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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唷
元符三年,就是宋哲宗去世那年。哲宗皇帝是二月份去世的,新皇登基后,当年举行的一场恩科,那一年正是赵兴开始大量“批发”进士的一年。而后的元符三年,再加上后来的建中靖国元年,赵兴通过马梦得与程夏购买科举考题,大量安排门人弟子参加科举,大多数中举的人都安排在第三榜,也就是科举的“同进士出身”。
陈师道、李廌也是在那年中举的,但这两人中在二榜,他们不愿到赵兴手下为官,通过吏部正常选官途径分配在荆湖北路,正在谢麟手下做知县。
赵兴指指柳秋成,笑着说:“你才当了几年进士,就直接做到七品都监,柳侄子这官儿,升的可够快。”
柳秋成其实跟赵兴年龄差不了几岁,他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但程夏是赵兴的学生,他是程夏的妻弟,辈分在那里,只能乖乖的听赵兴一口一个侄儿的呼唤。
赵兴的话让他有点尴尬,他笑着说:“飞过海,下官这是飞过海了。下官本是福建人,原本指望回福建指射为官,但在吏部打点了一下,方谋到了一个七品官位,这是‘权’代,下官想着,这届任期过了,能谋个正职。”
赵兴随口问:“义乌的事情你知道吗?”
柳秋成点头:“义乌多山,耕地少,那里的人每家只有几分地,土里刨食根本养活不了家人,所以家中劳力多有外出经商闯海。三年前,叔叔的学生、也就是程氏人家,在义乌发现多种矿藏,于是,义乌人开始抛弃土地,进矿场物工。这几年才渐渐富了起来。
叔叔的南洋事务局有矿物法,规定除金银铜矿外,其他的矿藏可以由私人集资开采,但矿场赚取的利润需要留交地方四成。婺州不属于南洋事务局管辖,但当地乡老会势大,这几年已经开始接管地方预留款,使得义乌因矿场而得富裕。旁边的县城看了眼红,以为此山为大家共有,不能让义乌人独享这份矿场留存,这就打了起来。
如今,械斗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传说义乌人全家动员,父亲死了儿子上,长兄死了兄弟上,我还听说,连十来岁的孩子也提刀而上,双方打的非常惨烈。
一个月前,吃亏的一方围攻县衙,要求县官出来做个公道,另一方,稍占上风的义乌人怕县官替别人讲话,便发动百姓围了城,县官这才派人告急……”
赵兴听了,默默点点头。
赵兴的军队虽然不路过丰国监,但柳秋成依然找了个地方,以主官身份丰盛的招待了赵兴,连士兵们也享受了一顿丰盛大餐……丰国监是铸钱监,而且是大宋数得着的铸钱监,自从赵兴改革铸钱法后,各地钱监都有一部分利用边角料加铸新钱的自主权,这让钱监的位置成了油水丰厚的官衔。
丰国监的位置不是“指射官”,柳秋成对赵兴撒谎了,能谋到这个官职,想必他花了很大代价,程夏在当中也出了很多力。不过赵兴对这些细节不感兴趣。
财大气粗的丰国监极尽奢侈的招待了赵兴,赵兴的士兵也每人得到一贯的赏钱,心满意足的士兵告辞了柳秋成继续南下,而柳秋成得到赵兴的承诺后,耐心的在丰国监位上继续待下去,等候赵兴将他扶正。
十一月底,赵兴来到义乌,械斗还在进行,今天打的是一场千人规模的械斗,义乌方面出动了三千人,邻近两个县联合出动了约六千人,此时,距机械开始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参战的义乌人多数都带着伤,赵兴在邻近的一个山头举着望远镜望过去,发现义乌人无人不裹上砂带,他们手中的武器是砍柴刀、锄头,大多数砍柴刀已经砍了豁了牙,锄头缺了齿,但这些残缺的兵器一点没有妨碍义乌人的打斗。
现场很混乱,赵兴脚下,两山的山谷中,东一拨西一拨,全是相互砍杀的人,地上倒着无数尸首,还有带伤者,赵兴用望远镜看了半天,扭头问身边的儿子赵云:“你怎么看?”
