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胡、肖一齐沉吟道:“这话固然有理,可是我跟他同门多年,他并不是怕事的人呀!我猜他一定暗向着袁老二。”黄烈文道:“所以呀,你们是至近的同学,还这么猜度。他是个聪明人,也这么一反想,自然更要潜踪匿迹,设法逃出漩涡了。这不是小事,这是二十万官帑的重大劫案。在快马袁固然不怕,一出关便是他的天下。马六爷如今乃是安善良民,他岂肯坐守在家,等着打挂误官司?你们疑心他通匪,他自然受不了;你们不疑心,快马袁疑心他卖底,他也受不了。替他设想越躲得远越好。但如你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恳切请他说和,不逼他卖底,也不挤他帮拳。他自然为顾全两方情面,会很高兴地出头了事了。”
丁云秀听罢,首先赞扬道:“黄先生推测人情,真很细微。马六弟在师门,也很承先父喜爱;他素日和外子交情也很好;我真想不到他会规避。如今经黄先生这一解说,真是洞若观火。五弟、九弟,我想马六弟也决不会翻过来帮着袁师兄的,他只是谁也不愿帮,谁也不敢帮罢了;黄先生说的很对。这么办,现在天色尚早,我自己再折回去一趟,跟马奶奶开诚布公说一说。不过我看马奶奶是老实人,必定胆小怕事;马六弟就算在家,她也不肯改口了。这可怎么好?我们又不能在此久耗。”
胡振业说:“三嫂你再去一趟。如果仍无结果,就烦九弟今夜探马家大院,装贼纵火,把马老六吓出来。咱们在旁边等着,只要他一露面救火拿贼,三嫂子就上前揪住他,教他出头说合。黄先生,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黄烈文笑道:“好自然是够好的,只怕肖老爷一位现任武职官员,……”胡振业道:“哎呀,我忘了这个了。九爷,你现在是都司游击、四品大员了,怎么着,你肯替本门师兄,再装一回贼么?”
肖国英脸上一红,哈哈大笑道:“五哥真会挖苦我,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教我夜入民宅,我还在官场混不混?五哥出这高招,你怎么不来一手?”胡振业笑说:“我倒想去,你看我这条腿,可怎么办呢?”
丁云秀道:“五弟不要教九弟为难了,那不成了笑话了。我先去一趟,回来看情形,再想第二步办法。”遂吩咐五弟子石璞,重叫来小轿,立即重赴马府,石璞仍然跟随。……这一去,直隔过两个多时辰,店房已经掌上灯,丁云秀方才回来,面上怏怏不快。任凭她开诚布公地说,马奶奶母子仍然坚持说马振伦确已离家,确是归期无定。
丁云秀告诉了胡、肖。胡、肖道:“也许是真不凑巧,真出门了。”石璞道:“不太像,弟子这回跟师娘重去,马家的人更显得惊疑。他家那个长工也嘀嘀咕咕,听他跟那个小姑娘捣鬼,口气上似乎马六叔不但没出门,还在宅里潜伏着呢。”因道:“师娘,我看我们今夜真该去踩探一下。”
胡振业大喜道:“石璞,你真有这份胆量么?”石璞道:“只要师母准我去,我一个人去都行,不过得请五师叔、九师叔在外面给我打接应。”胡振业把跛腿一拍道:“好小子,你师父没白疼你!你九叔怕失官体,不敢去,咱爷俩去,黄先生,你怎么样?”黄烈文道:“探是可以探,不过探的结果,只使咱们心上明白而已,用处一点没有。马六爷既不愿出头,你们就是看见他,也没法强人所难呀。”
胡振业怒道:“那倒不见得,掌门师兄有难,同门诸友该出头帮拳。他敢说个不字,由我胡老五说起,那就不行!我胡老五就要替俞三哥行家法。”
胡振业大发脾气,闹了一阵,就跟石璞盘算;要教石璞假扮强人,夜入马宅;马振伦如果在家,势必挟技捕盗。把他诱出来,胡振业就趁势上前质问他,强迫他出头了事。因说:“这样办很稳当,九老爷总可以跟我去吧?”
