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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兵部右侍郎陈新甲,驰援山西。当年杨嗣昌任宣大总督时,陈新甲正是宣府巡抚,两人私交很不错。
“卢公被抛弃了!”翟哲心中如明镜一般。究竟当日卢象升入京面圣与兵部尚书杨嗣昌之间发生过什么,面见皇帝时说过什么话。无论怎么样,卢公也不该面临这般命运。
宣大镇剩余的军马紧追清虏大军的足迹往大名府进军。
按照季节,这应该是晚冬了,但天气仍然很冷,如腊月凛冬。
宣大镇一万五千步卒,五千骑兵,孤独的行走在雪原。清虏大军走过的地方,百姓早就逃入深山中去了。骑兵拉下蒙古人常带的皮帽子,阻挡寒风刺脸。
“今日的送军粮怎么还没来!”孟康张开嘴吆喝。翟哲这才想起来,军中的粮食只能再支撑两日了。
“军中粮草怎么还不来?”左若也来追问。
“我这就让人请示总督大人!”翟哲其实有点怕面对卢公,哪怕只是派一个人前去请示。在潜意识里,他认为自己已经背叛了卢公。若现在卢象升命他进军袭击清虏主力,恐怕他也会阴奉阳违。
一个时辰不到,往前营请示的骑兵回来答复,“正在催促保定送粮草,明日就到。”
两日过去,大军行进至大名府边缘。军中粮尽,送粮的粮车还没有到达,翟哲心中有些发慌。
枣红马在雪原驰骋,卢象升步卒离翟哲骑兵相距十几里地。走进大营时,翟哲看见不止是他一张惶恐的面孔。
“大人,军中粮已尽了!”翟哲入帐叩首,抬头时看卢象升仿佛老了十岁,几缕杂乱的白发挂在鬓角,再也不是两个月前在宣大俾睨天下的卢公。
“大人!”翟哲下一句话竟然说不出口。
“我知道了!”卢象升抬手示意他站起来,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边,缓声说:“你与蒙古交好,但不忘自己是大明的子民,我很欣慰。宣大镇没有你,自保无忧,但漠南蒙古干系到大明的安危。只要东虏没有征服蒙古,草原的局势永远只能维持均势,两者相互牵制。你身为大明副将,当为朝廷效力。”
翟哲不知道卢象升为什么突然与自己说起这些。
“你去保定为我讨要军粮!”卢象升突然一摆手下令。
“遵命!”翟哲正要出门,听见大营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杨陆凯掀开门帘进来禀告:“大人,大名府的乡老听说您在驻军在此,都过来了!”
“什么?”卢象升有些意外,“带我去看看。”
翟哲与杨陆凯跟在卢象升身后出营,见大营前有三五百百姓聚集,为首一人红脸膛,约莫五十多岁,腰上扎了一条粗布袋,背后背了一柄朴刀。
“大人!”那人间卢象升出营,扑倒跪在雪地,身后哗啦啦跪倒一片。
“姚东照,你怎么来这里了?”卢象升上前亲手把他扶起来。
“大人离开三府十年,天下汹汹,大人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先。如今奸臣在内,孤忠见嫉。听说大人军中粮草已尽,将士不畏死,也不能空着肚子大仗,请大人移师广顺,召集义兵,三府百姓受卢公之恩,只需大人招手,供粮不愁,愿为大人死者不下十万。”那老者在卢象升面前涕泪交流。
卢象升长叹一声,他这些日子一直备受煎熬,见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百感交集,“难得三府乡老还能如此惦记我,这十年来,我不敢有一丝懈怠,身经大小百战,未有一败,没想到是今日这个局面。”
“清虏在前,我大军虽疲,但也有一战之力,如果不幸战败,马革裹尸也算归宿,不用再拖累百姓!”
翟哲心中咯啶一下,卢公说出此话,心中已有死志。再想到卢象升之前对自己嘱咐的那些话,就更明显了。
“你们回去吧!”卢象升摆手。
“大人!”百姓跪地不起。
卢象升转身走入兵营,不再回头。
军情紧急,再不讨回粮草,情况真是危险了,翟哲不敢久留,当即催马回营。
五千骑兵掉头往北,想保定城奔走。
途中翟哲与柳随风说起在大营前的见闻,当然他没有透露卢象升的原话。“卢公麾下天雄军多半是三府子弟,若是能移师广顺,当能解此困境。”翟哲唏嘘。
“只怕朝中人不给他这个机会!”柳随风嗟叹。
卢象升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到现在一场胜仗未打,深宫里的皇帝怕早就憋不住了,若是被缇骑拿到京师,那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臣。
“这就是当年蓟辽总督的命运的警示!”翟哲默然无语。若是袁崇焕死在沙场,怕也没有现在这么多恶名,难怪说沙场是将军最好的归宿。
“加速,要回军粮,就算决一死战,也要吃饱肚子。”翟哲踢马,骑兵纵横。
到达保定城下时,已是深夜,军中人困马乏。五千骑兵点燃火把,在保定城门外盘旋,半个多时辰后,保定巡抚张其平出现在城头。
“奉卢总督之命,前来催粮!”翟哲在城下施礼。
“城中无粮!”城墙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回应。
翟哲抬头,看见一张微胖的脸,火把照耀下,右侧脸颊有一颗大痣,分为显眼。
“不如给将军些银两,请将军自行购粮!”
那张胖脸绽放开,像是嘲笑,也像是在幸灾乐祸。
城头吊下来一个大竹筐,其中堆积了些碎银子。
第327章 枭雄(下)
竹筐哐当落地,银锭从中滚落下来。
如此天寒地冻,周边百姓为躲避兵灾,要么藏入深山老林,要么逃向山西、河南,去哪里买粮?