赵云看了一眼他的师傅金不二,举起望远镜,一边打量战场,一边评价说:“这是一场斗殴级别的混战,双方既无组织,也不统筹,更无计划。在我看来,战斗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没有水平,没有协同,没有包抄,没有诱敌,没有侧击,甚至连预备队都没有,让父亲哪个学生来打,场面也比这好看。”
赵兴又问金不二:“你怎么看?”
金不二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回答:“也不是没有协同,我看他们其实是有协同的,一个村落的人终究还是站在一处,只是缺乏更高层次的组织……”
赵兴的望远镜里看到地下一具尸体在蠕动,不,不是尸体,是一个被砍断右手的人,他正盘坐在地上,自己给自己包扎断臂,那人额头上汗珠滚滚,但整个包扎过程中,他一声未吭。
像此人这样的硬汉,场中还有不少,许多伤者都在自己裹伤,等他们裹好伤势,又从地下捡起残缺的砍刀,摇摇晃晃的站到首领旁边,准备加入下一拨攻击。
赵兴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放下望远镜,心有余悸的说:“我从南打到北,往南,我与凶悍的塞尔柱人较量过,往北,我们也曾见识过辽人与金人的凶悍,但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令人胆寒的凶悍。
瞧瞧这些人,是什么信念支持他们在战斗,我在全国各地挑选士兵,南兵向有不敢战的名声,秦兵虽然勇猛,但他们腐化的很快,在我手下打上几年仗,就要求退役。
看看场里的人吧,这是一支伤兵队伍,人人都带伤,还有许多新伤。我知道素称勇猛的秦兵,只要伤亡达到三分之一,也不免开始动摇。而这支队伍是百分之百伤兵,他们还在战,死战!”
赵兴手下的秦兵迅速腐化,其原因跟南兵不擅战的缘故相同。中国对南方的开发比较晚,物产丰富的南方只要肯努力,养活自己不用发愁,所以他们很少拼命,也没有什么代价肯让他们拼命。
秦兵生活在艰苦的环境里,他们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每年都在战斗着,这养成了他们敢于拼杀的性格……但赵兴给的待遇太优厚了,士兵们当几年兵,挣足了身家,便不再愿意拼命。
糟糕的是,赵兴对退伍兵的待遇也十分优厚,大多数退伍兵都能在退伍兵协会学到一项职业技巧,更有许多人联合出资,开办作坊,依靠赵兴海贸的便利,开始做起了商人,故此,大多数秦兵到了赵兴手下,干完了一个服役期,便纷纷嚷着退役,这让赵兴经常抱怨:“训练费白花了!”
龟山先生是福建人,他也随赵兴来了,充当赵兴的翻译——因为婺州话太难懂了,且语种数目繁多。听到赵兴的感慨,他马上接着说:“太师,你不是从南找到北,一直在寻找好士兵苗子吗,这不,眼前就是一群好士兵!”
