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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一气急行,张雄山络腮胡子掩盖的半张脸有些灰白,看着新渝残破不堪的城头,城门早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空洞洞的城门洞,在暮色里仿佛张开的兽口。
张雄山率骑兵赶来,城门洞即有三五个青衣短褂穿麻鞋的汉子赶出来相迎。
“田秀,新渝城里可有异常?”张雄山勒住马,喝问为首的汉子。
上饶战事之后,黄秉蒿恐淮东军沿袁水西进,放弃四周地形相对较开阔的新渝,兵马都退到易守难攻的下袁城以西地区。
虽说黄秉蒿在新渝没有派驻兵马,但始终有大量的眼线部署在新渝城内外,以掌握淮东对新渝的最新动向,说实话也是怕淮东军会先派兵马进驻新渝。
田秀是袁州军在新渝的探马头子,早年得过天花,一张脸满是坑坑洼洼的麻点,穿着短褂,腰间别着腰刀,他唾手走到张雄山的跟前,给他行礼,说道:“得知雄山将军过来,城里乱作一团,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小竹山的探马,看到淮东骑兵有两三百骑已经接近下塘沟北,正趟水过河哩!”
黄秉蒿放弃新渝不守,甚至在弃守之前,将新渝四城的城门都拆毁,不过新渝这些年倒没有怎么受战事的摧残,城里的民众颇多,也没有怎么逃散。
在五月之后,林缚在豫章也没有急于派兵马沿袁河西进,而是派人进袁州招降。一方面黄秉蒿也是做出积极响应的势态,一方面也相当多的人相信黄秉蒿会屈于淮东的武力而选择投降,故而新渝民众也没有大规模的往外乡逃难以避战事。
此时袁州兵马大股东进,自然叫新渝民众混乱不堪。
张雄山晓得淮东在新渝城里也不会没有眼线,但只要不成大害,也懒得理他们。张雄山这时候关心的,是淮东从北面过来的六百多骑卒。
小竹山位于新渝城北,下塘沟是源出小竹山的一条溪流,相距新渝城也就十数里。
“去下塘沟!”张雄山不急着进城,而是勒住缰绳,驱马走过一道弧线,踏得烟尘腾起,指挥千余骑兵沿着新渝残城的西北角往北面的小竹山赶去,去迎击南来的淮东兵马。
对张雄山来说,可不是先部进入新渝城就足够的。
新渝四周地形开阔,要是他们率部进入新渝城,叫六百余淮东精锐骑兵,绕到新渝城西,绕到蒙山与骑墙岭之间的丘陵地带,将拖延陈子寿所部中军主力西进的速度。
张雄山犹没有意味着豫章方面早在前日就知道他们进兵新渝的计划,还一心认为出现在新渝北面的这六七百骑是淮东将派去袁州促降的小股兵马,一心认为即使这股兵马派人赶回豫章报信,淮东在豫章的骑兵主力,最快也要在两天之后,才能赶来新渝。
也就意味着,陈子寿所率的中军主力,必须要在两天时间里进入新渝城,部署好新渝的防线,还要在新渝的北面、小竹山以及新渝的东面、袁水下游建立防垒,这样才能将战事的主动权抓在手里。
张雄山率骑兵主力往北赶去小竹山迎击淮东骑兵,但给田季以及副将刘摇旗留下两百兵马去接管新渝城,留在后面的两千步卒,会在天黑后进入新渝城,而陈子寿的中军主力,会在路上耽搁一天,到明天午前会赶到新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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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刀子勒住马,缰绳紧紧的吊住,马扬蹄嘶鸣,又重重的踢打在浅水里的溪石,溅出一大篷水花来。
两天一夜行三百里,即使像他这么精勇的汉子,多少也有些疲态。他下马来,缰绳还拿在手里,脸浸到沁凉的溪水里,大饮一口,又解开裤腰带,掏出黢黢的鸟来站在溪边解溲,大叫爽快。
身遭三百骑沿溪北岸往左右散开,不需要陈刀子吩咐,探水路的、寻高处侦察敌情的,也都各自行动起来,其他的都下马休息吃食。
看到小竹山北岭石崖上人有几个人头露出来,这时候还有兴致守在岭头盯着这边的,必然是袁州军派出的斥候。陈刀子手执马鞭指过来,派出十数赶过去围杀。
他率部先行,有个责职就是沿途清除跟隔绝袁州军部署在新渝周围的斥候,彻底的打瞎黄秉蒿、陈子寿在外围的眼睛,以掩护淮东主力的行踪。
前面的侦骑趟水回来,在陈刀子前勒住马,禀道:“已有千余敌骑到新渝城下,但留下两三百人,其他约有八百骑往这边赶来……”
虽说这边才三百余骑,听到有八九百敌骑过来迎战,周遭人都神情振奋,数名小校兜着马儿过来,催促陈刀子同意他们趟水到下塘沟南岸迎敌。
陈刀子啐了一口,将诸人骂开,说道:“打个屁,袁州军把本钱都押上来赌一把,你们要是跟注才是蠢蛋。派人去跟赵豹说一声,我们把敌骑往西引,他能绕过去就绕;不能绕过来,就缀着敌兵的尾巴来和我们一起打包抄!”
