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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欲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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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男子看出了她的意思,道:“小姑娘,这药神效,一粒已足,多吃也无益。”

梅牵衣惭愧地道歉,中年男子也不计较。

“请问前辈,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中年男子道:“‘七魂不死丸’能护他性命,保他不死。至于什么时候醒,老夫不是大夫……”转头看了看展凉颜,他眼眸微眯,细细凝视半晌,突然改口道:“但看在老夫和这小兄弟也算有缘,不若就好人做到底了。”

他边说着,小心地扶起展凉颜。梅牵衣看懂了他的意图,欣喜万分,抢过去帮忙扶住,好让那中年男子盘坐在他身后,替他运功疗伤。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头顶都微微冒着白气,展凉颜的脸色也渐露暖色,多了点光彩。中年男子深呼吸收功,跳下来扶着展凉颜躺下。

梅牵衣帮他倒了一碗水,诚心诚意道:“萍水相逢,前辈能耗损自身真气替他疗伤,晚辈再次感谢,铭记于心。他日前辈若有任何差遣,只管吩咐。”

若说之前的有缘之说让他出让了一粒“七魂不死丸”,那接下来为素不相识的人耗损内力,就绝不止说“有缘”能解释了。梅牵衣并非有眼无珠之人。“七魂不死丸”乃武林治伤圣品,任你多重的伤,只要服下它,就算不活,也绝不会死。只是失传已久,早成了传说中的药,这前辈怎么会有?

“你这小姑娘……”中年男子忽然笑了笑,“老夫耗损内力救他,可不是图你的感恩戴德。”

梅牵衣有点尴尬,呐呐地道:“晚辈……只是想表达感激之情。”

中年男子接过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长叹息一声,道:“老夫刚才已经说过了,这小兄弟得我缘,故此助他一臂之力。小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中年男子喝完茶就要离去,梅牵衣想起一事,出声唤住他:“前辈请留步。”

中年男子回过头来,问还有何事。

梅牵衣脸颊红了红,惭愧地道:“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中年男子略略挑眉,梅牵衣更加惭愧了。刚才还说“若有任何差遣,只管吩咐”,言犹在耳,倒是她有差遣别人的了。

“晚辈实在是别无他法。”

中年男子抬手捋了捋美髯,打量她一会,道:“有话直说。”

梅牵衣指了指身后床铺上的展凉颜,道:“适才前辈道与晚辈这朋友有缘,所以愿意好人做到底。晚辈想,若是真的有缘,不知前辈,能不能送佛送到西?晚辈今晚不能久留,但这夜还有两个时辰,不知道前辈能否……能否帮忙照顾他一晚?等明日天明,我爹会来接他。届时……”

“老夫不想见任何人。”中年男子抬手拒绝了。

“不需要见!”梅牵衣急急地道,“我爹是江陵梅青玄,不知前辈是否认识。前辈只要等有人上岸来接他了,可以避开的。他日晚辈定报答前辈大恩,决不食言!”

中年男子看着她,良久,忽然问:“小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啊?”梅牵衣愣了愣,直觉回答:“朋友。”

中年男子微微笑了:“什么朋友?”

梅牵衣心跳忽然快了一拍,觉得他这笑容明显有着其他含义,小声道:“就是……一般的,江湖朋友。”

中年男子有些失望,低喃一声:“这倒跟她不像了。”

梅牵衣正想再问时,中年汉子突然说道:“小姑娘,老夫帮你这个忙。”

梅牵衣大喜,道:“谢前辈。不过……晚辈……”

中年男子看着她吞吞吐吐,忽然笑了起来,揶揄道:“小姑娘,是不是又有什么‘不情之请’?”

梅牵衣尴尬地咬了咬唇,她……实在不是故意的,谁叫这个前辈在她最孤立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又出手大方呢。于是,她厚着脸皮问道:“请问前辈来岛上……有划船来吗?晚辈想……”

中年男子见她真说出口,不由得笑得更爽朗了,竟像许久不曾笑过一样,捋了捋胡子道:“行!小姑娘,今晚你有多少‘不情之请’都行。只要合理,只要老夫能办到,都答应你!”

