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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阴阳卷1)-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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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准备妥当了。”总管忙不迭地拍拍怀中所抱着的行囊。

  指尖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震玉慌忙扔下手中的纸钱,回过头时,意外地看见这些日子来因她爹自尽之故,因丧夫过于伤痛而卧病在床的二娘,此刻正神情紧张地朝她走来。

  “二娘?”她怎么起来了?

  “玉儿。”掩不住一脸仓皇的震夫人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紧紧悬于一线的不安,试着让自己看来较为镇定些,“你过来,我有活要对你说。”

  震玉不解地起身,按着跪得有些麻痹的双腿缓慢地走至她的跟前,看她不发一言地自总管的手上拿来包袱,转将它交至自己的手上。

  “二娘,这是……”捧着沉甸甸的包袱,她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人同样显得过紧张的脸庞,一种异样的氛围地围绕在他们身上。

  震夫人一手紧按着她的肩,“你听着,我要你出城避一避。”

  “避什么?”望着她肃然的脸庞,震玉不自觉地感到害怕,不解为何此刻她的面容看来,竟和当日初知荧惑守心一事的爹有几分相似。

  “避祸。”

  她怔了怔,想起老父的愚忠,哽咽地垂下螓首低语。

  “还能有什么祸呢?”爹都已因嫁罪而死了,他们震家,还能再遭遇什么大风大浪?

  震夫人将她拉来身前,低声地在她耳边道:“你爹的嫁罪失效了。”

  她愕然地张大眼,“失效?”圣上出事了? 

  “皇后娘娘今早病逝于凤藻官。”

  震玉只觉得脑际轰隆隆的,有些无法站稳地一手捉住她的手。不是说……不是说只要嫁罪于丞相,便可保圣上与皇家无祸吗?为什么皇后还……

  震夫人用力地扶她站稳,“在圣上降罪下来前,咱们都得快些离开这里。”今早丧钟响遍全京兆,一些以往在朝中与震刚有些交情的同僚,不约而同地纷纷派人捎了口讯来府内,说是失去皇后痛不欲生的圣上,已下令要将替圣上代罪的震相及震家有干人等,一律严办。

  “圣上把皇后娘娘的死……怪在爹的身上?”她爹都已经为此赔上一条性命了,没想到……这算什么?不尽节有罪,尽节了,还是罪人一个!

  天道在哪?

  “你别管这些。”震夫人伸手拍拍她的面颊要她清醒点,并一手指着她手中的包袱,“那,里头有些钱,是我出阁时的嫁妆,你拿着这些钱去我的娘家娥眉村,把这些钱交给我的家人,他们会收留你的。”

  “二娘你呢?还有弟弟呢?”震玉回过神来,忧心如焚地紧拉住她的衣袖不放,“你们不跟我走?”  

  “弟弟还小,又病得那么重,娘家的路途那么遥远,他受不住的。”震夫人温言温语地朝她哄劝,“我先带弟弟到京外避一避,待弟弟病况好些了,我们就去找你。”  

  “我跟你们一起走。”她边说边摇首,一想到家人都没有伴在她的身边,她就有一种会失去他们的恐惧。

  “听话,你先走,等风波较为平静一些,我随后就带着弟弟与你会合。”震夫人轻轻拉开她的手,不容置疑地推着她走向厅门。

  “你们会跟上来?”她扯住脚步,满眼都是不确定的慌乱。

  静看着她惶惶不安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的震夫人,为掩饰此刻心中的伤愁,一把将震玉拥入怀中,但她抱得是那么的紧,那么的不舍,仿佛只要她松开手,她就将再也不能见到她。

  她努力撑持着不让自己溃堤,“会,我们会跟上的。”

  “真的?”倚在她的怀中,震玉用力环抱住她,迫切地需要她给自己一个心安的保证。

  “真的。”难舍依依地拉开震玉后,震夫人又再次地催请她上路,“去吧,动作快点,晚了城门就要关了。”

