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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首秦歌,其实在场奋战的除了以陕西士兵为主的朱雀军,还有以义乌士兵为主的青龙兵,除此之外,还有来源庞杂的赵兴的侍卫队,他们听到这首秦歌,虽然歌中呼唤的不是他们,但他们却感到振奋,正拼尽全力的挥动着武器。
秦人遭受入侵百余年了,每个秦人的家人子弟都受到战争之苦,他们的姐妹被西夏人捋去淫辱,他们的兄弟与父亲被西夏人抓去当奴隶,百年了,他们受的苦难看不见尽头,如今,他们有一个机会,让西夏人知道:侵略者必死。
阵势前方,炮击的硝烟逐渐散去,炮兵们正着急的给炮管降温,炮兵军官竭力的上跳下窜,催促士兵赶快行动,以便转移炮火,支援两翼。
四处剧烈的枪声与爆炸声几乎让炮兵军官的喊声难以辨识,在这片巨大的响声中,赵兴坐在将台上的椅子上,神色依旧波澜不惊,他扭脸看着手足无措的温溪星,轻声安慰:“温观察,何必惊慌,我们这里只是半数军马,即便打输了,西夏的河东之地也被我们打烂了,我们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哼哼,儿郎们拿着最先进的武器,我又筹划了多年,如果连眼前的小障碍也迈不过去,我毕生的努力岂不白费,我不会允许这种现象的出现。”
温溪星胆战心惊,他指一指赵兴的身后:“太师说的何等轻松,可我们只有七八千人,而夏军却有三万,以七八千步兵对付三万骑兵,胜负之机难料,还有,我们三面遭到围攻,唯独后面还没有兵马,这三面攻击已经让我们处处吃紧,万一后面再来人呢?”
周围的枪炮声实在喧闹,再加上河上的歌唱声,赵兴所处的将台虽然是战场中唯一平静的地方,但温溪星不得不声嘶力竭的喊着,以回答赵兴。
对于温溪星的疑问,赵兴没有回答,倒是闾丘观答的很快:“后路无需担心,太师,河岸泥土松软,夏军骑兵要是从河岸袭击,发挥不出冲击效果,我观夏军统帅也是一名能人,在河岸上出现我军战船的情况下,他断不会沿河岸攻击,以便受到我方夹击。”
温溪星嘟囔一声:“我们的战船不敢靠岸,因为他们还要保留船只,进击兴庆府。”
闾丘观意味深长的回答:“我们知道,但夏军不知道。”
赵兴眼前一亮,一拍大腿下令:“调后军人马支援左右翼……等等,为了保险起见,把我剩下的侍卫都派到后方,让他们架起管风琴,严防夏军骑兵进袭。”
将台上的传令兵吹起了军号,靠近河岸的营垒上,士兵们听到号声,纷纷抱起枪向左右两翼增兵,他们的到来使得两翼的战斗越发激烈,枪声更是密成一团,简直成了不间断的连续哄笑。
正面的炮兵终于把炮孔冷却了,炮兵军官分出一半小炮去支援右翼,另一半则持续对正面阵地前沿进行轰击。大炮发出的硝烟笼罩了整个营地,不止大炮,火枪与手雷的爆炸硝烟活像一个稠密的云团紧紧的罩在宋军营地的上方,浓烈的硫磺味以及硝酸味刺激的士兵双目流泪,剧烈咳嗽,但他们一边咳嗽,一边继续战斗。
渐渐的,宋军营地也响起了歌声,无论是不是秦人,他们都唱起了那首秦歌,一时间,河上河下,全是苍凉的秦歌,那歌声悲愤而苍凉,充满着一往无回的决死意味。
赵兴笑了,他摆了摆手:“儿郎们已经有空歌唱了,这战斗即将终结。”
