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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明明没来过这个地方呀!
这时候,他就看见骆铃的脸。
那一张略带椭圆型的美脸,还有柔软的身体,就算是一转身也掠起一阵漂亮的英风。
他忽然觉得她很熟悉,他一直只当她是一个从大都会来的女子,就像他对大都会或大都会对他一般,都是不易动真情的。
可是就在这一刻里,他看到她,觉得心里充满了一种红色的柔和。他觉得她织是一个美丽的弱者,跟定时炸弹一样,在还没引爆之前最只是口安祥的钟。他生起了爱上她的感觉。
他甚至记得她的乳蕾是蜂蜜色的,肌肤是蜂乳色的,语音则似是蘸了蜜糖一般的。
他一定跟他有过肌肤之亲,否则,他断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想到这点,他就对眼前的女子充满了爱念。
“我一定曾经梦见过你。”温文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以一种柔和的声调对她说。
骆铃并未注意他说什么。
她正惊怕中。
因为她继续发现可骇的事。
在她眼前。闪过好一些映象、都是一些零碎但足令她震怖的景象:一个有两只马蹄的人正在疯狂的以樵夫用的斧头来砍掉自己满是伤痕的翅膀、一个妇人正产下了一条蝾螈、他弟弟骆佳的裤子里有一只口有只尖牙和吞吐着一条花蛇的青蛙、她正和温文一丝不挂的喘息着在床上纠缠、有一枯瘦的老人被射杀在一个红色的房间里、有一个寡妇正用舌头去和一块湿砖上的青苔……她完全没有办法停止或避免脑中纷至沓来的想法。这些画面都像是电影院的画面一样,清晰而骤目,但因为在也脑里扬映、跟她的心脉连接在一起,使她就算闭起了眼也无法停止这些画面的跳动。
她退了几步、忽然,脑中的奇怪映象停止了。她“咚”的一声,后跟正踢着了一口大鼓。
声响虽然跟微弱,可是在静夜中听来,份外惊心,把牛丽生和温文吓了一跳。
牛丽生又“嘘”了一声。
温文急道:“别‘嘘’!”
骆铃刚刚才舒了一口气,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骆……铃……”
她迷迷糊糊的低应了一声,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叫她。
温文没有叫她。他只憨憨的看着她。
牛丽生也没有。
——谁在唤她?——一定是错觉?可是那低唤声又起了:“……骆……铃……”语言十分含糊。
低唤声很低。
而且是从低处传来。
骆铃俯身下去看,除了那面大鼓,到处是黑幽幽一片,不过,至少可以辩别得出来,这儿什么东西也没有。
那声音又喊了:“骆铃。”
这回是一点也不含混了,清清晰晰但气若游丝的传来。
骆铃忽然想起那位给花蛇缠身噬食着的印度女神。
然后那声音又叫了一次。
骆铃现在已可以断定那黑忽忽的地下不可能有“东西”叫她——除非能发出她名字叫声的事物要比一只木屐还小。
“骆——铃——”然后“通通”两声。
这次的叫声,给骆铃这着了来源。
骆铃只觉得头皮发炸。
——因为声音是自鼓里传来的。
——那口一个酒坛子大小的鼓里,难道还藏了“人”不成?——如果那里面的是“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果那不是“人”,那么,那又是什么“东西”?!
这同一时间,牛丽生也有离奇的际遇。
他原是去着墙上粘的一道符。
他本来只是刚好经过,随意的看一眼。
可是他着了一眼之后,又把眼睛调了回来,看第二眼,然后就一直看下去了。
因为那张符是活的。
那符咒是以朱砂写在黄色油纸上的,下端还盖了个方形古印。
牛丽生看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神坛上粘着符录,本来对像下雨天打着伞一般,是正常不过的事、待他看第二眼的时候,总觉好像有什么不同了,可是又分辩不出来。
直到他看到第三眼,突然又觉得跟第二眼不一样了。
这时他可看出来了:第一眼的时候,那方印是在符咒下端的,到了第二眼,方印已倒转过来的上方了,第三眼的时候,方印就盖在符咒中。他总共看了三眼,方印的位也一共变了三次。
牛丽生不禁“嘎”了一声。瞪着一对牛眼,待要细看,发现那符员居然跟他眨了眨眼睛。
符录当然是没有眼睛的。
但这一道符录上有一直线,跟其中一条抛物状似的弦线构成一个眼型的图案,牛丽生就觉得在那个眼型有什么东西在闪了闪,就像一个人跟他眨了眨眼睛一样。
牛丽生看傻了。
他到现在还未懂得害怕。
他更凑近去看个仔细。
这一细看,他发现那张符不但会眨眼睛,还有展笑靥、招招手、打阿欠!
这可把牛丽生看出兴趣来了。
他觉得这道符好可爱。
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他还忍不住用拇、食二指去碰碰这张符,就像是看到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使用手去拧他的脸蛋一样。
可是他一伸手,符纹就不动了。
他想缩回手指,可是手指已粘在那里了。
他用力抽,连墙都为之微震。
他知道。他的手指像给什么咬住了一般,如果他硬要收回,就得要把整栋墙一起拉倒。
他自度有这个功力。
——可是,如果这么做,不但院落里的人会知道,只怕全村人都会被惊动了。
他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正是骆铃一惊未停、一惊又起之际。
因为她害怕,退了好几步,结果臂部碰到一样东西。
他惊觉回首。
笼子。
那是一个铁丝箍成的笼子。
借着七星灯的微光,她看见笼里有一张脸。
那是一张五官十分模糊的睑。
这张脸并不十分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身子。
——可怕程度,足令骆铃不知道该用“他”好还是“她”、抑或是“它”字才比较适当。
因为那不是人的身体。
“它”一截一截、一圈一圈的盘在笼子里,高高叠起,叠得有她胁部那么高——那是一条大蟒蛇的身体。
蟒蛇的身子,人的脸!
