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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店钱,大家扳鞍上马。
再往前走,距火云庄还有二三里,大家把马放慢。一钩新月从薄云透出微光,已经是下半夜了,姜羽冲招呼路上多加小心。俞剑平把兵刃抽出来,一马当先,抢到最前面,紧护着向导走。九股烟乔茂夹在当中走,惟恐受了暗算。忽然一阵风过处,背后又有蹄声。无明和尚的马不好,落在后面,恰好听见,忙招呼大众留神,诸人驻马倾听,果然有马蹄奔驰之声,好像这匹马越走越近,忽然又转了弯,往岔道上走远了。
胡孟刚大瞪眼道:“难道这又是飞豹子的党羽?”
姜羽冲道:“不要理他!我们还是往前走。”俞剑平微哼了一声,心下恍然。无明和尚道:“要是贼党,做什么不追过去看看?”俞、胡二镖头齐道:“追就上当,他们要诱咱们走瞎道。”大家策马又往前行。趟子手举鞭指着前面道:“到了。”众人在马上一望,黑忽忽一大片浓影,住户至少也有一二百家,那药王庙就在庄内靠东南隅。俞、胡、姜、马一行翻身下马,趟子手道:“我们怎样进庄?”
俞剑平道:“这时刻多早晚了?”趟子手道:“有四更天了吧。”俞剑平道:“人先进庄,马稍留后。”将马拴在庄外树林内,留人看马。本想多留两三人,九股烟害怕不肯干,没影儿争功也不肯干,只可单留下童门弟子郭寿彭一人;其余的人一齐进庄。
俞剑平当先,无明和尚押后,急绕庄巡视一遍,一见可疑之处,便由趟子手引导,蹑足潜行。径往东南隅走去。不想在庄外绕看无人,刚刚进内,便听见嗖的一声,一条人影从人家房上飞窜过去。九股烟乔茂叫了一声:“有人!”
几位老英雄把兵刃握在掌中,身子全都没动。没影儿魏廉一声不响,往临街宅墙上一跃,登高急寻,那人影已隐匿不见。魏廉还想搜寻,被俞剑平轻轻唤住,催他下来,说道:“天已快亮,不便动手了,咱们快找郝颖先郝师傅去为要。”
十二金钱俞剑平暗自诧异。这地方是火云庄,不是古堡,这武胜文不管他真面目如何,在表面上总算是当地绅士,他不该在本乡本土做出绿林举动。就是飞豹子胡闹,武胜文也该加以阻止;怎么这里竟有夜行人出现?俞、胡、姜等全都这么设想,不肯贸然动武,可是为防意外,俞剑平和童冠英便左右护着趟子手往庄里走。
转眼来到药王庙附近;俞剑平命趟子手上前叫门。童冠英叫着无明和尚,要赶奔庙后,从后面跳墙进去。无明和尚笑道:“我不去!那一来,我真成了跳墙和尚了。”没影儿魏廉道:“童老师,我陪你去。”马氏双雄道:“咱们一同去。”四人立刻离开前边,绕奔庙后去了。
余众贴墙根藏在黑影里,由俞剑平陪着趟子手,来到药王庙山门口;登上石阶,轻轻弹指扣门,里面无人应声。九股烟乔茂此时忽然勇敢起来,抡拳“啪啪”一阵狂打。姜羽冲忙奔过来,将他拦住道:“手轻点,别惊动四邻!”
九股烟道:“怕什么?夜半叫门,不犯法呀!”
胡孟刚低声道:“你这人说话总是另一个味道,咱们不是……”一句话未了,半空“唰”的一声,一道寒光打来。胡孟刚、姜羽冲往旁一窜,俞剑平就一俯腰;山门上“铮”地响了一下,一支暗器(袖箭钢镖之类)钉在门上了。吓得九股烟乔茂失声一喊,拚命窜开。
众人急寻暗器来路;早又“唰”的一声,接着发出一支暗器,冲俞剑平打来。俞剑平一侧身,伸手把镖抄住,翻手还打出去;跟着把趟子手一提,提到墙根。发暗器的地方在侧面房上,距庙很远,暗器打得很有力。俞剑平还镖打到,那人影一晃,沉下房脊,隐隐听见一声冷笑。胡孟刚大怒,喝道:“什么人?”