赵兴的预料应验的很快,随着歌声越来越嘹亮,枪声渐渐息落,不久,天地之间只剩下那悲怆的秦歌,在歌声中,源业平浑身浴血的跑了回来,他脸上带着数道刀痕,肩头铠甲残破,手中的战刀已经断了,但他丝毫不觉得形象狼狈,反而骄傲的挺起胸膛,汇报:“长门殿,幸不辱命,我军已经击退了敌人的进攻。”
赵兴站起身来,他冲将台四角的传令兵举了举手,四角的传令兵拼力摇动信号旗,整个阵地的宋军士兵发出欢呼声,与此同时,河岸上也是一片欢呼,夏军打退了。
“厉害!白马强镇军司的统领是谁,这才相持第二天,他一上来就拼命一击,搞得我们左右支拙,果然不同凡响”,赵兴拍着手感慨。
温溪星满脸笑容:“白马强镇军司现在的统领是金腰带(荣誉称号,因战功得夏主赏赐金腰带,故名)、宣武大将、娄博贝(吉兰泰盐池)节度使仁多阿旺,传说他是仁多族不可多得的俊杰……太师,仁多阿旺强力一击,这一击过后,他也后继乏力了。”
此刻硝烟散去,赵兴眺望顺化渡方向,那里正腾起一股尘柱,赵兴笑着说:“仁多阿旺打残了,但我的龙骑兵也该来了。瞧,他们耽误了整整一天,幸好没有错过这场精彩的战事。”
温溪星是环庆战将,对于战场形势他比闾丘观反应敏锐,望着那股烟柱,他一击掌,赞叹:“来的不早不晚,恰如其分。”
闾丘观嘲笑说:“温观察这时怎么如此笃定,你忘了刚才的慌乱。”
温溪星强笑着回答:“谁能料想到白马强镇军司三万骑兵倾力一击,却奈何不了我们七八千火器兵——此战,彻彻底底的颠覆了我对夏军的认知。如今我相信:夏国可灭。”
左右人都在被温溪星这个结论所鼓舞,赵兴举着长枪站立起来,他眺望着远方,缓缓的回答:“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前方是右厢朝顺军司,然后是摊粮城,然后是定州——这一战白马强镇军司打残了,但我的青龙军也打残了。”
赵兴所说的青龙军打残了,是因为青龙军的阵亡人数接近八百人,而伤者约一千,这种伤亡人数已经接近了军队崩溃的边缘,也幸亏这是勇悍的义乌人组成的军队,所以那些士兵还能继续保持旺盛的斗志。
闾丘观劝解:“太尉无需烦恼,我们有船,伤兵可以运到船上;我们随军带有医护士,伤兵到了船上可以得到很好的救治。而青龙军团虽然有损失,但我相信顺化渡的杨峰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助力。”
此时,硝烟散去,对面的夏兵已经可以看得到,倾力一击后,夏军的阵线残破,他们正在竭力整队,似乎还想做出最后的努力。
此时,对面的烟尘渐渐接近,为首的是龙骑兵的喷火巨龙军旗,这面军旗后面,是杨峰的黑山威福军司军旗,宋人的军队居然与黑山威福军司的军队并肩而来,这种诡异的情形令对面的夏军愣了一下,但他们马上就不惊讶了——来的军队奔进宋军阵地,逐渐减缓了速度,熟悉骑兵战术的仁多族马上明白,对方这是在恢复马力,准备冲锋。
既然队伍里有宋军,他们的冲锋对象不可能是宋军,仁多阿旺没有犹豫多久,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对面夏军阵地中的中军骑士开始向后移动。
闾丘观是阴谋诡计专家,见到仁多阿旺的军旗移动,他连忙召唤几位体力旺盛的侍卫,吩咐他们齐声大喊:“活捉仁多阿旺,赏钱十万贯!”
刚开始,只是数十名侍卫齐声呐喊,但眨眼之间,全体宋军听到了这声喊,他们扭脸一看,发现夏军的中军旗在后撤,只一闪念,他们都明白了——这场苦战结束了。他们是胜利者。
明白过来的宋军士兵马上跟着呐喊:“活捉仁多阿旺,赏钱十万!”
