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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河静静地流着,宁静安详得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那么温馨,那么甜美。而青蛙跃入水中所激起的鳞浪,映着薄明的星光,银光闪闪,明明灭灭,则毫不掩饰地给河面又增加了一种虚无缥缈的,美丽得无以复加的动感。
鲁秀玲咽口吐沫,饿得已是前心贴后背了,可她坚强地忍着,依然坚定而执著地坐着,她要等许力宏亲自请她回家。
四周静悄悄的,仍旧只有满耳的蛙鸣沸反盈天地鼓噪。夜露下来了,轻软的寒凉,一张网似的铺天盖地地当空罩下,霸气十足地笼罩了一切。
鲁秀玲打个寒战,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把腿抱得更紧了。黑暗里,她再一次咬牙切齿地骂道:“许力宏,你个屄养的,你不是人!”
话声才落,一只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料是许力宏,所以不回头,不出声,仍旧定定地望着鳞鳞地闪着星光的清河水。
然来人所发的声音却吓了她一大跳。来人说:“秀玲,恁晚了,你咋还坐这?”
鲁秀玲呼通站起,梭地转回身,然后拿一双警惕而惊异的眼睛打量着来人。当看清来者是丈夫许力宏的至交好友吴天良时,她一身的甲胄旋即放下了,随后嘴里恨恨地说:“我死了他才高兴呢!”
吴天良说:“恁晚了,回家吧。”
鲁秀玲说:“我不回家。”
吴天良说:“那你到我家吧。坐在这里可别冻病了。夜里下露水,天凉。”
鲁秀玲没说话。
吴天良说:“走吧,到我家去。”
鲁秀玲没有拒绝。
一刻钟后,鲁秀玲来到了吴天良家。
吴天良说:“秀玲,你还没吃饭吧?”
鲁秀玲说:“不麻烦你了。”
吴天良说:“你客气啥?”
然后打开电磁炉,烧水给鲁秀玲煮方便面。
看着吴天良认真热情的模样,鲁秀玲好一通感动,心里暗骂许力宏道:“你个屄养的,你啥时候像这样疼过我?”
俄尔面熟,吴天良把面端过来,问:“你吃不吃醋?”
鲁秀玲说:“吃方便面不要兑醋。”
吴天良笑笑,说:“这我倒忘了。你喜欢咋吃就咋吃吧。”
吃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鲁秀玲心中突然一阵悲酸:与许力宏结婚十年,她吃丈夫煮的饭,屈指都能数过来。“他个狗日的,他心中从来没有我。”这样想着,眼不觉就湿润起来。
吃完面,吴天良适时接过碗去,问:“秀玲,你还吃不吃?”
鲁秀玲说:“不吃了,我饱了。”
吴天良把碗拿回桌上,回来看着鲁秀玲说:“他咋把你打恁狠?我看看。”
鲁秀玲没说话。
吴天良把眼放到鲁秀玲的脸上,说:“你看这打的,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咋下恁样的死手?”
