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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给你取得名字?”我好奇的问,“你又遇见谁了?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是我,”九灼靠在树上不紧不慢的,“这个名字如何?”
“不如何。”着实是不如何,倒不是想让我的青桐树保持一种神秘莫测的得道高僧样貌,至少让他可以保持一种安静的美男子的状态。而他不是,而长歌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是。
而且我存着私心想着青桐哪日化出人形来,想必也是面红齿白的俊俏小生一个,好歹有个风流俊逸内涵简约的名字与他给他撑撑门面。
长歌这个名字显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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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来风雨声
第八章夜来风雨声
“你不是很满意我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九灼挑了挑眉,语气……不怎么友好。
“不不不……,”我急忙辩解,“不是我看不上上神你取的名字,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家这颗破梧桐树配不上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近来我在形容上有些……无所不用其极。
“哦?是么?”他狭长的眼睛在眉梢聚了些笑意,却隐而不发。
“胡说,你胡说!央央,作为一个上神撒谎是会遭天谴的!你不是说我是天底下、四野八荒、十三天之中最好最好最英俊最潇洒的一棵梧桐树么?!”青桐在我身侧,字字血泪般控诉的我肝颤。
我被他这几句吼得心惊肉跳的,这几句话说的我耳熟的很。我隐约记得这青桐千儿八百年前不知因何抑郁过一回,我便编了许多谎话来哄他,毕竟我身边贴心不贴心的也只他一个小棉袄不是,怎么不得关心一下他的思想感情身心状况啥的。况且要是他真抑郁死了我住哪,一只没有窝的凤凰必然会比毛毛虫更凄惨。
后来因着我捏了个谎说,唔,似乎是说什么他是合天底下最……好的一棵梧桐树,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挑选了帮助我修炼成上神的神树啊什么的。唔,还用了不少的肉麻的形容……见于且不止于他刚刚说的那些。那时大概还年轻,想象力和夸张学的大抵不错。如此哄了半天我才知道那青桐是因着一个东山头来的小花妖嘲笑他,说他几千年了才堪堪修了张脸出来,身子连动也不能动,更别提什么术法了。
我当时甚不走心,觉着好歹也是我身边混了那么多年的,总该与我有着一样的厚脸皮。因着此等小事抑郁成这般寻死觅活的着实……太心思细腻了些,我甚不走心的接了句你确实修的慢了些。
话音未落,当即两抹眼泪挂在了他白白嫩嫩的脸上,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像我就是那个取笑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花妖。
罪恶感肆虐,一种欺负这么年轻英俊的树妖简直得下地狱的心情油然而生。
最后这件事以我把那只小花妖赶出了东禺山为结束。
……
如此看来,我着实低估了一棵树妖的记性。
“唔,原来你不止夸过本上神英明神武,连自家青桐也夸的天花乱坠。”九灼道。
“……”
“好罢,青桐喜欢便随青桐的意思,叫长歌罢。”头疼的很,不想再与他争辩了。师父确然说过与邪魔外道斗争到底,与道德天尊辩法辩死生可辩上数月之久。然而师父也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既是饶了别人也是饶了自己。
想到我饶过了九灼我心情不由好了很多。
“让你做的事儿都做完了?”他问。
我点点头。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他漫不经心地道。
我想了想,“我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想着上神你受了伤应该早些歇息了,我不想扰了你清净,便去迦何那里住了一宿。”
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良久,点了一点头:“一路平安便好。”
我忽被树枝扯了扯衣领:“迷谷树枝呢?你弄到哪里去了,拿出来我种上一种,想有棵树与我作伴了。”回头再看长歌,长歌竟有些赧然。
我掏了掏衣袖,不想摸出来那半截子被我三昧真火烧的差不多的迷谷树枝,这树枝倒是坚挺,竟没有烧光,想了想还是转头问九灼:“你还有迷谷树枝么,与长歌罢,这一截许是不能用了。”
九灼看了看我手里黑糊糊的树枝皱了皱眉:“你怎么把它烧了?”
“从七伤宫出来的时候天已大黑,我看不清路就点了根枯枝,不想把它也烧了。”我道。
“你真火修的不错,连这五万年头上的迷谷树枝都一点就着。”九灼笑笑,同时把树枝从我手里递给了长歌的枝丫,“你且种着看看罢,这四野八荒的许是没那么大年龄的迷谷树枝了。若是不能活,我便再去那西海西给你讨一枝来。”
我仰头看着那长歌接了树枝去,小心翼翼的把树枝烧焦的部分掐头去尾,又拿出一点他辛苦收集了几千年的天水来润了润,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不得不说,青桐哦不长歌认真起来那神情十分的耐看,果然我东禺山里出美人。他技术也过硬的很,迦何曾来过东禺山,长歌的技术便是他教的,虽然他只能用自己的气根和枝叶,种出来的花草却不输迦何,尤其是他种的嘉应子树,上面的嘉应子又大又甜,我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赖在那棵嘉应子树上。我正看长歌照顾那在我看来已经几乎没有活路的小树枝的,听见九灼在我身畔发问:“那你昨日实打实的迷路了?”他还带了一点笑意,三分疑问,七分嘲笑。
笑你妹啊,迷路而已,有那么好笑么?