  “小姐,快走吧,别误了时辰。”在一旁候着的总管,也迫不及待地催请她马上离府。

  面对这些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切,一时之间没有主张的震玉,只能被总管推着往外走,但方走至院里,越想越觉不对劲的她止住脚下的步子,不确定地再回首往后望,望着二娘和众人扬手催地快走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再多看他们一眼,莫名奇妙的,想将他们此刻的容颜牢牢记住。

  心下,有如飘摇不定的浮云,有着说不上来的不安,或许因为她们送别的模样是那么的不遗余力,那么的急于她快走,模模糊糊成形的忐忑在她的胸口膨胀,她忽然觉得很冷,数不尽的寒意像件贴身的凉衣,轻巧地贴附着她,令她浑身泛过一阵哆嗦。

  “走吧……”急于赶人的总管,在她犹疑不决时,奋力拖拉着地的臂膀,将脚步踉跄的她给拖出院里直朝府内后门而去。

  倚在厅门边目送的震夫人,紧咬着唇,直至震玉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了,她才容许自己的双目释放出积蓄已久的泪雾。

  “夫人!”当她用力止住即将脱眶的泪时,急切的呼唤令她转首。

  低首看着院内仓皇来报的一干家丁奴仆,她竭力稳下心绪,冷静地看着他们。

  “御林军到了吗?”如果消息没错的话,圣上所派的人应当是以十万火急之姿赶来了。

  “来到大街上了!”将府门关上落栓后就跑来的家丁,气喘吁吁地向她禀报。

  她环顾众人一眼,不后悔地下决定,“你们快走,别让震家拖累了你们。”

  “夫人……”明白她想一力承担的众人们,难掩凄恻之情地向她摇首,人人脚下重若千金,怎么也无法照她的话挪动脚步。

  “没听见我的话吗?”震夫人怒敛着眉,奋力扬声驱赶着他们走啊,快走啊!”

  默然无语的众人,在她的挥赶下不得不移动脚下的步子,她别过脸,不去看他们离去的模样,深吸口气后,她静静地走至灵堂前,扬起头看着堂上高烧的白烛。

  堂前那盆震玉未掩熄的火盆,盆中,星火未尽,漫起阵阵如绸的灰烟,冉冉腾升的烟雾飘漫至她的脸庞上,熏惹出她满腔的不甘和深埋的不平。

  “娘?”虚弱的童音在她身旁轻轻响起,她怔了怔,转首看向被奶娘自病榻上抱下来的震锡,偎在奶娘的怀中,充满病容的童颜,正疑惑地瞧着她。

  “姊姊呢?”睡醒找不到总是伴在病榻边的亲姐,震锡好奇地左张右望。

  “姊姊她……”震夫人走向奶娘,强忍着鼻酸将他接过搂至怀中,“姊姊有事出远门了。”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被病魔折磨得消瘦苍白的震锡,软软地倚在她的肩上问,语末,乏力地闭上眼靠在她的肩上休息。

  聆听着他天真无忧的问话,她深深吸口气,努力地将喉际间的哽咽压下去,同时收紧了双臂心痛地搂紧他。

  他皱着眉,“娘,你搂疼我了……”

  “夫人,你快别吓着少爷了。”一双熟悉的手臂伸至她的面前,府内总管爱怜地将她怀中的震锡接手抱过。 

  “你们没走?”震夫人诧愕地抬首,发现不只是随伺在一旁的奶娘,就连原本该走总管和家仆们,此刻全都站在厅内无人离开,

  总管释出一抹苦笑,“圣上若是执意要拿下我们,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天涯海角我们也是无处可逃。”

  “是震家害了你们……”盈眶的热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歉疚地朝他们深深鞠首,但总管和奶娘却同时伸手将她扶起身来。

  “夫人快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就在此时,平地像掀起了一阵暴雷,府门却传来了吵杂的马啸与金鸣,无法数尽的人声正步步进逼而来,听着外头逐步靠近的种种令人心弦紧绷的音律,震夫人招来厅里的众人与她一同席地而坐,让每个无法离开的人都紧密地靠在一起。

