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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脱险安抵楼外之际。纳兰等恶徒早跑了。洋楼也在连串爆裂火花声陷入狂炽的火海中。
金玉珍冲到张搴跟前,举手就给张搴一耳括子。张搴没想到这便是他英勇行为得来的报酬。
「看你搅和的…扫把星!我家洋楼…就要化成一堆灰烬。你那老友,那凶神恶煞…」
满是无辜委屈,虽然心想解释,但望着大火吞噬中的洋楼,张搴也只得哑巴吃黄莲,沉默受下这巴掌。大小姐的怒气,没因这巴掌满足,污垢的脸庞上残存着愤怒及怨咒。
「不好啦!Champ!金小姐,快过来,王爷中枪了。」
原来,早先王爷在屋内所以没答话。因为早挨了枪。金玉珍及张搴飞快赶到王爷面前。只见老王爷气若游丝躺在地上,胸口渗出一片血红。
「阿玛!阿玛!你忍着点。我马上去找大夫…」
金玉珍脸庞上的焦虑、哀伤取代先前的怨气、怒火。
「不用了…我想…时候。。。到了。」
王爷费力吐出每一个字。
「不会的。阿玛,你没事的…」
「甭安慰我。天命…难违…」
王爷虚弱微抬头,以仅剩的气力向张搴招手。张搴立即蹲到王爷身旁。
江龙一旁戒护着,以防纳兰回马偷袭,同时搜索起邻近已死开机枪喽啰的尸体。
「小子!别。。。忘记曾经发过的誓言。」
「王爷,您放心。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会完成这趟探险。」
注视着张搴…王爷的眼神再次停驻在张搴脖上的十字架。使着最后仅剩余的气力。
「小子,相信…报应吗?」
张搴不解。
「现在我相信。我这辈子从不相信洋人的神…没想到最后。。。得要在十字架前,做最后的告解…」
「张搴。我认得这十字架和他的主人。。。应该是…你母亲。当年…我对不住她…如今…却得…恳求…她儿子…帮我完成…心愿,这算不算报应?当年…北京…」
老王爷似有千言万语的故事要告诉张搴。但死神先一步带走他的皮囊,留下一旁不住啜泣的金玉珍,和坠入五里迷雾中的张搴。
「人生真是无法预料!」
彷佛历经一场梦似,张搴神情涣散呆坐在地上。
怹压根也没想到,这个熟悉的城市,一位初次见面的陌生老人,临终之际,却莫名提及他内心深处最大的谜团……母亲。四十二年来,这是他头一回,从父亲以外的人口中,听到关于母亲的事情。然而,命运之神作弄了他。王爷没解开,只留给张搴更多的疑问。
捶足顿足也不足形容张搴的懊悔。要是先前在洋楼里,坚持追问到底。现在便了无遗憾。没想造化弄人,朝思暮想的身世之谜就这样给错过。
「还好吧?Champ!」江龙鲜少看到同伴这般失魂落魄。
张搴没响应,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已经弃世,安静躺在地上的王爷。
江龙拍拍同伴肩膀,交给张搴一张通行证:「这是从那家伙身上发现。」
这是张南京电厂的通行证。纳兰、刚才的噩梦,能和电厂扯上什么关系?张搴心中剎时涌现一堆问号。
正在思索之际,金玉珍走到张搴跟前,脸庞上犹留着未干的泪水。张搴望着她,想起先前的一耳光,王爷的过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搴先生,在我们成为伙伴之前。希望你能了解,这事全是为了完成我阿玛的心愿。要是…我阿玛和你母亲真有昔日恩怨?我不须为上一代的事情负责!」
张搴全不在意金玉珍不友善的合作宣言。但是听到「你母亲」三字时,心头还是免不了一阵情绪波澜。
一旁的江龙,当然是一头雾水;当时,忙着戒备,自然无从得知,金玉珍这番话的意喻。方打算开口,金玉珍向张搴伸出手:「现在,我是你的新伙伴…请将我阿玛的遗物还给我。我是那东西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张搴掏出先前王爷交给他的两张羊皮卷,递还到金玉珍手中,附上电厂通行证:「线索可能在这上头。」