翟哲心中出奇的平静,他招手让萧之言过来,指着城头问:“一箭,能中吗?”
萧之言愕然,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能中吗?”翟哲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萧之言摘下弓,右手微微颤动,这一箭射出去就是不归路。
“大人不可!”身后的柳随风催马上前半步,“现在还不是时候!”萧之言的手自然停下来,他第一次觉得柳随风也不那么可恶。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城头的张其平看出来有些不对劲,把脑袋缩回去,再也不肯露出来。
“我知道畿南三府的不少山中有百姓躲藏,以总督大人的名义向他们征缴些粮草,应该没有问题。”萧之言抓住机会进言,他麾下斥候这些天踏遍京畿南的土地。知道不少百姓躲入山中结寨自守,应该储备了不少口粮。
翟哲平复心情,吐了一口恶气,答应道:“把这些银子带走,给百姓征缴粮食时,给他们些报酬。”
“遵命!”萧之言生怕翟哲再改变主意。
说话的这么会功夫,东方的天边已经发白,五千骑兵缓缓退去,张其平这才敢在城头露出脑袋,往城下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骂道:“快死的人了,也敢这么嚣张!”他敢在卢象升身后捅刀子,当然是有所依仗。朝中大佬没有一个不希望卢象升倒霉的,要怪就怪他不幸趟了这池浑水。
翟哲一边派轻骑给卢象升送信,一边连夜率军向西南转进。
保定城西五十里不到是横贯在山西和京畿南三府之间的太行山脉,往南一直延伸至河南境内。翻过这座山,对面就是大同,若是到了大同,还怕没有粮草吗?但翟哲现在可没那个功夫。
畿南三府一直延续到山东地界,全是平原,无险可守。步卒在这种地形下想与清虏接战只能依靠河流渡口的地形,他暗自为卢象升担心。
骑兵沿太行山脉往南缓慢行进,拉近与卢象升本营的距离。翟哲命萧之言与逢勤率军进山,找百姓搜集粮草。
天雄军的大旗打出去后还真好用,躲在山林中的百姓见到官兵后不再逃避,竟然有人上前询问。卢象升在京畿南主政十年,崇祯七年率天雄军远征郧阳,到现在正好五年。五年之后,卢公的威名仍响在畿南三府。
逃难的百姓带的粮食不多,听说是卢公的部将,要着急去解救卢公,多多少少都能挤点出来。太行山中躲藏的百姓不少,有热心肠的人往各处村寨传消息。过了一天,送来的粮食让兵马填饱了肚子,附近的百姓闻讯不断有人赶过来。
“要是卢公率军退到这里,大事尚且可为!”翟哲心中暗自感慨。但他知道,卢象升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他无可逃避,居高位者也会身不由己。
太行山广袤,百姓藏的很分散,想从逃难的百姓手里收集足够一万多大军补给的粮食要耽误太长的时间。翟哲等了两天,得到些有名望的乡老帮助,零零散散收集了三四千石的米粟。
第三日清晨,斥候来报,清虏大军分兵进入山西地界的骑兵撤回,进驻巨鹿地界,正好阻断在他通往大名府的道路。
“不行了,不能再等了!”翟哲知道还有百姓正在赶来,但他实在是等不及了。宣大军饿了三四天肚子,怕是连军中牲畜战马都该被宰杀了。
骑兵连夜出发,赶着骡马大车行走在冰冻的雪地。
萧之言和车风的斥候如幽灵般活动在畿南三府的平原查探军情。次日午后,斥候来报:“禀大人,卢总督率军退向巨鹿,监军率关宁铁骑昨日进驻鸡泽。”
“总督大人知道清虏在巨鹿吗?”翟哲恨不得插翅把粮食送到卢公的军中。
“应该知道!”斥候回答的不那么肯定。
“加快行军,明日清晨务必赶到巨鹿!”翟哲咬紧牙关。
要只是骑兵行军今夜就能赶到巨鹿,但要赶着这些装满粮食的大车,速度降下不止一半。雪天路滑,士卒要经常下马推车前行,还好吃饱了肚子有力气干活。
“有了这些粮食,省着点吃能撑过七八天,再见到卢公时,无论如何我也要劝他往太行山,依靠那些百姓,说不定能撑过难关!”
翟哲眼前是迷雾般的雪原,好似他当年孤身出塞时面对和林格尔的群山。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像做梦一般,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正在家中与范伊和乌兰吃火锅,不知怎么的就身处这般境地。
夜深,风冷。
艰难行走在雪原的士卒动作僵硬麻木,全凭习惯前行。不到半夜,在前探路的车风纵马返回禀告:“大人,抓住了两个宣大镇逃卒!”
“带过来!”
片刻之后,两个畏缩的汉子被推搡到翟哲马前。
“你们是哪一镇的人?”
那两个逃卒对视一眼,大着胆子说:“启禀大人,我们是宣镇杨总兵麾下。”
“为何私自逃离军中!不知道这是死罪吗?”翟哲挥手,身后押送的兵丁抽出长刀。
“军中无粮,再不逃就是饿死,大人绕我们一命吧!”那两个士卒磕头如捣蒜。
“都像你们这样,这仗还用打吗?”翟哲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逃卒犯斩首之罪,他若不下狠手,此风一旦在军中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不止我们逃了,宣府和大同的兵士逃了大半,军中无粮,总督大人都默认了!”
那两个士卒还在苦苦求情,翟哲猛一点头,押送的兵丁长刀挥下,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坠落地面。
枣红马低鸣一声,退后半步,好似怕鲜血弄脏了它的毛发。或许换着平时,翟哲能绕他们一命,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戾气,被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无力感缠绕。
“临阵脱逃者斩!”翟哲声色俱厉,纵马越过两具尸体十步左右,他又回头压低声音说:“找个向阳地,把他们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