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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光好象九月的骄阳,刺痛了他们的眼睛。然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在这片炫耀夺目的金光下 开始融化,最后转为一个欣喜若狂的笑来。不断爬上沙丘的人不断重复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和表情。除 了十一郎,群雄完全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了。
沙丘的另一面,遍地黄澄澄的一片,反射着阳光。每一粒沙子都仿佛在阳光下骄傲地宣布:我是 粒金子!普通的沙子是绝对不会反射阳光如此强烈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是一片金沙。是的, 这是一片由金子铺成的沙地。
突然有人打破沉默喊起来,声音又惊又喜,道:〃 金沙!这是片金沙!〃 群雄再也捺耐不住,伤 重的也不顾一切地离鞍下地,轻功好的抢在别人之前直奔过去,俯下身抓起一大把沙子,放在阳光下 仔细地看,喜极而呼道:〃 是金沙!纯金的沙子!〃 原先疲惫、沮丧、颓废的心情一扫而光,取而代 之的是众人的欢呼和跑动声,直传出好几里地去。
沙丘上就剩下十一郎、阿毛和一群没了主人的坐骑。
放眼望去,视野中黄澄澄、金灿灿的尽是金沙,竟不下千亩。也不知金沙到底有多深,反正双手 插入捧起的,俱是一片金光。其实日积月累,金沙中早溶混了大半黄沙,可急切间谁又会去计较这些?
刚才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齐思远,此时两眼放光,精神百倍地也加入到抢金沙的行列中。
人们的呼吸都快凝结了。各人再也不听谁的号令,即使是师父、同门师兄弟,也跟仇人似的红着 眼,互相争抢金沙。口袋塞满了,就脱了衣衫包起金沙,脱了靴子往里盛金沙,甚至连维持生命的水 囊也倒掉珍贵的水来装金沙,还有的张口满满含了一嘴的金沙。
欲望一旦有了,是永远填不满的。终于有人想道:〃 若是我一个人独占了这千亩的金沙,那可该 有多好!〃 于是甚么父子、师徒、手足亲情全被抛到脑后。人人状似疯狗,拔刀厮杀。
十一郎远远站着,望着远处踩在黄金富贵之上的纷乱的搏斗,心不由地一点点地沉下去。这跟狼 又有甚么分别?狼为了争食,也是这般斗得你死我活的。他蹲下身,拿手去抚阿毛的背脊。阿毛温顺 地蜷伏在十一郎脚边,同样也睁圆了眼,好奇地瞧着平日人称侠士豪杰的中原武林好汉用刀砍、用掌 劈、用脚踢、用牙咬,象自己同类一样咬成一团。十一郎想起师父以前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人为财 死,鸟为食亡。过去他不懂,现下可明白了。
远方狼嚎声愈来愈近,群狼疾奔的巨响如同钱塘江的浪头,汹涌而至,渐渐地响彻了每个人的耳 朵。但群雄都失了本性,利欲熏心,便是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
十一郎奋力呼道:〃 狼群追来了!狼群追来了!〃 可众人充耳不闻。狼嗥声中,一声惨叫,一名 〃 武宫派〃 弟子被他的同门大师兄刘和杰割了首级。惨呼声此起彼伏。阿毛闻到了这漫天的血腥,不 安地抖抖身子。
〃 铁臂担山〃 贺老二连杀了两个〃 大力鹰爪派〃 的人物,把对方身上装了金沙的所有布袋都抢了 过来。这时他恨不得自己的胳膊真能担起一座山来--一座金山。
各人身上都装满了金沙,举手抬足都如举千斤,再好的功夫也施展不出来。人们的搏斗已成了市 井无赖的撒泼群殴,毫无章法。
沙丘上的坐骑也感到逼近的危险,它们可不会为了金钱而不顾性命,都长嘶着争相四散跑开。
