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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楚白翻身下床,一阵头重脚轻令他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幸而被人及时扶住,“薜大侠,你伤还没好,要当心呢。”薜楚白见扶住自己的是一青衣垂髻少女,眉清目秀,甚为可人,不觉微笑道:“多谢姑娘救助。”少女掩嘴而笑,“薜大侠可谢错人了,救你的可不是我,是我家娘子。”
薜楚白“哦”了一声,仿佛记起当日的妙龄少妇来,问道:“不知夫人现在何处,救命之恩,容薜某当面致谢。”少女犹豫了一下,“娘子通常是不见陌生男子的。不过薜大侠享誉中原,想必见一下也是无妨的,请随小婢来。”说着引了薜楚白往西厢而去,在西厢房门口立定,扬声道:“娘子,薜大侠已经醒来,他执意要当面向娘子致谢。”
房内人应了一声,嗔怪道:“紫荆丫头真不懂事,怎么劳动薜大侠亲来致谢,紫蕙,去把薜大侠请进来。”屋内迎出一名与紫荆年纪相仿的少女来,吃吃笑道:“薜大侠,娘子请您屋内说话。”
屋中陈设极为简陋,仅一几数椅,中间设有一绣棚,几上香炉中青烟袅袅,香满一室。周围的墙壁上却挂满了绣品,有山水,有花鸟,有人物,幅幅栩栩如生。紫竹娘子含笑而立,道:“丫头委实不懂事,怎么好劳动薜大侠亲自来致谢。”薜楚白道:“救命之恩若不亲谢,岂非难安。”紫竹娘子笑颜如花,“薜大侠侠名远播,人人称颂,妾身能为薜大侠尽绵薄之力是妾身的荣幸。”
薜楚白道:“夫人此话实令薜某汗颜。”紫竹娘子:“妾身只是他人姬妾,身份卑下,不敢当‘夫人’之谓,薜大侠不妨直呼妾身贱名‘紫竹’无妨。”薜楚白迟疑:“这——如何可冒犯。”他抬眼无意被墙上的一幅绣品所吸引。
绣品绣的乃是人物。此人身披蟠龙绣袍,足套朝天靴,顶戴天平冠,璎珞纷垂,给人无限的尊贵、显赫的感觉。薜楚白正暗暗揣度这是何朝何代的王侯,不料紫竹娘子竟在一旁说道:“绣像中人就是妾身的丈夫。”
薜楚白疑惑起来,“观其打扮非王即侯,怎么……”紫竹娘子:“不瞒薜大侠,妾身是圣尊宫的人,是主公的侍妾,他——”她一指绣像,“他就是主公,圣尊宫的最高主宰者。”
薜楚白一凛,紫竹娘子淡淡道:“薜大侠心里定是将圣尊宫视作邪魔歪道的,但在我心里,主公就是圣尊之神。”薜楚白道:“然则圣尊宫四处散播魔剑谣言,制造事端,以财色相诱江湖群豪以扩张势力,叵测居心尤如司马昭之心。不久前,秦远山一家离奇失踪只怕也是圣尊宫所为吧。”紫竹娘子笑道:“薜大侠的耳目倒灵便的很。只是江湖处于多事之秋,谁正谁邪又岂能以一事盖之,你以为正道中人又比我们好得了多少。”薜楚白正色:“正道中人虽也有鱼龙混杂,但邪终难压正。”
“是吗?”紫竹娘子讥道:“请问薜大侠可知在湖心亭上暗算你的人是谁吗?”薜楚白:“请赐教。”紫荆、紫蕙二女齐声道:“是华山掌门的得意大弟子屈无枪。”薜楚白动容,“是他,他为什么要加害我?”