转瞬入夜,胡振业催促石璞,换夜行衣,背刀出店。丁云秀觉得不妥,一时没法拦阻。黄烈文忽然发话道:“五爷,你先歇一会儿,您先教我去一趟,行不行?我跟马六爷也是熟人,我又是局外人,他见了我或无疑虑。”丁云秀忙道:“黄先生能言善辩,您就辛苦一趟吧。五爷,您回头再去打接应。”
胡振业道:“三嫂子不愿我去,我就不去。不过黄先生肯去,也总得教石璞陪着;一来给你领道,二来也教他看看这位六师叔够多大架子!”
黄烈文微笑道:“好,就是这样,石老弟,咱们走。”与石璞长衣出店,走到暗隅,把长衣脱下包好,背在背后,施展飞腾术驰奔马宅。耗近三更,从邻宅上房往内偷看。哪知此时马振伦家早有了防备。
丁云秀这次登门,来得突兀,正把马振伦堵在家中,故此马的妻、子俱各惶遽。等到丁云秀二次亲访,马振伦备知来意,忙忙地避出本宅,藏在邻舍。天晚客去,他跳墙进家,把长子马元良、次女马元芳都密嘱许多话;自己竟出离本镇,投奔他乡。他仍然不放心,半夜又溜回来,登高远眺。! !黄烈文、石璞跟着就来窥探了,马振伦暗暗不悦:“自己一清二白,怎么三师嫂竟来踩探我?”
这时候,马元良和马元芳兄妹二人,预遵父嘱,更换短装,各持兵刃,站立在庭心。庭院四角,立着四盏戳灯;兄妹一个挺花枪,一个抡双刀,打在一起,似系白日习文,灯下习武。马元芳是个小姑娘,武功还没有门径,和马元良本非对手;如今一招一式,打得很慢。而且心不在焉,身手尽管施展,两人四只眼,四只耳朵都张惶着四面。马元良也只十七八岁,江湖道的事,夜行人的规矩,也不很懂,现在只是照计而行。天方入夜,他们便把街门上锁,又在内宅立了一架木梯,兄妹轮流着巡视前后院。他的小弟弟马元彤也跟着忙,他的母亲也把各房的灯都点着了,将全宅照了个通明。人们若来偷看,可以不必费事。
黄烈文与石璞从邻舍上房,本来声音很轻,但可以瞒外行,不能瞒内家;可以瞒不留神的人,不能瞒正注意的人。这两人逼近马宅,刚一探头,犬吠声便起;原来马振伦家将两条大狗全放出来了,项上都拖着长链。马氏兄妹正在中庭,一刀一枪打得欲罢不能,十分腻烦;忽然听后院狗吠,登时精神一振。两个孩子住了手,互相告诉道:“你听后院狗又闹了。”上房中的母亲朱氏也听见了,和寻常人家夜闻犬吠一样,重重咳了数声,跟着当门叫道:“元良、元芳,怎么你俩还玩哪?你们听听,后院狗叫了。你爹爹没在家,门户得小心点,后门上锁没有?你们看看去。”
马元良提着花枪,马元芳抱着双刀,答应了一声,往后院走;好像小孩胆怯,只到角门,探头看了一眼,把狗吆喝了数声,就大声对母亲说:“妈,这两只狗准是长工没给它放食水,饿得乱叫。”朱氏道:“放了半盆剩饭呢,你们看看街门吧。”朱氏一劲地催这兄妹,这两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去。朱氏骂道:“这么大的小子,那么点的胆子。”气忿忿地从上房出来,顺手提一盏灯,直奔后院。两个小孩吐舌缩头的笑,也跟随过来。
朱氏到了后门,忽然大喊了一声道:“哎哟,不好,谁出去了,怎么没上闩?”登时哗噪起来,把长工也喊出,催着验看各处。验到前门,前门已加闩上锁,朱氏放下心;忙又率家众,重到后院;后门洞开,门扇半掩,实在有点悬虚。朱氏力逼长工出去查看。元良、元芳一看人多,似又胆大起来,催长工提灯;这小兄妹绰枪的绰枪,提刀的提刀,一直往后巷搜去了。家中只留朱氏和元彤。元彤害怕,直说:“妈妈,他们全走了,只剩咱俩了,咱俩进屋吧。”朱氏怒斥道:“这后门大开着,害怕又怎么样呢?”拉住无彤的手腕,提灯守着后门,等候长儿、次女及长工。但是迷迷糊糊的一个长工和稚气未除的两个儿女,竟像煞有介事地闹腾起来;又像真追贼似的,三人顺后巷往前追,竟一去没影了。