前部六百余骑,以陈刀子、赵豹为将,到末山西南麓才分作两队。一队叫陈刀子率领,换上新马,驰至下塘沟接敌,赵豹率余下一队,除一人一骑,还要额外约束多两倍的走马,落在后面,行速稍缓。
既不能叫袁州军主力进城,又不能叫袁州军主力有所警觉,弃新渝不夺而在淮东军主力赶来之前往下袁逃患——这事委实有些难度。
随敌先锋将张雄山最先赶到新渝城外的兵马有三千步骑,也颇有一战之力,要是在新渝城北、小竹山西麓沿下塘沟建立防阵,掩护陈子寿所率中军主力进入新渝,陈刀子、赵豹还只能硬着头皮强渡下塘沟。
但是,很显然张雄山有三千精兵在手,其中骑兵数量也不在少量,看到淮东军进入新渝境内的兵马仅六百余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守住新渝城北翼?
张雄山率骑兵主动出战,那就正合陈刀子之意。陈刀子抬头看了看,暮色四合,苍白的月色在东边的天际已经浮了起来,挥鞭指去,与周遭诸将说道:“这夜正好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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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刀子率队沿下塘沟往西走,张雄山即往西追,隔着下塘沟及疏林、丘陵,缀尾不舍。
这时候即使知道淮东另有一支三百余骑的队伍借机从小竹山东麓绕到新渝城下,张雄山也不以为意。
他所率另两千步卒也正接近新渝城下,此外在新渝城里,还留下近两百骑,张雄山怎么也不用担心两千余步骑会挡不住绕过去三百余淮东骑兵。
陈刀子率队反击缀尾追来的袁州骑兵是在天黑之后。
时唯中秋前夜,浅云遮空,明月辉光如水,四下里山川溪谷,似明非明,能看到远处的情景,但又看不真切。
张雄山见追不上敌兵,见夜色已深,已率部返回新渝去。骑马夜行溪山林谷之间,只能小步而行,要是纵马疾奔,易给坑洼不平的地形蹶了马蹄子,为保护得来不易的战马,有好些兵将,甚至下马来牵马而行。
陈刀子所率三百余骑,就在这时下塘沟另一头、蒙山骑墙岭东麓的丘山之间反卷而来。
听着马蹄声接近,竟是夜间从疏林里驰来,不待张雄山这边有所反应,数十支箭“嗖嗖”射来。张雄山跨下的座座给一支箭从右眼射入,射穿颅骨,又一箭射中张雄山的肩甲,铿然一声坠落。坐骑瘫死在地,张雄山取下长枪,跃到一旁,换马骑上,勒令左右兵马围聚过来,抵抗淮东军的夜袭。
然而淮东数十骑射过箭,稍接触看这边阵列严饰,就立即往林里散去。张雄山率部策马欲追,山林的两翼又各有数十骑杀出来截。
张雄山不得不退到溪边,借着月光在溪边稍平整的滩地上整饬阵列。
袁州骑兵,沿道夜行,不会有什么困难,但在没有现成道路的山川林谷野地之间夜行,绝非擅长。
说起来,还是缺少训练。
江西不产马,从广南、川东引进的马种,都是矮小驼马。黄秉蒿这边年来都是从驼马里选择一些健行的高大马匹用于骑乘。
马匹如此珍贵,而骑兵的夜间野地训练又特别的伤马。一小心蹶了蹄子,一匹好端端的战马从此就彻底废掉不能再骑,甚至连作走马都不成,黄秉蒿怎么舍得如此不惜成本的练兵,他也没有这个资源。