紫竹娘子冷冷:“利欲熏心,妄图挟持薜大侠要挟竹泪夫人,以骗得魔剑的武功心法。哼,竹泪夫人失魔剑已久,沈梦怜又死,而今想要得魔剑绝学,只能从竹泪夫人身上巧取豪夺了。”薜楚白怒极,咬牙不语。
紫荆乖巧,忙奉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笑道:“薜大侠也不必气了,那害你的贼人已被娘子所杀,总算替你出了气了。你不妨坐下喝口茶,消消气吧。”紫蕙笑道:“这可是正宗地道的西湖龙井,可没加其他东西,薜大侠不妨放心品用。”
薜楚白不想与圣尊宫的人多作深谈,何况男女有别,正考虑着怎样告辞而去,门外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紫竹妹子,大白天的关上房门,莫不是躲在里面会情郎不是?”紫蕙抿嘴笑道:“呀,红叶娘子来了。”薜楚白道:“紫竹娘子有密友到访,薜某不便逗留,就此告辞。”
紫竹娘子道:“薜大侠不必局促,红叶娘子与我一样也是圣尊宫的人,她平日与我素来交好,只是她一向口无遮拦,还请薜大侠见怪。”门外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只听来人说:“紫竹这妮子多半是不欢迎我们了,红绡,红绫,我们回去吧。”紫竹娘子急忙开了门,啐了一口,笑骂道:“红叶娘子,你还是那么口没遮拦,薜大侠在哩。”
红叶娘子“哦”了一下,笑道:“哎呀,那我可失礼了。”口中这么说,可依旧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可知我这次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她一脸兴奋,不等紫竹娘子回答,自己已急急说了出来,“是苏州的织锦绣品,幅幅都是上品。”她压低声音,悄声道:“还是贡品哩。”紫竹娘子瞪大眼,“你劫了贡品?”红叶娘子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得些名家的绣品来对照,揣摸吗?怎么?害怕了不成?”紫竹娘子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怎么会,主公若知道此事定会夸你的。”
薜楚白听得连连摇头,这劫贡品乃灭族大罪,她二人轻轻松松,却不知会连累多少人。红叶娘子道:“我倒也没什么,只是苦了红绡、红绫两个丫头了,好不容易才将这十几口又笨又重的大箱子弄到这里。”她回眸,冲薜楚白甜甜一笑,“薜大侠,你就帮帮忙,把外面车上的箱子卸下来吧。”
紫竹娘子脸色微变,“不可,不可,怎好劳动薜大侠。”红叶娘子奇道:“只是几口粗笨箱子而已,不妨事的,难不成妹妹要亲自动手,就不怕弄花你刚涂好的指甲了吗。”薜楚白道:“在下效劳就是。”紫竹娘子急道:“你伤势未好呢。”红叶娘子挡住她道:“你也太小心了,他是习武人,才累不坏呢。”紫竹娘子连连跺脚,“你闯祸了。”话音刚落,门外已传来一声变调的惨叫。紫竹娘子飞奔出去,红叶娘子一怔,喃喃道:“闯祸,怎么会?”
门外的空地上散着几口东倒西歪的箱子,四周围更是散落着花花绿绿的织锦绸缎。薜楚白半跌在地上,面色煞白,目光涣散,不信任似的死盯着摊开的双手。紫竹娘子拭探的在他耳边轻叫一声。薜楚白目中陡然凶光一闪,猛扑过来,叱道:“妖妇,我杀了你。”紫竹娘子轻盈的滴溜溜转开身子,薜楚白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墙角,头破血流的晕死过去。紫竹娘子出手疾点,封死了他周身诸穴,又吩咐紫荆、紫蕙将他送回房里。
红叶娘子手足无措,期期艾艾了半晌才问:“到底怎么了?”紫竹娘子道:“一个练了一辈子武功,且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英雄,一旦发现自己武功全失已是一废人时,只怕真的比死还痛苦。”红叶娘子惊道:“原来薜楚白已武功全失。”紫竹娘子道:“他中了华山的‘松筋散’,除了散去他一身功力是没有其他办法解救的。”红叶娘子叹道:“那还不如让他死了来得痛快。”