喊完这声后,无数还有体力的士兵耐不住性子,他们翻过营垒,一边呐喊着,一边向夏军营地扑去。对面的夏军先是惊愕,因为人声喧闹,他们听不懂宋军的话,但整个宋军营地状若疯狂的沸腾起来,他们不免回身观望,等待主帅的指示……
这一回头,他们发现了奥秘,主帅的军旗正在后撤,对面宋军气势汹汹,与此同时,龙骑兵这边催动了战马,他们后发先至,越过徒步奔跑的宋军士兵,抢先接近夏军的阵线,而后举起了手中的马枪……
爆豆似的枪声响起,部分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夏军士兵被纷纷打倒,而其中的聪明人已经拨转了马头,开始逃窜——夏军大崩。
原先顽强战斗的白马强镇军司像一团松软的雪团一样彻底粉碎,他们四散的逃向原野,逃向任意地方——这也是西夏人常用的战术,看似毫无头绪的溃败,其实是以部族为单位的,他们在逃窜当中会逐渐的以部落为单位组织起来,应付落单的宋军。而追击的宋军一旦散开,往往会给他们反噬。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赵兴统领的军队,赵兴最擅长的组织艺术,他挥下的士兵最有组织性,即使分散追击,但主力却执拗的追击着夏军的主帅旗……
一名唐兀族的士兵奔跑到赵兴面前,翻身落马,大声汇报:“太师,家主率领全族赶来赴援,目前正在追击仁多保忠,我等征集马匹,有所耽搁,侥幸没误太尉大事,幸甚幸甚!”
赵兴淡然的点点头,而后挥手下令:“通知杨族族丁,活捉仁多阿旺,赏钱十万贯,除此之外,每个夏军头颅值钱十贯,十个夏军头颅额外加赏火枪一杆,二十个加赏战斗一柄,三十个加赏铠甲一副。”
贪心不足的唐兀族士兵听到赵兴呼唤他们杨族,显得兴高采烈,他不依不饶的追问:“太师,若是五十个头颅该怎么算?”
赵兴挥手:“五十个头颅,许你定居宋国内陆;一百个头颅,我送你良田百亩!”
唐兀族士兵兴奋的忘乎所以,他都忘了跟赵兴告辞了,立刻拨转马头,翻身冲出宋军阵地,尾随唐兀族士兵的追击部队,一路走一路吆喝,把赵兴的悬赏通报给唐兀族散落在战场上的士兵。
温溪星点头:“太祖昔日设立封桩库,正是为了今日,三万白马强镇军司的骑兵,一人十贯,也不过三十万贯,这钱花的值。”
追击战持续到入夜,半夜时分,依旧有零零星星返回的士兵,夏军的抵抗已经完全被粉碎,可惜仁多阿旺终究还是逃窜了,因为宋军临时征集到的马匹毕竟不如党项贵族精挑细选的战马,他仗着马快,趁夜脱离了战场,追击无果的宋军士兵一边感慨到手的十万贯飞了,一边兴高采烈的去军法官那里记录战功,并用收割的夏军头颅兑换战利品。
此时,宋军的将台上已经搭起了帐篷,来来往往的宋军士兵不免走过将台,他们听到帐篷里传来如雷的鼾声,情不自禁的放轻了脚步,相互低语:“太师睡觉了,轻点。”
赵兴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半数的宋军战船已经度过了顺化渡,赵兴等不及后续战船继续过渡,他领着先期的轻舟一路直扑右厢朝顺军司。
这时候,宋军的行踪已经无法隐瞒,大败的溃军部分奔入右厢朝顺军司,正准备出击的右厢朝顺军司立刻采取了收缩战略,他们一边派人去兴庆府告急,一边闭城坚守,争取迟滞宋军的前进速度。
“克夷门,右厢朝顺军司所在治所竟然叫做克夷门——诸位,今日我们就在克夷门下克夷。”赵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河岸上的右厢朝顺军司所在的城堡。
闾丘观扫了一眼河边的城堡,不以为然的回答:“夏人明明不会玩舟楫,却偏要把这城市修在水边,那是自己找死,不说别的,仅凭太尉这艘战船,恐怕他们也难以应付。”
赵兴点头,挥手下令:“战船成T字队形,逐步进入炮击位置,开始炮击。”
温溪星不知所以然,闾丘观却知道赵兴命令的含义,他愣了一下,马上又建议:“太尉,不要这么夸张吧,T字队形是海战队形,克夷门并没有相应的火炮,我们完全可以站住了打。”
赵兴摆了摆手,示意闾丘观不要再说。
命令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