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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李金宝无论死于不死,他的女儿都要去给雷允恭做小妾了。
一想到这里,李金宝就心如刀割,雯儿心比天高,那么多风度翩翩的公子、满腹经纶的书生上门求亲她都看不上,现在却要让她嫁给一个太监,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随便选一个后生把雯儿嫁出去,即使找一个庄稼汉,也比给一个太监做小妾要好上千倍啊。
恍恍惚惚中,李金宝回到了家中。李雯雯见父亲回来,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她知道父亲到巩县谈一单大买卖去了,现在父亲回来这么晚,一定是买卖谈成了。李雯雯却不知道,他父亲确实是去县城谈大买卖去了,谈的结果却是,李雯雯要去给一个太监做小妾,时间就在三天后。
李金宝看着女儿灿烂如花的笑脸,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李雯雯此时才发现父亲神情不对,连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金宝就涕泪纵横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边,末了他哭着说道:“雯儿,爹是混账,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娘!爹到黄泉之下都没脸见她啊!”
李金宝发着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向村北的小树林奔去。
李雯雯当时就被父亲的话惊呆了,等听清醒过来,发现父亲往北边的小树林奔去,李雯雯心中一激灵,知道父亲要干傻事了。于是她连忙追了过来,等她追到小树林中的时候,正好看到父亲把脖子伸进吊在树枝上的衣带。她惊得魂飞魄散,一边哭喊着就奔了过来。好在衣带没有禁住李金宝的重量断裂开来,又恰逢江逐流从树林旁路过,李金宝才捡回一条命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腹
江逐流刻意追问之下,李金宝终于老泪纵横地说出事情的经过,那边李雯雯也早已经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江逐流对李金宝的感觉。一个当父亲的,因为滥赌,竟然把女儿的一生都毁了,这样的罪孽岂是一死就能了之的?
当然,对李金宝的感觉还在其次,让江逐流感觉最震惊的是司天少监邢中和竟然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物。当日在邢中和家和他坐而论道,江逐流感觉到的是邢中和的算学造诣和对学问孜孜不倦的追求,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个能对算学抱着如此巨大热情的人人品竟然会如此卑劣之极。看来,人的学问和品性真的不成正比,一个品性卑劣之人,学问越大,造成的危害也越大。从李雯雯这件事情上可以推断出,邢中和背地里为了迎合雷允恭,不一定干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那么眼下李雯雯的事情该怎么办?漫说李雯雯声音酷似杜鹃,和江逐流之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缘分,即使没有这一层缘分,李雯雯是个寻常的女子,这种事情让江逐流遇到了,他也不能不管啊。
可是一旦他要插手这件事情,势必要和雷允恭和邢中和两人起冲突。以江逐流的本意,还不想这么早就和顶头上司雷允恭起冲突。雷允恭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江逐流若坏了他的好事,那么以后少不得被穿小鞋。尤其是江逐流负责皇陵修缮,这比不得寻常的差事,雷允恭随便找个由头诬陷于他,他项上人头就有可能搬家。能不能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既帮了李雯雯父女,也避免与雷允恭起什么冲突呢?
江逐流低头沉思半天,却还是没有想出什么稳妥的办法。罢了!前怕狼后怕虎本来就是自己的性格,既然决定要帮李雯雯,管他什么雷允恭、邢中和?即使自己不帮李雯雯,也终究有一天要和雷允恭和邢中和起冲突的,只不过这个冲突来的早晚而已。
主意打定之后,江逐流就微笑地对李金宝说道:“这位大叔,一千贯铜钱又不是什么巨大的数目,何苦要寻死寻活呢?”
李金宝抹去眼角处的老泪,嗡声说道:“不是巨大的数目?这位公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俺老李即使把嘴缝起来不吃不喝干上二十年,也不一定能赚够这一千贯呢!这可让俺怎么办啊?俺真不是人啊!”
说着李金宝眼泪又下来了。
李雯雯在一旁嘤嘤地哭泣,其状更是可怜。
江逐流呵呵一笑,说道:“一千贯对大叔来说,可能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可是对我来说,不过是笔小钱而已。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今日既然救了你一命,也算缘分,若是再让大叔因为这一千贯去寻短见,岂不是糟蹋了这一份缘分吗?好了,大叔你打消寻死之意吧,那一千贯石料钱,我替你出了。”
“什么?”李金宝乍闻此言,先是惊喜,旋即又怀疑。不可能吧?这一千贯即使对大富大贵之家来说也不是笔小数目,这位年轻公子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拿出这笔巨款?莫非他凭白消遣自己?
见李金宝用充满疑虑的目光望着自己,江逐流就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于是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张钱引递给李金宝。
“大叔,这是本朝最大的兑换铺金必昌开出的钱引,共一千贯,你现在就可以把他收下。”
李金宝望着江逐流手中的钱引迟疑了一阵子,终于伸手从江逐流手中拿过那两张钱引。他拿着钱引凑到桌前的油灯下观看,只见两张钱引上都印有金必昌名号,注有金必昌的标记,在钱引的正中,则用隶书端端正正地写上“当钱五百贯”五个大字。这两张钱引纸质精美,印刷精良,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仿冒出来的。李金宝当下就能断定,这两张钱引是金必昌开出的无疑。
“雯儿,别,别哭了!”李金宝惊喜交加,他快步跑到垂首哭泣的女儿面前,把两张钱引展示给她看:“看,这位公子爷给了我们一千贯,你再也不用担心嫁给那个老太监了!”
