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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侍妾把精美的青花酒杯取来,杨逸依然往自己粗碗中倒酒,除苏东坡外,其他人都不禁愕然,清娘看了看隔桌而坐的两人,脸上有些担心。
苏东坡把自己的青花杯斟满,也不看杨逸,自顾地说道:“何酒以何杯,自当有所讲究,否则便如明珠投暗,终究少了三分滋味。”
杨逸端起自己的大碗喝了一口,然后抬头望月,美美的回味道:“明珠投暗,往往才能放射出它自身绚烂的光芒!”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规矩当因时而异,否则死守着骈四俪六,何来苏大学士的华彩辞章?”
“有些规矩可以更改,然天地君亲师,忠义仁智信,岂能更改?”
“君亲师者当以身作则,不应事事为尊者讳,否则为尊者岂不是可以脱出规矩之外?”
“人无完人,但世间又需要一些完人,若不为尊者讳,因一些小过失便大肆诋毁,则世间以何人为榜样?天下纲常岂不尽丧?”
杨逸怔了怔,苏东坡的话很有道理,西方世界以耶稣为信仰,以圣经为道德规范;而中华大地事实上是个无神论的世界,从来没有哪个神可以像西方的耶稣那样,可以成为世人的典范,但社会秩序要想维持,又必须给人树立一些典范;于是便有了这种为尊者讳的现象,由上而下,建立起一套纲理伦常。处于社会上层的人,实际上就被当成了世人的典范、或者说是信仰。
若是随意诋毁,那么整个社会伦理便可能陷入混乱,就像西方的耶稣形象轰然倒塌一般。
但杨逸又岂会就些认输,他想了想答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宣仁擅改神宗施政纲领,本身就是在破坏纲理伦常,岂可作为世人的典范?”
松风阵阵,明月如璧,寅夜风来清凉透体,苏东坡和杨逸,一个拿着精美的青花杯,一个拿着粗陋的大碗,共饮一壶酒。
但精美的青花杯和粗陋的大碗,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同一张桌子上,因此,双方注定不可能淡到一起去。
杨逸不是轻易妥协的人,苏东坡更不是,还好,虽然双方看法各异,却没有就此翻脸;只是那种淡漠的隔膜却有如实质般,横在彼此中间。
一壶酒尽,环州未来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各自散去,只留松下一片清冷的月光。
回屋的路上,清娘扯了扯杨逸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逸笑了笑说道:“清娘别担心,来日方长!”
第二卷 第146章 青花杯·粗瓷碗
自从在郑州驿馆交谈过一回后,杨逸与苏东坡再没在一起谈论过朝政,白天同走一条路,晚上同宿一个驿馆,若即若离,碰面不过点头了之。
但有意思的是,两人不管谁开子美酒,另一个就会凑过去;当然,苏东坡过来时,会自带杯子,而杨逸过去时,也得自带大碗。
一杯一碗,始终没变过,双方这种怪异的行为,看得清娘她们一愣一愣的。
有一天,苏东坡喝得七分醉,不小心打烂了一个精美的青花杯,不免有些心痛。杨逸哈哈大笑,趁机把剩下的酒全倒进自己的大碗里,畅快欢饮,完了哐啷一声,把粗瓷碗摔成碎片,不皱一眉。
“还是粗瓷碗好啊!痛快!”
“蛮牛饮水,多而无味!”
苏东坡说完,洒然起身离去,结果杨逸被噎得打了半天酒嗝。
又一日,轮到杨逸不小心打烂了粗瓷碗。苏东坡立即弃杯,不由分说抢过酒坛,如长鲸吸水,半坛美酒被其一倾而尽,哐啷一声,最后酒坛被他摔成了碎片。
苏东坡这才吐出满口的酒气,满足地说道:“欲要豪饮,何须粗碗,这般才叫痛快!”
呀!酒被你喝光了,话也被你说尽了,这还有天理吗?
“蛤蟆吐气,少自陶醉!”
