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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仔正在万家岭跟鬼子打得死去活来,这种时候,日本哪里抽得出兵来广州,再说了,小日本再猖狂,敢得罪“大英帝国”吗?
历史上,广州与香港联系紧密,后者是英国殖民地。日本侵占广州,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到其与英国的关系,这就叫投鼠忌器。
日军大兵压境,“广东商团”的各级官佐还在广州甚至香港游玩,毫无要打仗的紧迫感。
直到10月10日,余汉谋得到报告,日本海军舰艇已云集于广东大亚湾海面。这下他才慌了,知道对方是要动真格的。
赶紧打电话。不是打到部队驻地,而是打给各地电影院老板,让他们赶快打出字幕,要求跷着二郎腿看电影的兄弟们尽快回防。
真正的“电影”马上开始,战争片,一边倒的那种。
10月12日,日本第二十一军在大亚湾登陆。
第二十一军包括三个师团,其中两个都是新编师团,只有一个广岛第五师团算老的常备师团。
正在登陆的日本侵略军坦克
广岛师团也就是从前在华北吆五喝六的板垣师团,这个师团曾经也带着“日本最强师团”的光环,不过那得追溯到南口之战或太原会战的时候了,到台儿庄大捷前后,它顶多能跟矶谷师团坐一条板凳,甚至还不如。就这样,它的主力还来不及参战,只能先送一个联队过来。
没办法,兵就这么多,武汉那里都不够用,能在广州凑出一个组合已属相当不易。这是考验余汉谋本事的时候了。无奈“老谋子”早已沦落为身后跟着一群病猫的老猫,其能力和魄力别说与薛岳相比,连李汉魂都及不上。
蒋介石远在武汉,广州这边怎么打仗,他还每一步都要请示老蒋。这样身上的责任是小了,战机却统统都贻误掉了。
日军从惠阳侵占到广州,所以广州战役又称惠广战役,对于余汉谋来说,当时当刻,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尽可能多的兵力集中到惠阳。可是“老谋子”犹犹豫豫,明明有两个旅七八千后备部队可调,却一直毫无动作。
等到惠阳失陷,余汉谋才真正着急起来,这时惠广战役却已接近尾声,第二十一军离广州不远了。
赶紧开会商讨,余汉谋的参谋长在会上献策,提出了一个“球状战术”。
所谓的球状战术,其实就是口袋阵:日军不是来了吗?正好入吾觳中。
参谋长说得头头是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口袋,是皮袋,等鬼子进来,你踢、我踢、他踢,四面八方踢,结果袋子踢破,小鬼子自然也完蛋了。
等他眉飞色舞地说完,差点笑场。
还“你踢、我踢、他踢”呢,用来扎口袋的那些部队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位参谋长提到的几个部队番号,都在溃退中,就这种状态,你还踢人家,自己不被踢个大跟头就算不错了。
余汉谋脑子再糊涂,也知道这是在纸上谈兵。
商讨来商讨去,还是且战且退为好,因为当时日军距离广州还有二百多里路,估计守上三天没有什么问题。
说是还要守三天,结果第二天凌晨余汉谋自己就跑了路,连后勤机关都没通知。武将一失踪,剩下来的文官更慌了神,时任广东省主席的吴铁城、广州市市长曾养甫全都跟着走了人。
从第二十一军登陆大亚湾到进入广州市区,满打满算,不过九天时间。广东百姓和侨眷对此十分不满,遂给三位封疆大吏集体编了一个顺口溜,曰“余汉无谋,吴铁失城,曾养没甫(通谱,不靠谱的意思)”,念来倒也朗朗上口。
整个广州战役,只有一个叫钟芳峻的旅长,在兵败之后拔枪自杀,不失为一条汉子,而他也为广东粤军这支曾名震全国,打响北伐第一枪的“铁军”翻开了悲凉的一页。
广州失陷,是10月21日的事,当时邓龙光第六十四军、叶肇第六十六军已奉令回调,可惜为时已晚。
广州一失,粤汉铁路就被切断了。蒋介石认为经过长达四个多月的连续苦战之后,充分消耗日军有生力量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孤城困守已无必要,遂决定放弃武汉。
吸取南京保卫战的教训,中国统帅部此前已对武汉撤退做了充分动员。能走的都走了,凡军事政治机构也一律搬迁。
后来当冈村进入武汉,他所见到的情景是连大街上商店的门窗都被砖头堵得死死的,想翻点值钱的东西也翻不到。他的第十一军司令部设在湖北省政府大厅,去时里面空空如也,看上去,似乎搬家公司都没搬得这么干净彻底。
此谓“焦土抗战”。这玩意儿看上去激动人心,实际上很危险,一个不慎就容易烧到自己。
10月24日晚上,作为最后一批撤走的军政要员,蒋氏夫妇坐飞机离开武昌,不料中途仪器出现故障,飞机竟然迷失了方向。
给元首开飞机的飞行员都是优中选优的高手,他借助沿途地形标志,又摸了回来。到了武昌机场上空,低头一看,好家伙,下面正在搞“焦土作业”,破坏机场跑道哩。再过一会儿,座机想降也没得降了,岂不险哉。
此时耳边已能听到日军的隆隆炮声,座机就在这种气氛中,经过加油和检查修复才得以重新起飞。
由于所处地理位置不同,中国军队的撤离也比南京保卫战时要轻松从容得多。
白崇禧是随第九战区撤的,他坐着一辆德制吉普,没承想走到半途,汽车还抛锚了。正在着急慌忙的时候,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坐着汽车赶到。周公手一扬,上我这边来吧。