金玉珍看了看通行证:「所以…你打算上南京?」
张搴点头。
「那北京?难道。。。你不想去北京弄个明白?」
「想!但是我已经先答应王爷…」张搴坚定的响应。
金玉珍没再多问,三人料理了王爷后事,便出发前往南京。
第13章 狼狈为奸
南京1942年八月
像纳兰这样的古物贩子流氓,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现今南京国民政府(汪精卫政权)的桌上宾,这是改朝换代给他带来的好处。纳兰才不在乎什么伪政权称号。对他而言,所有的政权都是狗屁。说倒就倒,说走便走,只有出得起好价钱的人才配当他的主子。这是他从一个前清贵族,沦为一无所有贫民所得出的生存真理。
纳兰快步走进总统府,在专人护卫下,来到二楼一间隐密的会客室。
「事办得怎样?」
「报告副院长…人已经给逮了,现在在电厂秘室里。」
「老家伙?」
「死了。」
副院长迟顿了一会。
「噢…。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东西和线索现全在我们手里。院长,您放心…我纳兰拿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人能拿到。」纳兰自信满满回答,绝口不提在上海的挫败。副院长瞄了纳兰一眼,纳兰满布笑脸。
「大人交待的事情,我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把差事办妥搞定。」
「狗奴才!瞧你拿回来。。。是什么玩意?我家缺香炉?蠢猪。。。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副院长翻脸和翻书一样快。劈头便是一阵羞辱狂骂。
「是。是。我蠢猪。。。我蠢!大人教训的是。」
纳兰笑容不减,卑躬屈膝的样子,任凭谁见了也很难把他平日嚣张的土匪霸道模样想在一块。
副院长理了理情绪,很快恢复原本温和冷静的态度:「这事。。。也不全怪你。没见过那东西。。。难免给人摆道。」
「纳兰呀。往后还得小心…别叫日本人盯上。」
「您放心。我知道轻重。日本人顶多以为我们是趁乱打刼,发发战争财的强盗罢了。再说咱们现在干的。。。还不跟他们儿玉机关没两样…」
「话是不错!不过现在…日本人当道,可不是咱们当家!」
「对了,给我找两盆百年盆景来,还有。。。几个明、清官窑的青花,我等着送人。」
副院长稍顿便又启口:「别拿膺品打混混。对方是行家。」
「是!遵命。奴才这就给你找去。不过…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明清官窑青花…恐怕…得多费些时间。。。」纳兰意有所指的响应。副院长自然听得出纳兰的弦外之音。
「钱不是问题。一定要真品,附上行家的鉴定。日本人。。。最在乎血统出身。千万别让我丢人。要不,就要你狗命来抵。。。」
「哪的话,大人。我纳兰有几条命敢这么放肆。您升官,奴才我发财嘛!小的两个礼拜包证办妥,您放心!」
「不。一个礼拜。。。没得商量。不然我找其他人配合。」
「是。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我办事,您放心。」
纳兰马上向着这位副院长来了个日本式九十度哈腰大鞠躬。
「嗨!了解(日语)。」
「少来这套。戏唱给外头人看吧…把正事给我尽快搞定…这场战争不会永远这么打下去…总有一翻两瞪眼的时候。东西改天交给你,免得。。。又叫人给耍了。」
「信不过、本事大,自己干嘛。。。狗日的。」纳兰心中嘀咕着,尽管脸上堆满笑面。
副院长可不是永远摆着这张臭脸,几天前他在上海密见日本皇室的武田王子,可是一张亲切友好全然不同的诚恳笑脸。叫在场的每一个日本人打心眼里相信他的合作诚意。
比起这位现今国民政府副院长,纳兰的职业笑脸也不恍多让,哈腰鞠躬的本领,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子和奴才间最大的不同:纳兰一向只认银子是他主子;至于这位副院长,他的主子可是既多又有弹性,套句中国的俗话:「换主子比换鞋子还快」。