梅牵衣眨眨眼,愣了。

“不过,你也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什么?”

中年汉子拉过一条凳子坐在桌边,抓住旁边水壶倒出一杯茶来,往旁边一放,道:“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回湖庄半个时辰即可。小姑娘若肯陪我这个老头子喝杯茶,老夫帮你照顾朋友,帮你打发外面那四个不长眼的家伙,也把船借你回去。如何?”

如此豪爽,如此潇洒啊!

梅牵衣原本是想将他留在岛上,再让梅青玄他们来见上一面,看看这人到底是谁。断没想到他只提出了这么简单的条件,自然是乐意至极。只是高兴的同时,又颇有些惭愧。心想,真是当坏人当久了。

35救展凉颜惹风波

这杯茶足足喝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足够梅牵衣了解到她所有想了解的事。

中年男子只是让她当了个听众,听了些陈年旧事。这旧事围绕着两个人,也是梅牵衣熟知,却又不熟知的两个人,“飞梁锁燕”,那对凭空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夫妻。然后,她终于想起来这中年男子是谁了。

林行甫。当初谭中柳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时,在西湖孤山脚下偷听到的林行甫,洛阳回刀门掌门人的师兄。他自二十年前退隐江湖,隐居在孤山之上。

他所说的“有缘”,是因为“颜凉展”这个名字包含了他三个故人的姓,颜、梁、展。而这三个故友,其中姓梁和姓颜的,正是“飞梁锁燕”夫妻俩,梁汉仲和颜敏。姓展的,名为展腾,则是一直跟随“飞梁锁燕”的朋友兼护卫。林行甫所懂的奇门八卦与梅牵衣差不多水平,正是从展腾那里学到的皮毛。他“借花献佛”的那瓶药,也的确是“借花献佛”,来自于一个名叫问素的女子,也是“飞梁锁燕”最好的朋友。

自“飞梁锁燕”出事后,林行甫隐居孤山多年,与世隔绝,不问江湖事,不理世间人。但那日在孤山之上,他被师弟打探寻到,又从他嘴里听说“飞梁锁燕”极有可能没死,说灵婴楼当初找上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世间人,所以才利用他们试探研究时空穿梭之术。

这很荒唐,他知道,但是却宁愿抱着这异想天开的祈愿,希望他的朋友真的不是世间人,不是死了,只是换了一个世界,仍然好好地生活着。

梅牵衣静静地听他说着,只在偶尔帮他添点茶。她很能明白这种感受,深深的思念,却无处可诉。一旦有人能听了,一旦说了,就打开了话匣子,怎么都藏不住。

“那年小敏有了孩儿,他们在洛阳定了居。我们约好,孩子将来要认我作干爹的。可是,那次我有事要去山东,本来以为来去一趟能赶上小敏分娩,却不料一耽搁就是一年半。等我再听到消息时,竟然是他们死了,被灵婴楼害死了!我好不容易脱身赶回洛阳,人去楼空,人去楼空!小敏不见了,汉仲不见了,展腾和问素也不知去向。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不在他们身边,竟然不在他们身边!”

茶杯“砰”地碎裂了,茶水流出。林行甫沉稳的声音里隐着懊悔与激愤;风霜然鬓的脸上,横着的几条皱纹;竖着的,竟然流下了两行清泪。梅牵衣被他这沉重悲凉的语调感染,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林行甫别过头去,拭了拭眼角的泪,回头道:“让你见笑了。”

梅牵衣也抹了抹眼泪,摇头道:“前辈说的哪里话。如此感人的深情,晚辈羡慕还来不及。”如此生死相交的朋友,如此肝胆相照的挚友,二十年了,不曾淡忘半分。见到五行阵,想起旧友,于是慷慨赠神药;听到名字音同,想起旧友,于是大方输内力。一旦听到了他们的一点点消息,就算明知是异想天开,也希望能够确认他们安好。

