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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杭第三个对联一说出口,江文江武兄弟立刻决定放弃。这个对联比起前两个对联又难了几倍,前两个对联他们都对不出,这第三个对联就更不用费那脑子了。江氏兄弟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巴望江逐流也对不出,好显出这个傻大个的绣花枕头原形来。
江逐流也陷入了沉思,他再拼命开动脑筋回想。这个对联他见过,绝对见过,只是时日久远,一时想不起来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香在夏日午后灼热的空气中迅速燃烧。
“呵呵,江贤弟,时限已经过了一半,你心中可有结果?”
赵杭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这句话看似提醒,实则是在扰乱江逐流的心神,让他无法安心细想。
江逐流猛然惊醒,扭头看了看燃烧大半的香火,心中一紧。眼下的情形仿佛让他回到了当年高考的考场上,当时也是有一道题他明明以前看过答案却偏偏想不起来,而考试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最终他还是没有想出那一道分值为十八分的大题,结果他就因为几分之差,错过了第一批重点院校,而进了第二批中河南财经学院这个三流院校。
难道历史今日又会重演?
刘飞鹏坐在凉棚下陪赵老太爷喝茶,心思却全放在凉棚外的江逐流身上了。刚才他已经向赵老太爷询问了一下江逐流的背景,知道这个叫江舟的家伙一向被大家看作草包。这就让刘飞鹏更加好奇了,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草包有这么才思敏捷的神奇表现,而他这种奇迹般的表演还究竟能不能持续下去。
江村的村民却紧张起来,假如江逐流回答不上这对联,那么一下子就少了四个时辰的水,也就是说,江村至少有三百多亩地不能浇水了。
江逐流低头苦思冥想,连满头大汗都顾不得擦一下。这样的天气下,在大太阳地下举行斗文大赛,也太不人道了吧?江逐流参加高考的那个年代,每个考场都安装有空调呢。
一个小厮切开一个西瓜,分送给刘飞鹏和赵老太爷。其他人闻着西瓜香甜的气息却只能咽几下口水——在当时,西瓜刚从辽国传过来,价格昂贵,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享用到。在沿河村,也只有赵老太爷偶尔才能享用到这么奢侈的消暑佳品。
刘飞鹏见江逐流辛苦,就低声吩咐一句:“来人,送一片瓜给那江舟。”
看着小厮端着西瓜送给江逐流,江文江武兄弟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县太爷赏瓜,这是何等的荣耀啊,这荣耀本来是属于他们的,现在却被江舟这个傻瓜给抢走了。但是此时此景之下,他们兄弟除了干咽几口唾沫外,还能说什么呢?
江逐流越是努力想,却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平日里他脑袋里装了数千副对联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扭头看看快燃烧到尽头的那柱香,脑袋里越发空空荡荡。
“江公子,我家太爷看你辛苦,特意送一片西瓜。”
“啊?”江逐流这才发现,有个小厮用盘子盛了一片西瓜站在自己面前。
“有了!有了!”江逐流欣喜若狂,大声叫道:“下联我想起来了。”
狂喜之下,江逐流竟然说漏了嘴,他不是说他对出下联了,而是说“想起来”下联了。
好在赵杭对他的话也没有多加注意,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江逐流的下联上。
“江贤弟,你的下联是?”
江逐流一把拿起西瓜,狠狠地啃了一口,西瓜汁液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也顾不得了。
“我的下联是,”江逐流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含混不清地说道:“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
第十章 斗文大赛(四)
江逐流下联一出,举座皆惊!
江村那边不说了,多数是文盲半文盲。沿河村可是学风兴盛的文化之乡,即使是整日下地的老农也都粗通文墨,凉棚坐的三五十人更是沿河村中的精英,他们对诗词对联的浸润远非普通人所能比拟的。此时听到江逐流的下联,不由得不惊叹。
赵杭的这个上联表面上是说,冻雨飘洒在窗户上,东边两点,西边三点;实际上是在拆字,将“冻”拆成“东”加“两点”,“洒”拆成“西”加“三点”,并且嵌入“东、西”两个方位词。“东”和“西”是对偶关系,“两”和“三”是数词并且构成递进关系。这样下来联中有联,对中有对,实在是刁钻之极,简直就是绝对。
可是江逐流对这个下联更是妙了。
他以“切瓜分片”来对“冻雨洒窗”,表面上是说“切瓜”的时候横着切成“七刀”,竖着切成“八刀”,更深一层的意思却是在拆字。将“切”字横着拆开是“七刀”两个字,“分”字竖着拆开是“八刀”两个字。以“横、竖”两个方位词对“东、西”两个方位词,以量词“刀”对应量词“点”,“七、八”两个数词对应“二、三”两个数词并且也构成了递进关系,“横、竖”对偶,“七、八”递进,试问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下联吗?
刘飞鹏哈哈大笑着走出凉棚,伸着大拇指夸赞道:“江贤侄果然是少年才俊,这下联对得是绝妙无比,无可挑剔啊。”
江逐流一揖到地:“江舟多谢县台大人赠瓜之德。若非县台大人有意点醒逐流,江舟又怎么能触景生情,对出下联呢?”
江逐流轻飘飘地一个高帽子送过去,把他对出下联的功劳全安到刘飞鹏身上,趁机也转移了他刚才“想起来下联”的失误。
“哈哈,江贤侄,若非你天资聪颖,即使我送你一车西瓜,恐怕也对不出如此浑然天成的佳对吧?”