赵兴不知道,他所遇到的烦恼也是明朝名将戚继光遇到的烦恼,由于他的提前介入,也使得义乌发现矿藏的时间提到了宋代,这场械斗也提前到了宋代。
悄悄潜来迎接赵兴的义乌县令小心的提醒赵兴:“太尉,义乌百姓死伤惨重,这械斗都打到这份上,太尉的兵也到了,不如赶快分开械斗双方吧。”
赵兴笑着摇摇头:“怎么分,在场的都是我大宋子民,我不能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百姓……让我想想。”
赵兴在那里思考,其他的官员也不催促,他们耐心等待,而场中的拼杀仍在继续。
不要怪官员们生性良薄,坐看村民们生死,实际上,宗姓械斗是古代中国的顽疾,历朝历代从不缺乏,即使到了现代,地方官员也顶多是压下来不予报道——他们也就是皇帝的打工者,来当地做官只是养家糊口,这种宗族械斗,地方官一旦处理不好,反而里外不是人,何苦来着。
因此,历朝地方官对这种宗姓械斗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眼,等到械斗双方没力气打了,要求官府出面调整,官府这才各打五十大板,力争息事宁人。
赵兴站在山头思索,下面的人早已看到这支军队的出现,他们不管不顾,依旧打的热火朝天,因为当地百姓知道,民间械斗这种事,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
官员们都有涵养,耐心等待赵兴想出办法来,赵云少年心境,耐不住性子,他催促:“嫡父,你这慢慢想,不如我们分成几队,堵住山口,而后大队人马冲下去,分隔开械斗两方……”
赵兴皱着眉头,望了望械斗现场:“不行,百姓已经打红了眼,现在下去……我们的战马经过了十多年培育,每匹马都是良种,价值数千贯,龙骑兵这一身装备,没有一万贯打造不下来,把这样昂贵的装备损伤在民间械斗上……”
杨时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提醒:“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行。”
赵兴眼前一亮,一点两名军官:“你们两个人,各带两个连去两面山口,要做出大队人马埋伏的模样,等布置就位后吹号示意,我这里大炮一响,你们就一起冲出鸣枪——枪口不要朝人,冲天放空枪。”
两名军官领命而去,赵兴再一招手,几名匠师乐颠颠的跑来,眼巴巴的问:“太师,试炮吗?在这里?”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京城里的“人情”茶楼
不能不说金钱的魔力实在巨大。自广南将版权法涵盖到专利技术上,广南的奇思妙想像井喷一样喷涌而出,而随着赵兴的势力范围涵盖了大宋最富裕的东南地区,巨大的市场让宋人的创造力勃发。现在,每一天都有上万人去南洋专利局申请自己的版权,以至于南洋专利局不得不一再扩大,成了赵兴属下部门最庞大的机构。
赵兴提出后装火炮的设想后,匠师们被巨大的利益驱使,各自拿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上千名匠师凑在一起,一研究,立刻筛选出最佳组合。
这些匠师们知道自己手中的武器市场庞大,他们隐隐觉得这种新武器的发明可能改变一个世界,迫不及待的他们刚拿出研究结果,只是试射了两发炮弹,就急着拉上样品,带上设计稿,乐颠颠的跑到杭州申请专利。
这些人刚刚到杭州,专利局的官员还没有验证他们的设计,就又被赵兴拉到了义乌……
炸药这个玩意向来是危险品,经过多年研究,赵兴从西域挖来的两名火药匠师黄氏兄弟已经在火药事故中受伤,如今两兄弟中只剩下了重伤未死的黄二。但火药市场巨大的利润,依然让后继者络绎不绝。
据说,新炮在研究过程中发生了多次炸膛事件,已有多名匠师在事故中遇难。这种未经实战测试的火炮弄不好就是一个自杀工具,赵兴属下的炮兵都不愿接触,只有几个研究的匠师是贼大胆,他们巴不得尽快测试完毕,而后定型、装备全军。
得到赵兴的许了,这几名匠师兴冲冲的拽上来小炮,这种小钢炮是行军炮,它口径并不大。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它的炮管也并不坚固,匠师们在山头兴高采烈的架设大炮,赵兴一抬脚,边向后山跑,边冲自己的孩子使眼色。
杨时也不是傻子,看到赵兴带着自己的孩子躲得远远的,他也抬脚就溜,等到现场清空,一名匠师傻傻的拿着一枚引信,跑到赵兴跟前乐呵呵的询问:“太尉,我们研究了几种引信,一种是延时引信,一种是触发引信,太尉大人喜欢哪种?我们就先试验它。”
赵兴一摆手:“拿远点……两种引信都行,随便你,记住,炮弹不要打到人群,要让他们体会到爆炸的威力就行。”
匠师拿着两枚引信,一转身兴冲冲的向山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