的悍将,应该有打硬仗的瘾,我输他会来强攻我们——眼下最紧要的,我们能不能扛住两千骑兵的冲击?”
赵淮东是胡萸儿手下的将领,对林缚当年率三千步卒横行燕南的往事向往已久,想着敌骑才两千人,还是劳师远顿,他们这边有三千多淮东步甲,怎么都打得过?
赵虎抛出这么问题,葛长根皱起眉头,聚集在七甲集的这三千步卒,哪能跟林缚当年率之北上的江东左军相提并论?
当年江东左军貌似由流民组成,实际上是以集云武卫及长山岛精锐为骨干,彼此协同作战比百战精锐都默契,而他们身后三千步卒,有小半是多东州及儋罗国借来的步卒,即使在儋罗岛战事期间,也罕有密切协同作战的机会。即使是海东行营所辖的步卒,也是作为二线步营编制,就连飞矛盾车的数量,也要远远少过长山岛等精锐战营。
“高先生倒是说过,要是直接硬扛,即使能扛住,伤亡也必定惨重,划算不来,”葛长根说道,“敌骑对埠岭地形不熟,我们在七甲集布下列阵,诱敌来攻,将其两千兵马牢牢吸引在七甲集外围,再派一部偏师走埠山小道,绕到其侧后,出其不意的发动突袭,必能克之……”
“好一个以偏师对偏师!”赵虎听着高宗庭早有授策,大呼其妙。骑兵即使不比步卒受阵型限制,但侧翼受到出其不意的攻击,也必然会陷入混乱。
第18章 狭路相逢
想要奇兵从侧翼攻击凑效,必需要主力在七甲集正面将敌骑吸引住,扛住敌骑迅猛如雷霆的攻势。赵虎留在七甲集坐镇,将四营步卒布成空心方阵,以他亲自带出来的海东行营府卫营为主力,布在正面,以东州、儋罗所借援两个步营布在侧翼,还留一营步甲作为预备兵力留在阵后。
“斗一、守二”的预备队战术理论源于战国时期,但手里兵力有限,或战场开阔而双方交战兵力都不足以填满战场,主将都会有将所有兵力都投入战场的冲动。
林缚在战训学堂上最为强调的战术原则就是预备队原则,非到主将战旗即将给砍夺的危急时刻,主将手里必需要掌握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预备兵力,以应对战线崩溃的危局。
若不能做到这一步,面对强敌则应采取主动撤退、避免野战、保存实力的决策。
七甲集位于埠岭与崮山之间,山沟子给溪河带下来的沙石土质淤填,形成宽三四里不等的坝原地形,集上有百十户人家,茅舍窝棚,偶有富户大宅,但规模颇小。
即使是防守,也只能选择在村集的西首、在相对较开阔、两翼又相对险陡的地带列阵进行。
提前一个时辰进入战场,使得赵虎能够从村集里征集百余民夫,拆屋毁舍,在阵列前以砖石杂木,形成简易的阻碍敌骑突击的障碍带,最终形成约三四百步见方的紧密防守阵列,待敌骑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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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哨探马侦察得前方有步营甲卒进入阻击,高义也是一脸凝重,放出警戒,下令部众在离七甲集二十里外稍作休息。
登州镇兵马主力已给调出去,滞守平度残城进退失据,登州及刀鱼寨的防守兵力约两千出动一些,还大部分都在柳叶飞的掌握之中。
高义不担心柳叶飞有胆子出乎反尔,他此前与陈芝虎只担心淮东会出兵干涉山东战局,眼前突然出来的两三千步甲,应该是淮东派出的援军。
高义率骑兵偏师走得甚急,斥侯都来不及远派,此时并不知道登州城发生了什么变故。
陈芝虎与他都担心淮东会出兵进入登州,所以有针对性的派出细作,潜入淮东所控制的防区,监视淮东诸部兵马的动向。
理论上,淮东兵马主力陷于南线,战线与奢家交错纠缠,断无可能将南线主力抽出来,其能但短时间能调出的兵马还有两支。
一是集于崇州的津海军,是津海守军撤到淮东后重建的一支精锐步旅,约有万余人;一是守淮防线上的凤离军,这是早年随林缚南北征战成长起来的精锐,也约有万余人。
淮东与江宁之间貌合神离,彼此间提防得紧,林缚不敢将兵马悉数调出,使崇州老窝失去防守。而潜入淮东的细作,也确实没有发现淮东诸防区兵马有大规模调集的迹象
兵马的调动,除了防线调整外,还涉及到粮秣补给及军械的调配,很难仓促间成行。
高义在青州城下诈败,登州镇有柳叶飞做内应,又在相对安全的内线运动作战,登州镇兵马主力最终给调出来,也耗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淮东想要派一支偏师支援山东的侧翼,事前不可能一点马脚都不露出来。
想当初淮东为了袭打浙东,只能惘顾欺君之罪,以北上勤王为借口集结兵力,才骗过奢家,然后在北上途中突然转向,才打了奢家一个措手不及。
从林缚最初的崛起之战,到淮泗战事时期助岳冷秋平灭刘安儿,以及近来与奢家在浙郡争雄,都体现出淮东极其出色的诡战用兵能力。
当淮东瞒天过海的战术用到自己的头上,高义就深刻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眼前这两三千甲卒从哪里冒出来的?除了眼前这两三千甲卒,淮东在登州还有多少兵马一起登岸了,柳叶飞是不是还活着,登州城、刀鱼寨此时在谁的掌握之中?