杨逸还了一句,也便飘然而去,望着杨逸的背影,这天轮到苏东坡打了半天的酒嗝。
行到洛阳城,这里是旧党的大本营,苏东坡享受到了神仙般的待遇,这季节正是洛阳牡丹盛开的时候,满城士绅早为苏东坡准备好了牡丹诗会,众星捧月般把苏东坡迎进城去,对杨逸这个新党分子,却是不理不睬,甚至横眉怒对。
苏东坡含笑而去,杨逸一脸晦气。
常用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到了京兆府(长安)时,情况便刚好反了过来,自从定下对西夏的蚕食之策后,京兆府这边的人事便作了大调整,几乎清一色的新党强硬派坐镇,对杨逸个外败辽国,内斗宣仁的风云人物,自然象迎接英雄般把他迎进城去,而对苏东坡这个“旧党余孽”,却是嗤之以鼻。
杨逸欣然而去,苏东坡一脸唏嘘。
等于了庆州,人烟渐稀,野地苍凉,带来的酒也喝光了,这下没了外因的影响,杨逸和苏东坡终于安生了。
元祐九年间,西夏每年入侵五、六次,而边军得的指令却是不得擅起边衅,敢于主动抗击夏军的边将,贬谪的贬谪,调离的调离,这种情况下,边境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许多人不得不举家内逃,以躲避夏军的烧杀抢掠。
放眼望去,入眼处田地大部分已荒芜,所过之处,往往是数十里无人烟,唯余断壁残垣,草色萋萋。
对此杨逸早已有心里准备,而苏东坡显然感到非常震惊,有些东西若不是亲见,只听下面上报个数字,你很难有深刻的感受,只有当你亲自面对这种凄凉的景象,心弦才真正会被拨动。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苏大学士,看来此地还是适合粗瓷碗啊!”
入城之时,杨逸对苏东坡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苏东坡沉默以对,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此刻他才明白,杨逸一路故意用粗瓷碗,或许就是为了今天这句话埋下伏笔。
清娘突然牵住杨逸的手,仰起脸来望着杨逸,很认真地说道:“杨大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出京后你要改用粗瓷碗了,清娘以后也随杨大哥改用粗瓷碗好了。”
杨逸欣慰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清娘是婉约派的代表人物,但却曾作过一首令人荡气回肠的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首诗与李清照所有的婉约词风格决然不同,一改她那些闺怨作品的柔软哀怨之风,原因是她嫁给赵明诚后,赵明诚任江宁知府时,城中发生叛乱,赵明诚竟弃下满城百姓独自逃跑。李清照听闻此事后,写下这首诗,表达了自己对赵明诚的极度失望。
从此事可以看出,她虽然是弱女子,但却心存节义,崇拜英雄,认为为了节义,或者说为了百姓,应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此刻她能说出这句话来,让杨逸觉得她没有变,她依然是那个李清照,令许多须眉无颜以对的李清照。
杨逸的交接工作相对简单一些,原来的知州早就盼着离开环州这种苦寒之地,提前把所有的文案都整理好了,杨逸一来,直接交给杨逸就行。
而苏轼的交接工作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原来环州通判出缺,通判的工作由司户参军、录事参军等人分担着,苏东坡一来,要行使通判的职权,只得慢慢与这些手下一个个的交接了。
杨逸的住守就在环州后衙,地方倒还宽敞,就是很简陋,许多窗户甚至被窗纸都是烂的,院中一个葡萄架,因无人剪裁,枝叶蔓得到处都是,墙上青苔斑驳,墙根野草丛生。
苏晴虽然早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见此情景,还是不禁直皱秀眉,茗儿小嘴更是噘得都快能挂油瓶了。杨逸见了呵呵一笑,揽着苏晴的柳腰儿开始在院中“游览”起来。
“官人,别闹了,妾身还要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呢!”
“娘子,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急着动手,而是该开动脑筋!”
“官人这话是何意?”