鲁秀玲说:“他狠不得把我打死。”
吴天良说:“我给你弄酒擦一擦——涂点白酒消消毒。”
鲁秀玲没说话。
吴天良说:“秀玲,你坐到床上,我给你涂点酒。”
鲁秀玲坐到了床上。
吴天良用食指蘸着酒,慢慢地在鲁秀玲脸上涂抹着,轻缓温柔得一如三月的清风。口里十分煽情地唏嘘着:“哟,打恁狠,打恁狠。”
鲁秀玲微闭着双目,静静地享受着那轻柔的抚摩,身子微微地晃动着。她晃着晃着,心里突地升起一股无法遏止的欲望,人梭地打了个寒噤。
吴天良看出了苗头,手揉着揉着,忽然把她按倒在床上。
鲁秀玲骂一声:“你个屄养的,我叫你打我。”
吴天良一愣,但旋即明白了她骂的是自己的丈夫,于是俯身压在了鲁秀玲的身上。
第三章:折节跪妻
出离河州火车站,两人又乘了四十分钟的公共汽车,最后就回到了青牛镇。下车后,鲁秀玲背起包裹,扬长回了娘家。而许力宏则辗转踌躇了良久,他没法做到鲁秀玲的决绝和果敢。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别别”乱跳的心,然后意兴阑珊地背起背包,心事重重地往五里外的炮台村赶去。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一个问题:我该怎样向家人交代呢?我该怎样面对我的父母和孩子?我该怎样跟他们说呢?婚后十年,父母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含辛茹苦地操持着家中的一切,以后又带着两个吃奶的孩子,宽厚仁慈得都让人落泪。栉风沐雨,他们认了,吃苦受累,他们认了。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儿子儿媳能够把日子过好,就是希望儿子儿媳能定定心心地打工,安安心心的地挣钱。“十年里,他们每年都盼着我们双出双归,夫妻平安。可现在……唉,现在一切都乱了,变了。我该怎样向他们交代呢?另外……另外还有一双儿女,我该怎样告诉他们爸妈之间发生的事呢?唉!”
一路走一路叹,翻腾犹如狂涛的思绪,始终无法理出一条平直的线。当自家的瓦屋愈来愈清晰地映入眼帘的时候,他心上的压力便逐渐达到了顶点。他觉得他的双腿,就像被人灌满了生冷的铅,越走越沉,越走越重,直到最后简直都无法迈步了。于是他停下来,把包放到麦田的雪上,抽出一支烟,神色恍惚地吸起来。
透过轻盈飘渺的青雾,他依稀又看到了鲁秀玲新婚时的面容。那时鲁秀玲二十岁,与自己同龄,羞怯单纯得说句话都会脸红,特别是圆房那会,她更是把一张脸羞成了两块红布。可现在,现在她咋就不要脸了呢?青天白日的跟人家睡觉,简直是畜生!
想到这,许力宏的心陡地硬起来,刷一声摔掉手中的烟蒂,背起包大步流星地向家中走去。
爸妈在电话里已知道了这一切,所以在许力宏单独跨进门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吃惊和诧异。
爸爸许志远说:“回来了。”然后走上来取儿子背后的包。
妈妈李冬梅说:“力宏你歇会,我给你烧饭去。”
这时在邻家玩耍的两个孩子,听说爸爸回家了,立刻哄嗵哄嗵,你追我赶地回来了。进门就和邻家的孩子把爸爸围住了。十岁的女儿巧巧问:“俺爸,俺妈咋没回来?”
许力宏鼻子一酸,几乎哭出声来。泪珠儿在眼里滚过几滚,最后让他强行压了回去。他强做镇静地抱起儿子,说:“逗逗,想爸爸了吗?”
逗逗说:“爸爸,我还有枪呢。叭,叭。”一边说一边做着打枪的姿势。
许力宏说:“嗯,真是个乖孩子。来,爸爸给你们发糖吃。”
孩子们于是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全睁着期盼和渴望的眼睛,看着他拉包取糖。
许力宏机械地给每个孩子发过一把糖,然后颓然坐进椅中,闷闷不乐地抽起烟来。
青青的烟雾,袅袅上升,静静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如许力宏此时的心境,酸涩、灰暗、飘忽。
煮熟饭的李冬梅见儿子把堂屋弄得简直就像失了火,于是说:“你抽恁些烟做啥?洗洗手吃饭。”
许力宏说:“我不想吃。”
李冬梅说:“做啥?天塌不了。”
许力宏说:“我睡觉去。”
李冬梅睁起眼,颇有些生气地说:“做啥?男人就该有男人样。都得吃饭。”
虽然坐到了桌边,可除了两个孩子,三个大人谁都吃得很不开心。沉重的气氛,一如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三人怎么也无法露出灿烂的笑脸。
饭后,李冬梅把两个孩子哄到电视机前,叫他们看电视,然后回到堂屋,问儿子:“力宏,你们到底咋弄的?”