第14章 巾帼须眉
南京1942年八月
南京市另一头,距离总统府不到半小时车程的电厂,这时另一批人,正试图找出电厂和纳兰间的关联。
中午卫兵交接的时刻才过,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近电厂大门口。远远望去,车头两侧各悬挂一幅太阳旗,身着日本军服的驾驶兵坐在前座,后座是一男、一女两乘客。男子身着西服,女子也是一付男装打扮,英姿帅气不下于车内两位男士。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正是金玉珍。两名男子,不多说也知道是她的新伙伴,张搴及江龙。
没一会,轿车停在电厂的栅门前。戍守大门的日本卫兵快步走近轿车,另一名卫兵一旁持枪警戒着。
「请出示通行证。」(日语)
江龙摇下车窗伸出手交出文件。
卫兵立即核对文件。只是事情发展并未如预期中的顺利。卫兵查了好一会,回身走向另一名卫兵,彼此用日语交谈良久。
「看来我们的通行文件不太管用?伙伴。」
「别担心,那份不行…就用我这份。」江龙轻拍揣在腰间的手枪,手指坐椅下方另一把手枪。
「卫兵!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张博士可是咱们大日本皇军,从德国盟友特地请来的贵宾。」江龙以日语向两名卫兵大声吆喝。
日本卫兵调头走回轿车:「根据最新皇军南京参谋本部的规定,只有持参谋本部及南京国民政府核发的通行证,才可以进入厂区。我们没有见过这种文件,必须先向上级通报、查证。」
卫兵招手示意,要另一名卫兵前去查证。
江龙右手慢慢滑向腰间。这个时候,后座的金玉珍一把推开车门,快步走向门口卫兵,二话不说,举起手便赏了那卫兵一个重重的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震住在场所有人。
众人还在错愕之际,只听到女子大声怒斥:「巴格!你瞎了?看不懂日本字…张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文件…这是直接发自东京的参谋本部。张搴博士是东京最高当局从我们德国盟友请来的工程专家,来这里协助我们堪察电力设备。你们胆敢怠慢我们的贵宾,还要什么南京参谋本部的许可?…我不知道现在南京的命令已经高于东京的命令。。。你!」
金玉珍转身大声喝斥另一名将前往哨所打电话的卫兵。那卫兵叫金玉珍高频的吆喝声给镇住,呆愣立在原地。
「你!士兵,去打电话。叫你们的指挥官和司令官。。。马上来这里报到,看看他们这些混蛋部属,是怎么对待东京来的贵宾?…把这些蠢蛋家伙全给调回东京去受军法审判。巴格!」
犹如机关枪似的,金玉珍展现出她惊人的日语能力和骠悍的应变能力,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一阵错愕不及褪去,金玉珍再次举起右手,又赏了眼前卫兵第二个耳光。卫兵被巴掌打得向后连退两、三步,清脆的耳光声在平静的电厂门口回荡不已。
张搴及江龙,都不由得可怜起这倒霉的卫兵。二人互望一眼,为他们新伙伴的呛辣,感到惊奇与震撼。另一名卫兵目睹同伴的遭遇,愣傻在原地上进退两难,不知是该进岗哨内去接通电话,亦或前来查看同伴的伤势。
金玉珍发现士兵的犹豫,立即跨步向前对着士兵咆哮:「混蛋!还等什么?给我开门?不然就给我接电话?」
金玉珍作势往前两步,两名卫兵全叫她那迫人的气势给震慑。马上交回文件,赶紧动手搬开挡在门口的栅门。
「该死。。。的笨蛋!」
金玉珍这才从容不迫幽雅地走回车上。二名同伴早已屏息以待巾帼女英雄的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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