〃 黑煞手〃 熊彪手刃一人,正吃力地扒下那人的衣裤用来包裹金沙,斜刺里一刀砍在他的颈中。 多亏他头与身子连结处肉多且厚,这一刀竟未斩出血。熊彪虎吼一声,手中裹了金沙的衣衫往前一送, 这一击挟了几十斤的金沙,结结实实印在偷袭之人的胸前。那人口中鲜血狂喷,重重地仰面倒下。染 了血的金沙洒了他一胸,便象用金子砌了一座矮坟。熊彪冷笑道:〃 有金子你也没命花!〃 也不去拔 颈中的钢刀,任由它半边埋在肉里,弯腰去拾金沙。蓦地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横过来,拍在他脊背上。 熊彪一口鲜血直喷出三尺多远。这一掌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本门的〃 雁归故里〃 一招。当今除了他 师兄〃 铁臂担山〃 贺老二,不会有第二人会使。熊彪筋断骨折,喉头〃 嗬嗬〃 作响,慢慢萎顿在金沙 上。他临死前还欲竭力捧起一手金沙。
暗自他的正是贺老二。他一脚踢开地上另一人的尸体,扛起一袋金沙,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双足已 深深地陷进沙里。金沙在极缓慢极缓慢地涌动,仿佛底下有股力量托了它在运动一样。几具尸体已从 金沙上消失,就象被它吞噬了。可还是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这一情景--人们的眼中,除了金沙,还是 金沙。
十一郎望着千亩金沙神色茫然,心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 有金子能买到一切吗?有了金子, 能当饭吃、当水喝么?〃 突然他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隐约有种不祥之兆。他觉得不对劲--刚 才日光照出身下沙丘的投影,影子末端正好印在金沙边缘上,可现在的影子已离金沙边缘足足拉开了 一丈多的距离。
是日头在动吗?他抬头去看头顶白花花的一轮红日,日头还在老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太阳不可能 移动得那样快,快得令影子变短了。何况沙漠中白天长,日头挪动得也比别的地方要慢。
那么,难道是……十一郎不敢往下想,但事实却是改变不了的--千亩的金沙正在移动,而且速 度逐渐加快。这就是沙漠中同风暴一样可怕的流沙。金光耀眼的一方金沙正赫然醒目地向东南方流动, 带着金沙上性命相扑的群雄。
十一郎终于明白为什么戈壁上千百年的宝藏总是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失踪,为什么关于宝藏的地 图居然各不相同,原因很简单:这片金沙时常随着季节、风向的变更而移动方位,因为这片金沙原本 就是片流沙。
群雄疯狂地挖掘,在短时间内大大改变了流沙整体的结构,流沙的速度因此而加快。群雄还浑然 不觉。贺老二的身子已大半埋在金沙里,旁人也是如此。他们只道是自己负重太多所致。
终于有人喊道:〃 这片金沙怎么在动?〃 这么一喊,别人才注意到周遭的险情。方正林惊呼道: 〃 啊哟!我的身子拔不出来了……〃 惶恐、慌张这才回到众人的脸上。人们越是挣扎,身子就越是陷 得更深。流动的金沙不由分说地带了这批大英雄、大豪杰朝远处移动。
十一郎心中不忍,疾奔近前,双足如同车轮般交替互点,每每一足踩下,金沙刚漫过脚面,另一 足便踏下,拔起这只脚,因此他在流沙上行动自如。他每奔至一人身边,便大声道:〃 扔掉身上的金 沙!扔了它,你们才能活命!〃 但每个人都不肯丢弃身上背负的金沙,象着了魔一样固执。再过片刻, 流沙已埋至众人胸膛。群雄都张大了嘴急促地喘气,沉重的份量压得他们连呼吸都感困难。这时要再 扔掉身上的金沙已不可能了。
十一郎心急如焚,跑到一人身旁,弯下身用手挖去那人胸前浮沙,可挖了一层又涌来一层,流沙 竟是源源不断。有几人开始嘶声长嚎,声若狼嗥。他们最终似乎明白,生命比金钱还要重要。刚才群 雄还希望身上的金沙越多越好,现在却希望堆积在身上的金沙越少越好。每增加一两金沙的重量,便 令他们少吸进一口空气。