无明和尚怒吼一声,把戒刀一亮道:“什么人胆敢扰乱佛门善地?”那人影从墙根黑影中窜出来,飞身上房。俞剑平、姜羽冲、胡孟刚也忙搜索过去。头一个冲过去的是无明和尚。
那人影在房上伏腰飞跑,转眼间跳落平地。无明和尚追过去,往前一扑,抡刀就砍。那人狂笑道:“朋友又来了?这回你可得不了便宜!”抖手又打出一镖,无明和尚急闪。
那人拨头又跑,转过一条小巷,忽然站住;口打胡哨,从暗处窜出两个人,把无明和尚打圈围住。无明和尚昂然不惧,用他那扬州土话,厉声喝道:“好个劫镖贼,你就来吧!”
顿时对上手,刀锋乍交,敌人忽叫道:“咦,这是个出家人?”无明和尚骂道:“出家人也要开杀戒!”这刀光挥霍,力抗三敌。
俞剑平等跟踪寻到。月色微明,俞剑平略瞥战况,心头一转,急忙喊道:“前面可有郝师傅么?”敌人倏然一退,内中一人应声道:“我是程岳,来的可是师父么?”
两方面竟是自己人,顿时住手。俞、胡、姜三人凑近一看,原来是程岳、戴永清和白彦伦三个人。两边的人聚在一处,俞剑平道:“白贤弟辛苦,你们三人埋伏在这里做什么?可是飞豹子来了么?那个武胜文就公然拿出绿林手腕,对付咱们人么?”
白彦伦环顾众人道:“说不得,这武胜文刁滑极了!我们教他摆布得一点也动弹不得。大哥,我们进庙去吧!不然的话,他又会支使出乡团来捣乱了。”
大家在外面不便多谈,忙践阶而上,来到山门口。胡孟刚道:“庙里还有人么?怎么总叫不开?”白彦伦道:“硬叫门,自然叫不开,我们有暗号。”
戴永清道:“待我来。”取出飞蝗石子,用一块白布包上,这白布上面有记号,抖手打入庙内。回头对俞、胡、姜道:“你瞧,回头就有人开门。”
石子投入一响,庙中竟无人开门。白彦伦道:“唔,难道都睡了不成?”
俞、姜二人低声:“不对!白贤弟,我们有几个人从后面跳墙进去了,别是他们闹起误会来了吧!”
白彦伦道:“都是谁?”胡孟刚道:“是霹雳手童冠英和马氏兄弟、没影儿魏廉。”
白彦伦道:“不好,咱们快进去看看。”
黑鹰程岳道:“我去。”才跃上墙头,那山门已然豁剌地开了。后面当真也险些动了手,童冠英刚刚跃上后山门的墙,背后便飞来了一石子。魏廉忙叫道:“我是镖行!”楚占熊方从隐身处出来。
白彦伦、楚占熊等引俞、胡、姜、童一行人,进了药王庙的一所跨院。这庙殿宇很多,有两个僧人和一个火居道人住着。前前后后,空房子极多,随便可住,就是失修太甚。因火云庄没有店,借民房不便,义成镖局窦焕如托人给住持僧许多香资,把三间禅房借妥;郝颖先等先后两拨人都住在这里。
大家齐进禅房。点着了灯,未遑就座,先由楚占熊陪着魏廉,把庄外的郭寿彭和那十一匹马,先引进庙来,拴在空庑内。黑鹰程岳道:“我们外面还得安放人,白店主请在这里说话,我去房上望。”白彦伦道:“就在庙里吧。”程岳点头出去,跃上大殿。
姜羽冲道:“你们戒备得这么严密么?”白彦伦道:“唉!这武胜文真真不是好货!我们这些天,教他们打着乡团的幌子,监视得一步也施展不开。”
九股烟乔茂咧嘴道:“好,倒是我们探窥人家,还是教人家窥探我们呢?”
胡孟刚怫然道:“乔爷,这些话少说一句,行不行?你怎么跟谁都是这样?”