许力宏说:“我也不知道。”
李冬梅说:“女人跟人家睡觉,绝不是一件轻易的事。这里面肯定有你的错。”
许力宏鼻子一酸,泪刷一声就汪满了两眶。由于深感委屈,他十分激动地说:“我哪里错了?她偷男人,我哪里错了?”
这时巧巧带着逗逗哄通哄通地跑出来,探着头问:“俺奶,啥叫偷男人?”
许志远说:“去,去,都去看电视。”
两个孩子又哄通哄通地跑回里屋去了。
李冬梅说:“事情弄到这步田地,绝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也绝不是一件两件事造成的。虽然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必须把她领回来。咱不能让巧巧和逗逗小小年纪就没有妈。另外这事也不能张扬出去,跟谁都不能说。秀玲回来还得做人呢。咱们得给她留些脸面。”
话说到这里,屋里的空气一瞬间就凝住了。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好象出一声,立刻就会引来恶鬼上门似的。
呆坐有顷,许志远说:“睡觉,都睡觉吧。力宏你明天到逗逗姥家去一趟,尽量叫秀玲回来。”
第二天,许力宏很不情愿地带着两个孩子上路了。他不知该怎么叫鲁秀玲回来,另外他发自内心地也不希望她回来。“绿帽子”历来都是男人的奇耻大辱,他许力宏怎么甘心继续戴那顶“绿帽子”?为了孩子,就算把鲁秀玲领回了,可以后两个人怎么相处?难道互不干涉,各行其是,同床异梦地凑合着过?可这名存实亡的婚姻,保留着又有什么意义?若毅然决然地分道扬镳,那巧巧和逗逗从此就没有娘了。可没娘的孩子苦呀。
想到这,许力宏鼻子一酸,泪霎时又汪满了两眶。
巧巧眼尖,说:“爸爸,你怎么哭了?”
许力宏狠狠心,压回泪水,故作轻松地说:“爸爸没哭,是风吹的。”
逗逗说:“爸爸,回来你得给我买把枪,大的,这么大的。”说完,把两手张得大大的。
许力宏说:“好的,爸爸一定给你买。”
逗逗高兴得手舞足蹈:“吔,吔。”
从幸福桥坐上三轮车,爷儿仨便在剧烈的颠簸中被送到了白马村——期间许力宏在青牛镇下了一趟车,去超市买了一些拜丈人的必备礼物。当三人拎着大包小包跨进鲁家大门的时候,鲁秀玲正蹲在手压井边杀鱼。两个孩子看见,立刻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十分亲热地喊着:“妈妈,妈妈。”
鲁秀玲说:“你们找姥姥去。”然后继续杀鱼,并故意做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许力宏见鲁秀玲不睬他,于是闭紧嘴巴也没睬她。进了堂屋,看见丈母娘冯翠兰正忙着除尘,他先喊了一声“妈”,然后说:“妈,我来打扫吧。”
冯翠兰说:“你扫这,那我扫厨房去。”说完,扭达扭达去厨房了。
许力宏一边扫,一边难过。往年祭灶这天,自己一家人都是热热闹闹,乐乐和和地除尘、做麦芽糖,欢欢喜喜地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而今天,同是祭灶的今天,自己却要忍辱含羞,低三下四地来到丈母娘家,来看他们的冷脸,来受他们的冷待。
吃过一顿没滋没味的午饭,许力宏来到鲁秀玲躲藏的东屋,不冷不热地问:“你回不回家?”
鲁秀玲把头一昂,脸一撂,冷冷地说:“想叫我回去,除非你跪着求我。”
许力宏拿异样的眼光紧盯着她,追问一句:“真的?”
鲁秀玲咔呸一声吐掉口中的瓜子壳,言之凿凿地说:“真的。”
许力宏迈前一步,扑通跪到鲁秀玲的面前,双眼看地,再也不发一言。
鲁秀玲先是一愣,可低头看看许力宏那卑微弯屈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