到这个时候,即使刘飞鹏不宣布,大家也知道,江村已经赢了斗文大赛的第一场。
江村那边已经兴奋地骚动起来。赢了一场了,这就意味着下秦河的水闸至少要开放四个时辰了。虽然头场比赛并不是如江村人事先设想的那样由江文、江武兄弟赢下来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的呢?人们关心的只是能不能吃到鸡蛋而不是关心下了蛋的究竟是哪一只母鸡。
赵老太爷端起小巧玲珑的青花瓷杯,用茶杯盖轻轻将两片浮茶撇到一旁,悠闲自得地饮了一小口。虽然在第一场斗文中江村奇峰突起,靠绣花枕头江舟的忽然爆发拿下一场,但是赵老太爷对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并不担心。
相比起第一场对联需要三个题目来,斗文的第二场就简单多了,只有一个题目,不过这个题目却有点古怪,竟然是一道算术题目,时间依然为一柱香的时间。
当江村这边听到赵杭宣布第二场比赛竟然是一道算术题时,不由得大吃一惊。算术题?这是斗文,不是选账房先生。从来听说书生都是修习诗词经赋,还没有听人说起过书生要修习算术呢!沿河村这不是明显的舞弊吗?
江文、江武兄弟却并不同族人一般孤陋寡闻。他们到过洛阳,知道洛阳府学中就设有算学一科,由算学博士来授课,所以,沿河村在斗文大赛中出一道算术题也并无不可。只是对绝大多数学子来讲,修习诗词经赋、考进士科才是正道,算学这种旁门左技又有谁愿意去学呢?至少江文江武兄弟是不屑于去学的。
“请注意听题目,我念完题目计时立刻开始。”
赵杭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念道:
“有一放羊的老翁,他有三个儿子。某天,老翁因病去世。去世前老翁留下十一只羊和一个遗嘱。遗嘱上说,长子因持家有功,可以分得所留羊的半数;次子时常代父放羊,故此可以分得所留羊的四分之一;三子年幼,没有对家里做过什么贡献,因而只能分得所留羊的六分之一。”
“遗嘱中交代,三兄弟一定要相互谦让,和睦相处,不要因为一点家产闹什么纠纷,平白让邻里笑话。遗嘱中最后提了一个要求,三兄弟分羊的时候一定不许将羊杀死,否则老父亲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他们。”
“现在要问的是,三兄弟怎么样才能在不杀死羊的情况下,把这十一只羊按照父亲的遗嘱将羊分好呢?”
赵杭念完题目,双掌一击,喝道:“来人,点香,计时开始!”
江金山是族长江金川的智囊,平时也担当账房先生的角色,为江金川管理着江氏宗族的钱粮收支,在江氏族人中,江金山算是最精通算学的。
听了沿河村方面的题目,江金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十一只羊的二分之一是五只半,而十一只羊的四分之一和六分之一也都不是整数。这个老翁中遗嘱中还交代不许杀死羊,那还怎么分啊?世上哪有如此古怪的遗嘱呢?
江逐流却嘿嘿一乐,这个题目当初他做脑筋急转弯的时候就见过,太简单了。别说他是会计系的计算天才,就是随便拉个小学生也能回答出来啊。正搞不懂,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一场斗文大赛,沿河村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并且那么郑重其事的。
“不必浪费这一柱香了!”江逐流伸手阻拦住点香的小厮,“这柱香第三场比赛用吧。第二场比赛的答案我已经有了。”
赵杭大吃一惊,这道题目爷爷交给他的时候说过,是村学的张老夫子出的。据张老夫子说,整个河内县也找不出能在一柱香时间内答出他这个题目的人。
“江贤弟,请讲。”赵杭对江逐流的态度比刚才又客气了几分。
“呵呵,假如让我为这三兄弟分羊,我会借来一只羊送给三兄弟。”江逐流侃侃而谈,“这样,十一只羊就会变成十二只羊。老翁的长子分二分之一,拿走六只羊;老翁的次子分四分之一,拿走三只;老翁的三子分六分之一,拿走两只。”
“六只、三只、两只合计为十一只,这样,就还剩下一只羊。”江逐流微笑着说道:“当然,剩下的这只羊就归我了。”
太巧妙了!原来竟然是这样分的啊!江金山心中狂呼。原来就这么简单啊,只要加上一只羊,连十岁的孩童都会分啊。不过,这种分法假如不是江逐流讲出来,江金川还不知道要迷糊到什么时候呢!
赵杭一下子呆住了!江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脱胎换骨成另外一个人?以前连简单诗句都做不好的人,竟然能奇迹般地化身为对联圣手。而转眼之间,对联圣手又成了算学大师。这巨大的反差让赵杭无法接受。
“赵兄,我这答案是否正确?”
“呃,正确,正确!”
赵杭此话一出,江村那边想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又赢了一场,下秦河的水闸要敞开八个时辰了。江村一半的庄稼有救了。
赵老太爷咳嗽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他现在关心的不是下秦河的水闸,而是沿河村的声誉。一个全民皆文的文化古村三场斗文比赛都输给了几乎全是泥腿子的小村,这传出去还不让人耻笑啊。
无论如何,第三场比赛,沿河村绝对不能输!
第十一章 输也这么帅
第三场斗文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沿河村和江村所有村民都把目光注视在江逐流身上。这第三场比赛,他还能赢下来吗?
江逐流却根本没有打算赢。他打算好了,第三场比赛一定要输。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样做才能输的既漂亮又自然,让人看不出一点痕迹。
江村有一千多亩水浇地,沿着从南到北方向分布在下秦河两岸。南边是平原地区,土地肥沃,族长江金川的五百亩土地都分布在南端。北端的土地贫瘠,江村其余村民的土地都分布在北端,合起来也不过六百多亩。若在正常年份,雨水充沛,南边肥沃的土地粮食产量自然就高。可是今年天气大旱,北边土地虽然贫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