那时候正是国共合作最融洽的时候,两人在车上还着实吹了一会儿老牛。白崇禧开玩笑说,内战的时候,幸好你们共产党没到广西来,算是放了我们一马,鄙人还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呢。
周公也是很风趣的人,随即接话:你们广西发动民众,我们很赞成嘛,所以就不用去了。
10月26日,熊本师团率先进占武汉。
终于由自己拔得头筹,冈村心里的一块石头算落了地。
侵占武汉,等于熊本师团坐稳了“日本第一强大师团”的位置,而他冈村自然也是继板垣之后的“日本第一名将”。
各方贺电贺词雪片一般飞来。畑俊六吹嘘他有“疾风扫落叶”般的威风劲儿,国内的参谋总长载仁亲王也不吝赞语,一再夸其“统帅有方”。
既然冈村“统帅有方”,那就没稔彦什么事了。后者返回国内,第二军司令部也予以撤销,归其指挥的师团全部编入第十一军。
表面上,冈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其实他内心不仅不高兴,还很沮丧。
第23章 理想与现实(3)
为了攻占武汉,日军劳师远征,死伤累累,但并没有能够消灭中国军队任何一支主力精锐,最后该跑能跑的全都跑了,在军事上等于是一次失败。
外交新星
对于占领武汉,要说不高兴,也就“第一名将”冈村有些不高兴,大部分日本人都还是很开心的。
10月28日,天皇裕仁在皇宫里召见了参谋总长载仁亲王和海军军令部次长,表示“朕对此深感欣慰”。
其实自攻陷南京之后,裕仁已不只一次召见他的这些王公大臣,“欣慰”也不只一次,不过,他有理由认为这次应该是到头了。
四个多月前的御前会议上曾经讨论过,要是把武汉和广州都攻下来,中国政府便将无路可走。现在两个目标全部达成,就等对方自己摇白旗了。
可是那个政府从“南京政府”降到“武汉政府”,又从“武汉政府”降到“重庆政府”,怎么看,都没有一点要摇白旗的样子。
对此最交代不过去的就是首相近卫,当然他交代不了差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刚刚发表“不以国民政府作为对手”的声明,马上就来了个台儿庄大捷,说明双方的角斗才刚刚开始。现在好,你想谈都抹不下这个脸了。
近卫怨天尤人,把外相、陆相都给恨上了。
这个没谱的广田弘毅,为什么不拉着我一把呢,弄得我覆水难收,处境如此尴尬。
那个挨刀的杉山元,当初打仗数你叫得最凶,说是要“一个月解决中国事件”,这都一年多了,仍然是什么都没解决。
于是早在武汉会战之前,近卫便一发狠,实行内阁改造,整整换下来四个阁员。其中,继任外相是宇垣一成,继任陆相为板垣征四郎。
宇垣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个非外交官出身的外相。近卫起用这样一个军中老前辈,也无非是想压一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军内少壮派。
当近卫找宇垣谈话,要他担任外相时,宇垣坚持说:我进班子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拿你那个“对手声明”套着我,否则这个外相没法干。
对于发“对手声明”,近卫自己都有些后悔莫及,当然是一个劲儿点头。
不过宇垣所称的“对手”却绝不是说的蒋介石,他是指孔祥熙等其他要员。
近卫把宇垣和板垣同时召进阁,其用意是双管齐下,即宇垣负责通过外务省诱降,板垣负责通过军部诱降,大家齐头并进,但最后的结果,就像是日本海、陆军一样,彼此互补谈不上,天天拆台扯后腿倒绰绰有余。
宇垣的重点是盯牢孔祥熙,可还没等他弄出什么眉目,板垣那边却已经把台子都搭好了。
军部计划成立一个“对支院”,用以对中国“开展工作”。这个机构摆明是要抢外务省的饭碗,宇垣自然要反对,由此导致两个部门的关系十分紧张。
近卫改来改去,把自己夹到了中间。军部是什么力道,给板垣和多田骏合起来一逼,他只好同意设立“对支院”,宇垣也以黯然辞职收场。
宇垣下了台,军部要独自搭台唱大戏,而军部的诱降跟外务省并无任何区别。他们并不是真的要跟你进行什么正式谈判,而是要与军事进攻相辅,从内部进行挑拨离间和分化。
日本人爱耍花招,蒋介石却也想借机打探一下虚实。因为那时武汉会战才刚刚开始,正面交涉的门窗又被关死,这种时候,了解对方在幕后到底想些什么,做些什么,自然十分重要。
蒋介石决定派一名“外交新星”上场,此人名叫高宗武。
高宗武毕业于日本九州帝国大学政法系,虽然学的是政治外交,起初却根本进不了外交部(“政治学西洋,军事学东洋”嘛,他把次序弄错了),回国后只能在大学里教教书,写写文章。
晚年的高宗武(左)寄居美国,自言“从政七年如咯血”
这个时候的高宗武,相当于还未受过什么挫折的大学毕业生,刚刚进入人生的跑道,年轻力壮,精神抖擞,纵然一时未得机遇和垂青,可对美好未来始终抱着无限期望和充足信心。
高宗武有非常扎实的日语功底,据说留学东瀛八年,连日本人都以为他是正宗本国人。在此基础上,他开始进一步研究日本政坛动向,曾在《外交评论》上一连发表十四篇论文,篇篇内容不离日本问题,让一度对日本国情不甚了了的国人大开眼界。
人们开始悄悄议论,那位年轻的日本问题专家究竟是谁?
只有奋斗,才能收获好的结果,小高你快要有戏了。
到了1933年,由于日本退出国联,中国国内普遍对国联和英美外交感到了巨大的失望,“日本通”日益受到重视,高宗武身逢其时,接连受到国内军政两界的顶级人物蒋介石、汪精卫的接见。蒋介石甚至还亲自把小高老师请到家里,聆听他的见解。
1934年,高宗武被调到外交部,此后没多长时间就从一个普通科员,升为亚洲司科长、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