张雄山虽说性格粗暴,但非愚蠢之人,看淮东骑兵借着微弱的月光,如此快速而有序的从山林里出击、撤退,就晓得他所率袁州骑兵虽称精锐,但跟淮东骑兵的精锐,远远不是一个档次。
纵马在川山之间夜战,肯定不成,张雄山即令一部分放弃骑马,编队以刀盾弓弩行于骑队的外侧,以抵挡淮东骑兵的袭扰。只要拖到天明,那两军兵卒之间的差距就会减少,而他们仗着兵多,就能重新掌握主动。
另外,在张雄山看来,只要渡过今夜,陈子寿所部中军主力就能行到新渝城下,能据城而守,就不怕淮东在豫章的步骑主力两天后赶来。
从月至中天起,到拂晓天色微明,淮东骑兵人数虽少,但占据夜间作战的主力,从山林、从浅溪、从丘壑进出,袭扰张雄山所部。袭扰一直进行了六次,每次都是三五十骑分批袭来,但到拂晓之后,这部淮东骑兵就突然撤走。
拂晓时,天色微明,晨光青濛濛的笼罩在山峦之上。见淮东骑兵撤走,张雄山派人侦察地形,才发现他们这一夜且战且行,已是到蒙山东麓的赤土岗一带,落在新渝城西边约三十里处。
赤土岗南边有溪,张雄山也不晓溪名叫何,看地图过溪即是他们昨天去新渝走过来的大道。纵马到溪畔,看到溪畔有十数具尸体凌乱横卧,皆是袁州军服,鲜血都浸到石隙里凝成黑色。
再看周遭马蹄散乱,似乎先锋步卒有少数兵马在夜里给诱来此处围杀。
渡过浅溪,有十数残兵往这边逃来,见手下一员步兵小校,张雄山将他唤来问新渝那边及陈子寿所率中军的情况。
“曹腾校尉奉将军令率两千步卒急行新渝,但离城尚有十余里许,叫三百余敌骑冲到阵前来。其时夜色已深,再往前峡道又窄,而将军不知去了何处,见敌骑里有藏着重甲,冲杀又十分的凌厉,曹校尉便叫大家停下来守地列阵,又叫我等各率一队步卒出击驱逐从侧翼进击的敌骑。我部给骑兵切割开来,夜里不能跟曹校尉汇合,便且往西边走,没想走到这里跟将军遇上。”
“吃屎的家伙!”张雄山啐骂了一声,两千多步骑,仅叫淮东三百余骑拖得寸步难行,离新渝城仅十余里而不得进,这脸丢到天上去了。
张雄山也不管其他,一边派人去停在西边三十里的陈子寿,一边率部往南边的大路赶去,赶去跟两千步卒会合,先进入新渝城再说。
也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张雄山与十几员战将及近千骑兵都相当疲惫,马匹也有些扛不住。为节约马力,张雄山与将卒都下马步行,还未走上东去新渝城的大道,就听见两侧发出喊杀声,从山谷、树林里各驰出一支人马,拦腰杀来。
看着杀出来的人兵规模,竟然是先部进入新渝的六百余淮东骑兵都会合在此!
张雄山心里抑不住有些慌张,没想到淮东骑兵在拂晓前撤出后失去踪影,竟然赶到这边会合在设下埋伏。张雄山跨上战马,执枪在手,淮东骑兵拦腰杀来,他只能分兵两侧迎击。
虽说张雄山麾下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但淮东骑兵从豫章赶来,只会比他们更辛苦、更疲累。但境况越是极端,越是能体现将卒的战力。
近千袁州骑兵给拦腰伏击,就已经措手不及,有些慌乱,仓促分兵从两翼迎击,阵列都没有整饬,混乱还没有捋顺,甚至许多人的弓弩都没有张开,就叫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