李雯雯在旁边也听到了父亲和江逐流的对话,但是却不敢相信江逐流会真的拿出一千贯来。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凭什么为她家拿出这一千贯巨资?直到李金宝把两张钱引递到她面前,她才相信这是真的,这位年轻的公子不但救活了她父亲,还真的拿出了一千贯给父亲。
不用嫁给老太监了!李雯雯心中一块大石头立刻被搬去,她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充满感激地望着江逐流,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李金宝见女儿止住了哭泣,这才有转身蹬蹬几步跑到江逐流面前,噗通一声给江逐流跪下:“大恩公,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你这一千贯可是救了我老李家两条性命啊!”说话间李金宝已经梆梆梆地给江逐流连磕三个响头。
李金宝说的不假,没有这一千贯,他不但会因为无法面对女儿自杀,而以雯儿刚烈的性格,也一定会宁可寻短见也不会嫁给那个老太监的。
江逐流连忙把李金宝拉了起来:“这位大叔,你千万勿行如此大礼,我承受不起!”江逐流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这一千贯我也不是白送给你的,我这里还附带一个条件……”
李金宝顿时紧张起来,他瞪大眼睛对江逐流说道:“这位恩公,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不涉及我家雯儿,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言下之意,是怕江逐流打他女儿的主意。
江逐流顿时笑了起来,“呵呵,大叔,你放心,我已经有妻室,断不会对令媛有非分之想。我的条件就是,这一千贯只是暂借给你渡过难关的,你必须要还我。”
李金宝一听江逐流不是和那帮畜生一样打他女儿的主意,顿时放心不少。不过这一千贯要让他还来,可是要颇费一番时日啊,纵使他豁出老命的干活,恐怕也要还上一二十年了。
“恩公,不是俺老李不愿意还你这笔钱,只是老李收入有限,这一笔巨款让老李还起来,不知道要还几十年。”
江逐流摇头一笑,道:“无妨,只要你卖力干活,每年定期还我,总是能还清的。怕只怕你嗜赌如命,把平日里赚的钱又投到赌场上去了,这样下来,你一辈子也还不清我这笔钱。”
李金宝老脸臊得通红,他大声向江逐流表白道:“恩公,你放心,经此一事,俺老李说什么都不会再去赌博了。若是,若是俺再去赌博,不劳别人说俺,俺自己就拿斧头把俺的手剁下来!”
江逐流摇头微笑道:“大叔,不是我信不过你,很多赌徒输光了家当之后,也是后悔的要死要活的,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只要手中有几个活钱,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跑去赌博去了。所以,现在大叔你对我发下这个毒誓并没有用。好了,我先问大叔一个问题,你平日里做石匠,替人开采石料,若是不去赌博,除去家用,一年还能落下多大银钱?”
李金宝嗫嚅半天,说道:“若是不去赌博,除去家用,我一年差不多能落下五十贯银钱。”
平常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在地里侍弄庄稼,若是年景好,除了顾住一家人的吃喝之外,能落下一贯两贯铜钱都是好的,若是年景不好,别说落不下银钱,恐怕连吃喝都成问题。现在李金宝靠替人开采石料,一年下来能落个五十贯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若不是他嗜赌如命,李家也是小富之家,岂是现在这般光景?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这样好了,大叔,我正好也替人修缮陵墓,手下缺少一个懂得采石、雕刻石料的贴心之人。大叔既然是巩县有名的石匠,那么在经验技术方面应该强过一般石匠很多。我的意思是,大叔能不能到我手下干活,替我监督其他工匠,防止他们糊弄于我。至于工钱,除了负责你一家吃喝开销之外,每年给你一百贯铜钱。你整日在我手下干活,有其他人帮我监督着你,也防止你把工钱拿去赌博,这样只要十年光景,你就可以把欠我这一千贯都还清楚了,你看这样可好?”
江逐流这次帮了李金宝,就彻底得罪了雷允恭和邢中和。这次去永安县皇陵,里面全部都是丁谓、雷允恭和邢中和的人,江逐流没有一个心腹之人。若是有人捣鬼,江逐流也无从知晓。现在李金宝既然是个方圆闻名的老石匠,那么替江逐流在工地上把一把关应该绝无问题。这次自己帮了他这么大的帮,他又和雷允恭、邢中和有仇,到了皇陵之上,除了死心塌地当自己的心腹外,还有其他出路吗?至于说那一千贯钱,还与不还,江逐流确实是不在意的,只不过拿这个做为一由头拴住李金宝,让他为自己卖力而已。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混账政令
“恩公也替人修缮陵墓?”李金宝抱拳说道:“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替何人修缮陵墓?”
江逐流又是一笑,说了这么半天话,也收下了我的一千贯钱引,感情这时候才想起来询问我的姓名啊。
“呵呵,我姓江名舟字逐流。官拜山陵使承事郎,替当今圣上修缮皇陵。”
“什么?”李金宝脸色为之一变,指着江逐流怒声说道:“你是那个够太监雷允恭的人?给你!我们不稀罕你这臭钱!少来打我家雯儿的主意。”
说着就把两张钱引摔到江逐流面前。
江逐流苦笑道:“大叔,你误会了。我虽然和雷都监同在一个衙门任职,却不是和他同流合污之辈,你尽管放心,我是真心实意地帮你,绝对不会对你家女儿有什么坏心思。”
李金宝这厢兀自不信,那边李雯雯却惊呼起来,她移动了两步,来到江逐流的面前,盈盈道了一个万福:“敢问恩公可是曾任荥阳县丞的江舟江青天?”
巩县和荥阳紧紧相邻,江逐流的青天之名已经从荥阳传到巩县来了。巩县百姓暗自艳羡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