紫竹娘子:“主公说他还有用,他怎能死。”红叶娘子渐渐恢复常态,笑道:“你这么能干,难怪主公一直喜欢你。”紫竹娘子叹道:“喜欢也是以前的事了。听说主公新立的圣女国色天香,是人间绝色,不知主公以后是否还会记得我们这些旧人。”俩人都静默下来,直到空中传来飞鸟的扑翅声。紫竹娘子,红叶娘子对望一眼,齐声道:“主公的飞鸽。”紫竹娘子足尖轻点,纵身向空中扑去,衣袂临风,姿态曼妙。红叶娘子暗暗喝彩,见紫竹娘子已轻舒玉臂将飞鸽抓握手中,稳稳落于地上,迫不及待的从鸽腿上解下一竹管,取出竹管里的纸卷来看,立刻兴奋不已的叫了起来,“主公来了杭州,今晚会留在‘凤语楼’的堂口。”她兴奋的双目放光,吃吃笑道:“原来主公并没有忘记我们两个旧人。红叶娘子,我等不及天黑了,我们马上去‘凤语楼’。”红叶娘子问:“不管薜楚白了?”紫竹娘子道:“他武功全失,形同废人,又被我封死了周身大穴,谅他也跑不了,让丫头们留下看守就足够了。”两人兴冲冲而去。
不料薜楚白房中忽然暴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来。紫荆惊跳起来,“薜楚白醒了吗,娘子明明封了他周身的穴道的。”耳听得轰然巨响,薜楚白的房门已被震塌于地。四婢女惊呼,围拢来看,薜楚白已从房中冲了出来,双目充血,如疯如颠。紫荆叫道:“快拦住他。”红绡、红绫拔剑去挡。紫蕙喝:“不许伤他,主公要的是活口。”红绡、红绫怔了一怔,薜楚白已冲到了跟前。紫荆急了,欺他武功全失,迎上去伸臂拦他。不料薜楚白不知从何生出一身力气来,只一举拳便将紫荆打飞,夺路冲了出去。
四婢面面相觑,紫蕙呻吟:“天哪,这该如何是好。”紫荆勉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手臂剧痛,软耷耷的动弹不得。红绡道:“薜楚白哪里失了武功,只一挥手就打断了紫荆的臂骨了。”紫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红绫道:“这可了不得了,娘子若知道薜楚白逃了,岂不要打死我们。”紫蕙道:“我们立刻赶去‘凤语楼’,禀报两位娘子。好在这里有我们的堂口,立刻派人火速搜捕,应该找得回来的。”三婢扶了紫荆,惶惶然急急离去。
薜楚白的房里却又响起一阵娇笑来,随着笑声走出一个体态袅娜,年纪甚轻的女子来。女子的一双明眸中稚气尚未脱尽,但已含几分成熟女子的媚态。她拍手笑道:“这四个丫头真笨,慌成这个样子,怎么不知道到房中来查个究竟。主公,我听说紫竹娘子,红叶娘子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六院娘子中就数紫竹娘子最乖巧聪慧,红叶娘子最活泼秀美,怎么她们的丫头却一个个都没调教好?”
圣尊宫主淡淡道:“她们只是丫头,自然没法和圣女相比。”圣女挽着圣尊宫主的胳膊,学着大人的样子沉吟着说道:“薜楚白逃了,她们一定怕的要死。只是她们做梦也想不到薜楚白是主公放走的。世上也只有主公有这个本事,将部分真元输入薜楚白体内,使其暂时恢复功力,再点他狂乱之穴,令他狂性大发。这样,纵有华佗在世也医不好薜楚白的伤了。”
圣尊宫主道:“小丫头居然也说的头头是道了,举一反三,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心里却沉吟:“我放走薜楚白,可只是为了和那牛鼻子作对。”思绪稍转,已听见有人冲进屋来。圣女一戳指,盛气凌人的喝道:“来者——何人——”
清风道长打个哈哈,不理圣女,只将圣尊宫主从头到脚的打量,“皇冠?龙袍?怎么你到哪里都是这副打扮,你以为在唱大戏不是。”圣女怒喝道:“放肆,敢对主公无礼。”圣尊宫主淡淡道:“好在清风道长不是外人,我们好歹也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清风道长怪叫道:“我堂堂青城一派的太上掌门,岂与你这邪魔歪道的人为友。纵使合作,也是权衡利弊的权宜之计而已。”圣尊宫主挖苦道:“我倒忘了你是大名鼎鼎的清风道长。那你现在找我,又是权衡了哪样利弊呢?”
清风道长道:“交出贫道的好友薜楚白。”圣尊宫主道:“难道道长以为薜楚白也权衡了利弊要与我合作吗?”清风道长怒道:“你休枉顾左右,贫道已查的明白,薜楚白就在你手里,你快将他交出,贫道瞧在……瞧在几次合作甚妥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