  不过许久,府门遭破的轰然巨响紧接着传来,厅内的众人心中震了震,更握紧了彼此的手,试图借由他人的温暖,来安抚住彼此那份止不了的抖颤。

  但,即使将手握得再紧,当死亡来临时,没有人是能准备好的。

  高悬在府外大门的丞相府门匾,在奉旨而来的御林军落力的拆解下,摇晃地挣扎了半晌,终究是自高处坠地,啪的一声,闷钝沉重的声响令府内的人都抬起头来,眼睁睁地看着成队的御林军,踩着整齐的步伐践踏过已被毁坏的门匾跨进府内,入府后,御林军人人手荷的长剑反射着夕阳刺目的流光,将一室的人们都映得无所遁藏,清楚地照出他们相互扶持的身影,也映照出他们眸中所盛藏着的惊惧。

  在怒雷般的暴喝下,奉命的御林军们分别进入府中各院落,一一将躲在府内的人给搜了出来,在厅内遭人强行押跪在地的震夫人,屈首之余,拼命说服自己必须敛气沉心万不能妄动,她微微朝旁一瞥,就见奶娘将震锡紧搂在怀中,一手掩着他的嘴,不让他叫嚷出声。

  “全宅的人都在此了?”大势抵定后,为首的御林军统领缓步踱入厅内,两手撑着腰际睨视一地的人犯。

  “包括家丁奴仆在内,一人不漏。”负责拘拿人犯的御林军,在确定宅中无一人逃走后恭谨上禀。

  御林军统领满意地点点头,低首抽出搁在袖中的人名名单开始点算人犯,但怎么数算,在场的人犯就是少了一人。

  “震相的千金震玉呢?”他弹了弹手中的名单,在找不到人后转首问向拿人的御林军。

  “这……”糟糕,好像是真的少了这么一个人。

  因他的问话,匍匐在地的众人们,不约而同地身子同时皆泛过一阵抖颤,但随即又压了下来,然而这看在御林军统领的眼里,更是不禁要深启疑窦。

  “她在哪里?”御林军统领耐着性子,踱至他们的面前,深深怀疑起这些人违命将震玉私藏至不知处。  

  “她死了。”在一室的寂然中,震夫人安然无惧地抬首,平静地直视他的双眼。

  他眯细了眼,“死了?”这么巧,抄家之前就死了?

  “日前小女就已因急病身亡。”她挺直了背脊,清澈的双眸没有一刻动摇。

  御林军统领虽是不信,但当下却也无法证实她的话是否有假,直至某名御林军来到他的身旁,朝他附耳说了一阵后,他的两眼再度滑过震夫人苍白的脸庞,随后狡狡露出一笑,扬手朝身后吩咐。

  “通知城门卫兵,即刻封城!”

  ¢¢¢¢¢¢

  “你想不想报仇?”

  冰冷的问句,漾在空旷广阔的大殿上,飒凉的阴风一吹,余韵即像涟漪般回荡在殿内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此时此刻,幽冥殿外的夜色,似是遭浸透在墨海里般,茫茫幽色中不肯透露丝许光芒,日月星辰仿佛都已沉沦至地底最深处,再不能释放一线光明,而在殿内,数朵悬于殿旁的鬼焰灯,焰中青焰曳曳闪烁,照不明殿内之景。

  立在殿中的殒星缓缓抬起头,仰首看向坐在高位之处的阴后暗缈,在她两旁身侧,两名鬼差之首魑魅与魍魉随侍着,手中各拈一朵青焰,灿灿地照亮了她艳魅的脸庞。

  当殿内飘摇的问句透抵他的耳际时,殒星那双被蒙上孤寂许久的双眼,再次因它而焕焕生亮。报仇这二字,就像是在一片残有余温的灰烬中,再投入一把蓬火,令这一腔压抑已久的仇恨之火又再度肆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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