白彦伦倒笑了,说道:“九股烟乔爷的口齿,我早就闻名的。”
俞剑平道:“郝师傅怎么没见?窦焕如镖头、青松道人、九头狮子殷怀亮,他们由前天动身,难道全没到么?”白彦伦道:“他们昨天到的。……”
胡孟刚最为心急,抢着说道:“豹子在这里没有?我告诉你,我们访出他的根底来了。他姓袁,叫袁承烈,又叫快马袁,是辽东开牧场子的。你们这里究竟怎么样?窦镖头他们几位全上哪里去了?请你赶快说一说,我们还打算此刻就到武胜文庄内去一趟哩!”
白彦伦忙将经过的情形扼要地说了一遍。原来白彦伦等第一拨人,和郝颖先等第二拨人,先后到武胜文家里投帖拜见,没得结果。
劫镖之事,武胜文先说一概不知。可是他又道:“俞镖头名气太大了,有人要领教领教他;也许得罪了人,有人要较量较量他。我倒也听见一点影子。”跟着又明白说道:“我这里倒真有一位朋友,羡慕俞镖头的拳、剑、镖三绝技,要想见识见识。”
白彦伦、郝颖先等一听这话,忙追问他这位朋友的姓名,武胜文却又不肯指明。他对郝颖先附耳低声道:“此人乃是绿林,说出来不便。我可以把这人的相貌说给郝爷听,就烦你转告俞镖头。这人的相貌正是豹头环眼,年近六旬。”分明影射着飞豹子。武胜文又说:“还有一位年轻的武林,也要见见俞镖头。”郝颖先忙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既有这两位朋友,郝某不才,倒要自己见见。”武胜文忽又把话推开道:“郝师傅要想会会敝友,现在他一老一少全在芒砀山。郝师傅不嫌辛苦,可以到芒砀山找他去,我可以派人陪了去。”芒砀山离此地甚远,郝颖先恐去了扑空,不肯上当。拿很刻薄的话挤兑武胜文,坚请武胜文把那人邀来。武胜文笑道:“那得过些日子。”
总而言之,行家遇行家,拿空话探实情,是一点也探不出来。末后只可动真的了。郝颖先和白彦伦、黑鹰程岳,几个人一商量,打算夜探火云庄;但是白彦伦和黑鹰程岳前已探过。这火云庄内外戒备森严;你这里没动,人家那里已经派人看上了。打更的,巡夜的,全不是寻常百姓,武功都很好。他们有时拿出乡团的面孔,来阻挡镖行;有时拿出绿林的手法,来搜探镖客。
白彦伦初到的当夜,住处便教人家搜了一回;幸被看破急赶,那人跳墙跑了。武胜文家出来进去的人很多;白彦伦等总想探一探飞豹子究竟在那里没有?可是挨不进门去。
有一次,黑鹰程岳瞥见两个美貌女子,骑驴来到武家门口,下驴时,看出她们穿着铁尖鞋。次日便见这两个女子,结伴前来逛庙。这药王庙不到庙期,一无可逛;两个女子却到处游观,连镖客的寓所也进去了。正赶上程岳回来,六目相对,互盯了几眼。其中那个体态轻盈的女子笑了笑,对女伴说:“咱们走吧。”
程岳急进屋检查,一物不短,却多了一支袖箭。再缀出来时,那女子不进武宅,反走到武家邻舍去了。
郝颖先和黑鹰程岳、白彦伦、楚占熊等,又分做两拨,由白天起,故意溜出火云庄,假装回县,藏在青纱帐中,耗到半夜,突然奔回去。哪知刚到火云庄口,不知怎的,人家早得了信;竟灯笼火把的,出来多人。那武胜文骑着马,把郝颖先、白彦伦的名字叫出来,对他手下人说:“这是熟人,你们怎么拿熟人当匪警呢?”给明着揭破了。
如此设计多次,总未得手。郝颖先、白彦伦都觉得武胜文明明可疑,却访不着一点实迹,自己面子上太难堪,因此含嗔不肯空回。等到最后,经他们加意窥查,竟窥出子母神梭武胜文家必有地道通着外面,外面也另有巢穴。曾经一次、两次,望见大拨的人在武宅邻近,忽隐忽现的出没。白、郝等因此越发地流连不归了。却幸两家对兵互窥,彼此逗弄,武胜文还保持着绅士的面目,只防备镖客窥探,并没有认真动武。双方才没激出事来。
白彦伦把数日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