元彤仍闹着要回屋,朱氏似乎又害怕、又生气,申斥骂道:“难道真追着贼不成?你哥你姐是小浑蛋,怎么长工也这么糊涂?把个空宅子丢下,光顾追贼,把家倒不要了。”朱氏一面骂,一面领着胆小的马元彤,站在后门外,喊叫元良、元芳的名字。夜静了,连喊数次,不闻应声,朱氏连连顿足说:“不好!你爹没在家,这两个孩子别是真遇上贼了吧?不好,不好,贼要是追急了,就要拼命的!”朱氏越发沉不住气,领着小儿子,往后巷一步一步寻叫过去。
当此之时,马宅前庭中院已成了“空城”。潜伏房头的黄烈文早已看清一切,不禁摇头。俞门五弟子石璞低声说:“黄老师,我下去看看,你老替我着点。”黄烈文道:“用不着看,这都明摆在眼前了。”话声中,石璞忍耐不得,早如饥鹰攫兔,一侧身,掠空下跳,落到前庭墙隅,一挺身,张目四瞥,急奔正房。正房无人;抽身外窜,扑向两厢,破窗一窥,明灯辉煌,一目了然,各厢房并无一人。石璞就风驰电掣般,改扑他舍,或穴窗侧目,或昂然入室。急搜急寻,片刻之间,把全宅三进院落,火速勘完两进;连跨院、内厕、厨房、柴棚以至囤米贮物的空舍全都勘完;又鼓勇搜到后院,后院更是空空。石璞抽身重到中院,细搜卧堂。卧室也搜完了,在桌上抓了一把。蹑足进了耳房,却有一个奶母正乳着小孩盹睡;此外再没人了。“六师叔原来真出了门,真是没在家?”石璞琢磨着,仍自不甘心,这边乱探,那边乱翻,以为还有许多细微处没有搜完,高的黄烈文已然口发胡哨催他速走;石璞仍不管不顾,又进了厢房。
外面已闻履声,黄烈文很着急,忙飞身下窜,把石璞捉胳膊揪出来,上房走去。正是这一揪,也好也不好。马元良兄妹已经回来,再迟一步,就要碰上。可是厢房有一道夹壁墙,再迟一会就被石璞寻出破绽。
朱氏和元彤、元良、元芳跟那个长工,施施然一声不响,走进后门。一入内院,话声始纵;朱氏不住抱怨元良,元良不肯认错。黄、石二人刚退到邻房,忙又蹭过来听;影影绰绰听那口气,似有一个人影险被元良追上,元良还险些挨了一暗器。朱氏母子唠叨着,把后门上闩加锁,提灯将各处照看了一遍,全都进了屋。黄烈文饶有心计,竟没看出真伪。元良母子早在各处门槛过道,人通行处,一一留下暗记,旁人摸黑一走,立刻改样留痕。马元良急入上房,往桌上一看,悄对母亲说:“睡吧,妈妈。”朱氏往桌上一看,也点头会意;女人胆怯,竟不敢睡,马元彤才十三岁,胆子并不小,竟要出来看看。被哥哥拦住,强按着上了床。那长工也回转门房,就枕大睡。
马宅一家子全睡下了,黄烈文和石璞窥望良久,抽身回走,出了小巷,石璞把黄烈文扯了一把,从衣囊内掏出一物,说道:“黄师傅,我们这趟没白来。”黄烈文低头看道:“是什么?”街头黑暗无光,看不出字来,用手摸索,知道是一封信,两张信笺。石璞道:“这东西就在正房桌上放着。”
两人亟欲一观内容,忙找一僻静处,掏出火折子一晃。俯身借光,还没等看明;那边“啪哒”响了一声,有两个人影一闪。石璞忙将火折子收起,与黄烈文奔寻过去。前面人影低哨了一声,原来是跛子胡振业和武官肖国英在店中等得不耐烦,也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