不止是自责,不止是想念,不止是深情,是那种生死相连的朋友,是那种他们死了而我还活着的憾事与孤寂。

“让你一个小姑娘听我这老头子的陈年往事,肯定乏味了吧。”

“没有,没有。”梅牵衣泪眼笑笑,道,“我顶爱听故事了。前辈,您再多讲讲吧。”

林行甫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这小姑娘,心软,嘴甜,就跟小敏……一个样儿。”

梅牵衣道:“那小敏……一定长得很美吧。”

林行甫听罢哈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真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笑得梅牵衣一头雾水。但渐渐的,那笑声又歇了下去。半晌,他止了笑,怅怅地道:“你道汉仲最喜欢怎么称呼小敏吗?他总喜欢叫她丑丑的小敏。小敏长得不美,却教人一看就喜欢。小敏不懂武功,教人总想护在身后,但她坚强起来,却能站在最面前保护我们所有人。小敏爱耍赖皮,跟她的少爷耍赖皮,也跟我们耍赖皮,但真正有事时,却从不任性……”

眼见他低喃着,又陷入了回忆。梅牵衣心念忽动,这林前辈,是不是喜欢小敏啊。

梅牵衣离开小岛时,天已微明。等她回湖庄上岸后,推着船飘走,再溜回房里换掉雾气染湿的衣物钻进被子,望着床顶的帐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林行甫说“是别人可能会怀疑,但若是汉仲和小敏,我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存在。”

他说:“真奇怪,这些事我二十年不曾对谁说过,今天见到了你们,竟像看到了汉仲与小敏,忍不住唠唠叨叨了起来。真是人老了,话也多了。”

心潮翻滚,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想象着二十年前,情比金坚的“飞梁锁燕”,想象着忠心护主的展腾问素,想象着生死相交的林行甫。五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怎么就结成了超越血缘的生死至交?

梅牵衣从没有过真正的朋友。在梅庄,是溺爱她的亲人;在灵婴楼,是她喜欢的展凉颜和对她又敬又怕的手下。除此之外,她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乏。就算是谭中柳……也说不上是什么情分。

朋友,真正的朋友,超越生死……

她也想要。

迷迷糊糊向往着,一脚跌进梦乡时,她突然清醒了过来,一个被她遗忘的问题倏地撞进大脑。

林行甫为什么会在小岛出现?

他隐居在西湖孤山,想确认“飞梁锁燕”是不是真的没死,到湖庄来能确认什么?确认灵婴楼是不是真有穿越时空之术?

联想到寻找展凉颜的武林山庄,她忽然意识到,江湖中关于灵婴楼能穿越时空的传言,到底信的人有多少?

太阳将掺了金粉的阳光洒落湖面时,梅牵衣还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冬枝过来伺候她起床,她也赖着没起来,直到梅夫人再来唤她,她才懒懒地道:“娘,我不想学轻功了。”

梅夫人听她说不想练了,也不强求,只道:“那正好。余庄主在门外等着,牵牵不想学了,我们去跟他辞行。”

没等来梅夫人来叫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倒先被金雨朵拉醒了。金雨朵神神秘秘地趴在她被子上,压低声音道:“牵牵,金鱼姐姐跟你说个事儿。”

梅牵衣眉头一挑,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装作不经意地揉着眼睛问:“什么事,金鱼姐姐?”

金雨朵道:“前几天,我到附近岛上看到了一个人,他全身都是伤……”

然后金雨朵很详细地把捡到展凉颜时的凄惨状况描述了一遍,说他胸前一个窟窿,全身血都快流光了;说他衣衫破破烂烂,全被血染红了;说他气息奄奄,估计下一刻就会没命了……总之,形容得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梅牵衣顺着她的描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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