十一郎脚步不敢稍停,奔走不休。忽然足踝一紧,原来被人用手牢牢攥住。抓他足踝的正是齐啸 天。危急关头,齐啸天的大力鹰爪比平常又狠了一倍,五指如钩,急切间竟不能挣脱。就这么缓了一 缓,流沙已埋到了十一郎的小腿处。
十一郎叫道:〃 你干什么?快放手!〃 就觉脚底下有股大力象江河中的漩窝一样要把自己吸下去。 齐啸天抓了根救命稻草,如何肯放。
外围的阿毛见主人受困,箭般窜上来。它跑动迅捷灵活,自然不会陷入流沙中。阿毛张开狼嘴, 齐啸天的右耳遂被它一口咬去。齐啸天吃痛大呼,五指略松,十一郎一得空隙,身形如旱地拔葱,窜 起二、三丈高,重新落下时,流沙已埋过齐啸天的口鼻,显然活不成了。
忽尔阿毛一声悲鸣,粗长的狼尾叫别人抓住。阿毛回身去咬,流沙已将那人和阿毛的大半截尾巴 埋在金沙下。阿毛嗷嗷直叫,突然猛地扭头径向自己的尾巴根处咬落,竟硬生生地将尾巴从中咬断。
脱了束缚,阿毛飞也似地跑离流沙,断尾处血一滴滴淌在金沙上,那条断尾很快被金沙淹没。
狼群来得真快,翻过那个沙丘,转瞬即至,如同黑压压的一片旋风席卷而来。
流沙中尚自挣扎沉浮的人头、人手,激起了饥饿已久的狼的本性。群狼一窝蜂地扑到千亩流动的 金沙上,开始咆哮、嘶咬、争抢,为了一块巴掌大的人肉咬得焦头烂额。十一郎拔地而起,跃出金沙, 最后一匹狼从他脚下窜进流沙地带。
突然间,整片金沙象是整个儿翻了个身,人呀,狼呀,统统都从金沙上彻底消失了。底下翻上来 的是新的金沙,同时被翻上来的还有森森白骨--看来找到金沙又被金沙吞没的寻宝之人早就有了。 群雄不是最早的一批寻宝人,但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金沙就这样涌流、翻滚,象匹金黄炫丽的上好缎子,起伏有致、有条不紊地向远处浮动漂移。
十一郎怔怔地站着,喃喃道:〃 沙漠上再也不会有狼了。〃 微风吹来,沙地上闪烁着金光,那是 一些遗留下来的金沙。谁知道千百年来,混在沙漠中散落的金沙又有多少呢?
阿毛打了个响嚏,用舌头舔着断尾处的创口,抖抖身上的毛,抖落了毛上沾着的金沙。(小说下载网|。。)
十一郎也轻轻地用手拂去衣衫上的金沙,自言自语道:〃 人比狼还要贪心,可我和阿毛不是。我 们不希罕这些中原人宣称能主宰一切的财富。财富能买到快乐吗?能买到寿命吗?能买到善良吗?〃 他就这么立了良久,和他的阿毛想了许多问题。
裴文青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待你把这些事都办妥了,你能到中原来看我吗?〃 他记得他当 时是点过头答应的。可现今他又有些彷徨:〃 我是个终日与狼为伍、生长在自由自在的大沙漠上的野 小子,和中原人的脾性、喜好格格不入。我会象在沙漠上、和阿毛一起那样快乐吗?中原人都跟狼一 样,甚至比狼还要狠、还要贪。我还不如与我的阿毛在一块,无拘无束……〃 但十一郎又想到了裴文 青,又想到了那首似懂非懂的中原人的词曲,心中不觉一荡:中原也是有跟花一样美一样温柔的人的。 但我现下是不去的。等我真正领悟了那首词的含意,明白了些事情,再去也不迟呵。
日头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冥冥中似乎从大漠深处飘来裴文青婉转动人的歌声:〃 红藕香残玉笔 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 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尾声
关外的游牧族人,经常可以看到,大漠戈壁中有个彪健的小伙子和一头秃了尾巴的狼,象海市蜃 楼一般忽隐忽现。
偶尔有人听到那小伙子粗犷的歌喉,听上去似乎不是回彊、藏族等地的民谣,却又有种说不出来 的滋味:〃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听过的人都大惑不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