杨逸干脆把她抱到春草地上坐下,和煦的春阳洒下来,草叶微香,他在草地上一躺,把头枕在苏晴腿上,一脸闲适地说道:“娘子,苏家你拆不了,杨家你不敢拆,这后衙的一亩三分地嘛,随你!你不觉得这里可以给你提供充分的施展空间吗?”
“官人说的是真的吗?”苏晴无限惊喜,一双美丽的眸子四下巡睃着,仿佛突然发现了富饶的新大陆一般。
“嗯,别把府衙全部推倒重建就行!”杨逸拉过她葱白般的玉指,放在嘴边轻轻一吻,顿时让苏晴俏脸飞上两抹红霞。
“谢谢官人!”
“要谢还是晚上再谢吧!”
“官人你坏死了!哼,不理你了!”
看着苏晴仿佛一只花间彩蝶,翩然飞走,杨逸闻了闻手上的余香,淡然一笑;他没有急于投入工作,高滔滔死时,苏东坡给赵煦上了一份奏章,让赵煦先看三年,再开展工作,这样才不会犯错;这或许不适赵煦,因为赵煦事实上已经冷眼旁观九年了。
而对初到环州的自己来说,却非常适合,不说三年,至少要把环州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再说。
平夏楼,环州最大的酒楼。
录事参军梅正清,司户参军曹太平,司理参军袁晃,司法参军张松,环州兵马钤辖种朴等环州官员一齐筹资,宴请新到任的知州杨逸、通判苏轼;地点就在平夏楼。
一般州县并没有兵马钤辖这一军职,但环州地处边境要冲,经常要面对夏军入侵,城中驻军足有五千之多,因此章惇执政后,特意设置了一个武职,统辖城中驻军。
日暮时分,杨逸带着幕僚萧忆来到平夏楼,见到这么有气势的楼名,不禁洒然一笑,对萧忆说道:“看来百姓对西夏人是恨之入骨啊!”
萧忆四十二岁,人稍瘦,但性格洒脱,才智不俗,是苏颂特意为杨逸挑选的幕僚,他笑着答道:“大人易水一战,大败萧达林,威震天下,如今知环州,想来环州百姓闻之定然是欢欣鼓舞。”
“这话我爱听,不过,萧先生以后私下跟我说就行了!”
萧忆回望马汉卿一眼,笑道:“马巡检是自己人,无妨!”
马汉卿这位新上任的“刑警队长”,一身绿色官袍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被杨逸和萧忆一齐打量着,不禁有些窘迫,好在这时在录事参军梅正清的带领下,环州一众曹官迎了上来,算是替他解了围。
众人一翻寒暄过后,上得楼来,杨逸才发现苏东坡已经在坐,对杨逸的到来他如作未见,依然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见此情形,环州一众曹官齐刷刷地向杨逸望来。
杨逸是知州,按说苏轼作为通判,至少场面上应该起身与杨逸寒暄几句,如今他当着一众曹官的面,对杨逸视若无睹,难免让这些曹官产生无限的联想。
苏东坡才高八斗,名动天下;而杨逸异军突起,功劳和背景都不容轻视;一个是旧党元老,一个是新党新秀,这样的两个人,一下子凑到环州来,而且从苏轼的反应来看,两人显然不合,或许,不可避免的将有一翻龙争虎斗。
怎么站队,将是这些曹官眼前急需对面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苏轼已经摆出了车马,就看杨逸怎么应对了?
萧忆悄悄暗示了一下杨逸,一路行来,杨逸对苏轼常以晚辈自居,若是这样的场合再如此,必定让环州的官员以为杨逸势弱,从而一齐倒向苏轼一方,萧忆作为幕僚,怕杨逸不懂,于是连忙提示。
第二卷 第147章 苏东坡判案
苏轼或许不是故意与杨逸为难,只是那种名士的做派在作怪。这一路行来,两人没少别着劲儿,论诗文,杨逸自叹不如,但若论政略,他又岂甘自居人后;眼下苏轼旁若无人的做派杨逸若示之以弱,今后他这知州的工作确实很难开展。
对众人齐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