那是一张痛若的脸。
——就像一个人给魔法变成一条蛇一般。只藏下头部仍然是一个人,'奇書網整理提供'可是因为身体其他器官不能配合,使他张着嘴,呜呜胡胡的说不成活。偶尔却丝丝嘶以的吐着分岔的舌头!
天!这到底是人还是蛇!
天哪!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
天啊天,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骆铃警觉到惊惶和危险的时候,正是牛丽生的手指给那道符录咬住了手指之际——牛丽生也意识到眼前已入险境。
这时候,温文也清醒过来了。
那是因为他随意拿起桌上的一本书。
一本万年历也似的线装书。
他随意的翻开其中一页。
然后他怔住了。
那一页正描绘着:二男一女,正进入了一个神坛,三人脸上,都露出惊煌之色!
——这二男一女,岂不正是他们自己?!
温文这才意识到:他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会对骆铃萌生情愫的!
那道理就像是一个人不可能在别人用刀割着他的肉之际会睡着了一样!
这地方太不寻常了。
——留在这里,的确是越来越危险了!
4、越来越非常更加危险
骆铃骇然道:“太可怕了。”
牛丽生说。“要小心。”
温文道:”不如我们走咯!”
“既然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是说,“何不多坐一会?”声音从神坛上传来的。
三人一起抬头,却见不知从何时起,那神坛上已多了一个人。
那人盘膝而坐,正是那枯瘦老人。
顾影的父亲:顾步。
三人大骇。
牛丽生仍然拔不出那两只手指。
他愈用力,那“符录”就“吸”得愈紧。
那老人的脸容在红烛芒映照里就象浸在血光中。淡淡地道:“如果你还想要有十只手指,就跟它说一声:大宝,乖!大宝一向不喜欢人碰它的。”
牛丽生只觉无稽,暗自使力,不料那道符现在可不只是“吸吮”了,而是”咬”住了他。
牛丽生感觉到的手指快要断了。
——必要时,他只好把整栋墙都拉塌算了。
可是他一旦运劲才知道,自己的力量会给那栋看着并不厚的墙吸去了,就像泼水在沙漠上,吸得涓滴不留。
看来那不只是一面墙。
而是整块大地。
——再孔武有力的人,也没有办法去掀翻整块大地。
那老人漠然的说:“你不要你的手指了么?快说一声:大宝,乖!”
牛丽生心里还觉荒唐,但心里已不禁照样说了一句:“大宝,乖!”忽然,那”嘴巴”
不见了,“尖齿”也消失了,他的指尖仍抵在墙上,墙上留有一道纸符,如此而已。
“好了,现在我要请教你们,”顾步干咳了一声,说:“这儿是我私家的地方,神坛更是我供奉神明的重地,我跟三位素昧平生,夜闯禁地,所为何事?”
三人都目知理亏。
可是三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温文垂首说:“对不起,我们借了。我们现在就走,不好意思,再见,拜拜。”
牛丽生则硬硬邦邦的道,“你要怎样?”
骆铃叉起了腰,用一种仿佛似是对方既欠了她的债而又胆敢追求她的姿态说,“你这儿妖里妖气的,一定不是好地方,你有这样古里古怪的儿子,也一定不是好东西!我来问你这鼓里为啥要藏着人?这人为啥给你变……害成一条蛇?!你这个妖道,还不快快告诉本姑娘你曾于过什么恶事?!”
然后她又说:“这儿的神像全是面目狰狞、准不是什么正神!你施的准是妖法,姓顾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步端坐在神台上。
原先骆铃那一番话,他还是静静的听着,浸在鲜血一般的红烛光里,他的脸色如何,也看不出来,人人的五官,都只剩下红黑二色,既可怕亦柔和、至少,顾步原来还带若点微笑的,尽管他的微笑是那么的孤僻,还带了点不屑。
直至他听到骆铃说到后来,竟辱及了他所供拜神明的时候,就算是浸在单调的灯包下也可以觉察得到他的不悦。
“哦,这么说来,你们就是那几个刚来此地的游客了?”
骆铃因为害怕,所以恶人先告状。她在香港久了,土生土长,虽然也到过外国留学,所以更有过比较:在香港社会不恶是不行的。你有理,若不恶,纵理直也气不壮、要是无理,更不恶也不行,只要够恶,理曲也可以气壮。反正不管有理无理、有礼无礼,一定先要气壮、要气壮,得够恶、如果别人对你凶,你便得对他更凶,软弱是无法生存的。骆铃人虽有傲气、骄气,但人倒是挺好的,因为不想真的伤人,反而不够人恶,吃了暗亏,所以,现在她“学乖了”,每遇人恶时,她就重恶,如果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更自较而然的要‘大声夹恶”,以壮声威。
她一上来就失了风,而且给吓得乱了神志,所以现在就只一味凶悍:“是游客又怎样!
这里的警方和黑社会,我们有的是熟人!坦白告诉你,我们既是‘皇牌’,也有‘黑底’!
你少惹我们!”
“有这么利害?”老人伸直了腿,负手自神台上步下来,“那么,是你们打伤犬子的了。”
牛丽生说:“我们刚才没打伤你的狗。”
温文忙道:“他是说他的儿子。”
牛丽生说:“哦,你的狗仔是我打的。”
老人冷哼一声,用一双霍霍有神的眼打量着他,就想利刀在钻石上来回打磨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