夜风凉嗖嗖的,一想到九灼会在我的窝里住十几天就甚是不爽。
现下我正披着自己最厚的一件衣服,坐在长歌最高的一根树枝上喝酒。
那件衣服是虎皮做的,暖的很;酒是从迦何那里顺来的,不怎么烈,但是干醇。
我抬了抬头,凉风悠悠钻进脖子里衣服里。想来南海的水君要开始给南荒布雨了罢,天阴阴沉沉的,看不着一点星子。没有星子的九天空空荡荡的,并不怎么好看。不过这种大半夜不睡坐在长歌的枝丫上喝酒吹风想心事的日子于我着实难得,上次有幸坐在上面还是三万年前因着那白泽成亲,觉得自己失恋一场,坐在长歌的枝桠上整整三天三夜,岂不知自己从没得到过又何谓失去,然而那时候想不明白,天真的很。而那时候长歌还没化出那张脸来,也没法子安慰我。只是我觉得那日屁股底下的枝枝叉叉甚是柔软,柔软到我抱着那枝杈哭了三天。白泽仲殷他有父君有母妃那时又添了一个疼他爱他的夫人,我原本就什么都没有,那时更是一无所有,只剩下怀里的一棵树。我那时想老天终究是不公平的。然而老天又何时公平过呢?说真的,它还算待我不薄。
……
再后来,长歌化出人面来。我再受了什么委屈,有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儿也想上树枝上来歇一歇——我以为鸟总是要待在自己做窝的树梢上的,凤凰也是鸟。可是长歌愣是用他的嗓子把我从树梢上吼下来,老老实实抱着酒去树洞里睡了。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羞涩的腼腆,但是音量和让人头疼的程度却并不输那西天梵境佛陀手底下本是佛国护法的二十诸天之一的密迹金刚——哼哈二将。因着长歌我虽然一样是喝酒,却少了许多受凉和从树上掉下来的风险。须知我乃是个禽鸟,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这名声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如此算来,长歌对我仍是很好的,大概是因为他从有意识到今天,也如我一般只有我一个罢。
唏嘘了几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靠着长歌有些硬巴巴的树枝喝酒。酒水入喉,身体从内到外渐渐暖起来觉得舒服了许多。
一转头却看见身边多了个挺拔的黑影。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喝酒了?”
“那我去哪?本上神好歹答应了司命星君要照顾你十天半个月,再加上师父的面子,你赖在我树洞里的床上我自然无话可说。然而须知人言可畏,九灼君你又是一个有家室的,为着你着想本上神少不得要避你一避。”我说。
“你喝多了。”他站在树枝上很有些居高临下的神气。
“许是罢,”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这酒虽说是迦何酿的酒,他千儿八百年没做什么正经事一直在种莲花和酿酒,虽说他这酒入口香醇后劲大,可我并不觉得醉。我逻辑严密,思维清晰,还知道避开他而不是扑上去控诉他有多无聊多伤人心,当真是没醉的,“九灼君你若是受了寒便不好了,还是早点休息罢。”
他面上看着怅然了一会子,终究是转过身去了,我摸了摸脸,不知怎的竟有些烫:
“九灼……”
“嗯?”
“下去的时候轻一点,别把长歌吵醒了。”我殷殷嘱咐。
不知怎的我看着他背影僵了一僵,点了点头,那一抹玄袍并着云纹靴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长舒一口气靠在长歌的树枝上,答了他这一番话不由得有些倦了。当年巴心巴肺想要巴些青眼,他全如数给了络明烛那只狐狸,现在天下太平了,他只不过借我些地方将养两天的伤,竟却记得出来望我一望了,真是世事无常,连着神仙性子也无常。
然而有些事并不是当时不能做的补到后来便会有用,他九灼或许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九灼,我却再没有当年那个心境了。
我又喝了几口酒,酒劲儿上来有些发困,就抱着长歌的枝桠睡了。
睡着睡着,我做了一个梦。
许是很久不做梦了,我虽知道这是个梦却扔带了满心的好奇,并不愿立时就醒。
我梦见天地像尚未被盘古他老人家一斧子劈开的时候那样混混沌沌的,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四处都暗沉沉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只有我一个人。听闻别人的梦不是惊险刺激至少画面也丰富瑰丽,我小时候大抵也做过偷吃万寿山镇元大仙在五庄观里种的人参果之类惊险的大梦,而今却仿佛只有空荡荡的一个梦的躯壳,梦像死了一样,我茫然的在那些黯淡的空荡之间站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光。那道光闪烁不定,有些像贼光,却只是看着温暖。我循着那光走了许久,周围的迷雾没有散,踢踢踏踏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当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走下去的时候,我却在迷雾尽头看见了师父。
师父静静地在妙义莲花境的十恶清明台上打坐。
原来这里有师父啊,这真是个好梦。我欣喜起来,提着裙角奔到师父身边摇晃了他许久。师父渐渐睁开眼来,薄唇画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是你啊小十三。”师父说。
是你啊小十三。
我在梦里等师父这一句不知等了多久,我梦见师父远远的铸器远远的弹琴远远的酿酒远远的与九灼坐而论道……再未有幸能听师父叫我一声小十三。我资质不佳,在师父所收的徒弟里,大约也只有三师兄夜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