高义对这些都是一摸黑,毫不清楚。
所谓知己知彼才百战不殆,这时候以一般的思维考虑,高义应该率部往后退缩、摸清楚情况再来打才是。
但是淮东的这种出神入化而奇诡的用兵能力,与其强大水营势力控制东海疆域有直接的关系——这越发体现出天命帝强调夺取登州在战略大局上的高瞻远瞩。
高义此时退缩,待陈芝虎派主力过来汇合,再去夺登州,即使能攻下,最大可能也只是得一座给淮东搬了一空的残城,则失去以诈败而行调虎离山之策的意义。
高义即使此时退后,保存身后两千兵马不受损失,事后也会给问罪——因为他的退缩,燕胡失去了一次组建跟淮东抗衡的水师的机遇。
战术的胜算远不能弥补战略上的损失,有时候为什么用险,就是希望以较小的代价去搏取上战略上的主动——为了谋登州,陈芝虎甚至不惜在青州城下损兵折将,高义都觉得不会原谅自己率部后退。
高义晓得自己没有退路,必须攻到登州城下,哪怕身后这两千兵马折损干净,反而能有推脱责任的说辞。
绕道去登州也不行。
七甲集距离登州城就四十里,他们绕道要多走一百里路,以眼前的情形,要保存将卒的体力,必需要放缓行速,最早要拖到明日午后才能赶到登州城下。
也许柳叶飞此时正率领残部在登州城里苦苦支撑,这一天的时间非常关键,足以让淮东援军在登州城里站稳脚步,难道还能拿两千骑兵去强攻淮东援军站稳脚跟、防守的登州城不成?
关键是走到这里,将卒都已经相当疲惫,憋着一股子劲强撑着保持昂扬的斗志,拖一天,这股子劲就可能会垮掉,更难去撼动精蓄锐的淮东援军。
高义不断派出小股骑兵去骚扰淮东步卒的阵脚,眼前侦察的事实就是,淮东这支步旅进入七甲集也非常的仓促,这说明淮东援军也刚刚才在登州上岸。
很可能柳叶飞还掌握着登州的形势,淮东援军要为夺下登州城赢得时间,只能派步卒到七甲集来阻击他们。也有可能是柳叶飞刚遭擒押或身死,淮东援军掌握登州城时间不长,登州形势还很混乱,需要派兵在这边进行阻击,以争取更多的时间——淮东即使擅长瞒天过海的调兵战术,从登州上岸的援军兵力也不可能多。
不管哪种可能,只要将眼前这支步旅摧垮,登州的形势就还不算坏。
决定强攻七甲集,高义召集部将商议战法。
“倒是中规中矩的守法,当头五六百卒骨头倒硬,小股骑兵扰不动其阵脚;但两翼的兵卒比较弱,只是两翼地形,又是石头沟,又是石头坡的,不利于我们上去展开攻击……”部将潘德冲说道。
骑兵试探步阵的方式很多,较为常规的就是用小股精锐骑兵在一箭射距的边缘逗引。训练不足的步卒在敌骑突然接近时,很难正确的判断距离以及遏制心里临战的惊慌,提前射箭是最见的错误。
训练不足的步卒,其箭矢上弦的速度本来就慢,要是掌握不好时机,浪费了一轮箭雨覆盖的机会,很容易给骑兵接近直接冲击而垮阵。
临战能用到的战术选择不会有太多,选择打击相对薄弱的侧翼,永远是最优先的战术选择。
高义知道身后一直到胶莱河西岸,短时间里都不会有援军能过来,他除了要冲溃挡路的这支淮东援军外,还要保存足够的兵力赶到登州城以应付复杂的形势——要避免正面交锋产生过于惨重的伤亡,从侧翼打垮淮东援军,是高义唯一能做的选择。
高义亲自赶到前阵侦察地形,蹙着眉头说道:“地形虽陡,但不至于不能通过;老藩,你率部下马打,可以从侧翼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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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到日偏树梢头,高义率两千轻骑往七甲集压来,先是两股骑兵接近淮东军前阵,在相对狭窄的空间里腾挪,冲击淮东军前阵的侧角,以避开正面箭雨的覆盖。
顿时间,箭矢飞覆,破空之声仿佛从石隙间钻出来的风,对射如雨。
两边都很谨慎,不想一下子这过度的投入太多的兵力,也不想一下子就纠缠到一起,拼个你死我活。高义等部将藩德冲率部下马悍卒从左翼抄上去,才在正面展开猛烈的攻势,驱战马直接突过淮东军在阵前布下的简陋障碍,去冲击淮东军前阵。
赵虎不得不承认敌军奔袭而来的都是悍卒。
因为是奔袭轻骑,敌军将卒身上都仅有轻甲遮护,在步弓射杀下,中箭落马的兵卒不少,但大多数很难一下子插中要害。负伤的敌军兵卒也不退去,即使失了马,也是咬咬牙跟着其他骑兵身后坚持冲锋。
赵虎也是急行军赶到七甲集,随军而行的飞矛盾车数量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