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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大军兵围南京,翟哲命宗茂征集民夫推巨炮北上。
杭州府比南京城下更热闹,各地的缙绅见不到军营中的翟哲,不少人只能跑到这里找陈子龙或者去浙东,以求谋得一官半职。
平虏将军府,一道道命令被签发出去,翟哲把平虏将军的官印交给宗茂,任由他便宜行事。宗茂下达首个重大命令,让兵丁封锁各地盐场,让商盟独揽盐贸,原先的盐商仍然可以经营盐业,但必须要从商盟手中取盐。
这几年来,商盟的经营一直由柳全掌管,按照协议,柳家可以从商盟的利润中抽取一成作为回报,但因为平虏将军府缺钱,柳全一直在干赔本买卖。不但没赚到钱,还把柳家多年的积蓄全填进去了。坚守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回报的时候,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但表明商盟正式进入盐业这个富的流油的行当。
南京城被攻克之前,江南各地名义还属于战区,归平虏将军府统一管理,宗茂在抓紧时间布局。
听说鲁王已在绍兴试穿龙袍,张国维、宋之普等人都在做准备,等翟哲攻克南京后,请鲁王往南京登基。
十月十五日,绍兴府来了一帮客人。
也许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放松了警惕,鲁王不知道唐王的使者何时来到浙东,但此刻他已经不再担心唐王。
陪同刘忠藻同来的还有朱大典及一千兵丁。萧山行营的兵马全部北上,原来据守宁绍的兵丁被孟康带走。平虏将军在江南大胜清虏之际,腹地宁绍竟然不设防。
朱大典带来的一千兵丁,众人也没太留意。
刘忠藻先拜见鲁王,随后拿出圣旨,说:“陛下得知鲁王收复江南,特来降旨以示祝贺。”
内阁的三位大学士张国维、朱大典和宋之普都在,钱素乐和孙嘉绩等宁绍本地的乡绅也都在,气氛立刻凝固起来。鲁王若是接了唐王的圣旨,那就相当于承认了唐王的为大明的皇帝。
朱大典率先打破僵局,说:“唐王在福州登基,王爷收复江南有大功,必然有赏赐。”
众人才发现形势有些不对劲,朱大典这句话明显在偏倚唐王。他是鲁王监国的内阁大学士,此番表态后立刻让现场的文臣处于混乱中。
张国维立刻争锋相对,挑刺道:“收复江南是鲁王监国的功劳,与唐王有什么关系,我听说唐王的首辅黄道周在徽州兵败,还需平虏将军前去收拾残局。”
刘忠藻进言:“陛下登基已有一月,两广、江西、湖南和四川等地都奉了唐王为君。眼下清虏虽在杭州城下兵败,但势力仍然强大。大明再经不起内讧,唐王恳请鲁王退监国位,陛下无子嗣,答应立鲁王为储君,在百年后再把皇位传给鲁王。”
这几个人吵吵闹闹,争论不休。
这么大的事,竟然来的如此突然,众人很快想到南京城下的平虏将军。
钱素乐与平虏将军府关系密切,率先问出来:“翟将军知道这件事吗?”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正在此时,马士英突然跳出来,喝斥道:“此是国之大事,为何要向一个武将询问,难道还想重复当年四镇之乱吗?”众人虽然不待见他,但他在浙东入内阁是同时得到方国安和翟哲两人的支持,又曾是弘光朝的首辅,说话很有纷量。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我等今天要是不接唐王的旨意,难道还想陷大明与内乱吗?”马士英站在道德高点上,痛心疾首。
在场的十几个文臣,没有人在出来说话。
鲁王像看戏一样,眼睁睁看着局势演变到这种地步,大怒道:“你们几人,枉自我召你们入内阁为大学士,才驱走江南的清虏,立刻忘恩负义。”
朱大典挺身而出,跪在地面,说:“微臣对不住王爷,但微臣一心为大明计!”
马士英紧跟着他跪下去。
“今日这件事不了,请诸位先不要离开宁绍。”
鲁王骂道:“孤就要离开,你能把我如何。”说完这句话,“噔噔噔”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骂,“大不了,孤再去台州过日子。”
在场诸位,没有人比马士英心里还清楚,若没有翟哲的默许,朱大典怎敢带兵进入宁绍。
第439章 难不降
一个要脸的人很难在朝堂之争中获胜。
鲁王怒气冲冲走出厅堂,马士英等人翘着屁股恭送。
朱大典也没想到鲁王这么好应付。识不足则易怒,在争夺那个最高的位置的路途中,怎能因为臣子的背叛放弃任何可能的希望?
这半年来,鲁王对文臣武将近乎言听计从,今日各位阁臣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但浙东由平虏将军翟哲主宰,在平虏将军没有明确表态前,他本该直奔南京城下,当面向翟哲的求证,或者以浙东监国的身份统领大军,做殊死一搏。
但鲁王走了,奔向台州。
朱大典当然不会去拦截他,鲁王走到越远,他的麻烦越少。翟哲和唐王对他都有承诺,但逼君退位风险极大,名声不好,能这样平稳的解决,不动干戈,几乎是完美的结果。
没有人再来阻拦。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忠藻身上,各位文臣也都想听听唐王的圣旨中究竟有何内容。
刘忠藻打开圣旨,声音朗朗,抑扬顿挫的读了一遍。
众人仔细在听,不错过一句话甚至一个字。等刘忠藻听完后,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似怅然,似解脱,似欣喜,似迷茫。
刘忠藻收起圣旨,朝周围一圈拱手道:“陛下认同鲁王封绶过的官位和爵位,所遇朱阁部、张阁部、马阁部和宋阁部仍然是内阁大学士。宁绍的各位大人暂时仍居原位,等大军收复南京后,再另作封赏。”
他这句话已在透露翟哲与唐王早有协议,表明此事已是板上钉钉。
朱大典帮腔作势,说;“从此大明只有一个皇帝,做臣子的当以国事为重,早日恢复大明江山。”
他以唐王的阁臣身份说话,掩饰不住得势。唐鲁归一,他将成为获取利益最大的那个人。无论对唐王,还是翟哲,他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人选,内阁首辅的位置正在向他招手。
张国维、宋之普和钱素乐等人都默不作声,他们昨日还在为鲁王登基做准备,今日竟然就变了天。
朱大典率军到此,不敢动鲁王,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为鲁王尽忠,未必会有多大危险,但日后再想在朝中谋求一个像样的位置恐怕就难了。
朱大典拱手向张国维:“请张阁部为鲁王起草一份退监国位的诏书。”
“呸!”张国维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说:“我最近手臂有恙,执不了笔,另请高明吧。”
他在鲁王朝中为首辅,辛辛苦苦奔波半年,到头来被朱大典压了一头,没有当面与朱大典撕破脸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做这等事情。
“你!”朱大典就要发作,转首看众人都以敌视的眼光在看着他,隐隐有些不安,忍住自己暴躁的脾气,看向马士英,说:“马阁部,那由你来起草。”
马士英晃了晃脑袋,说:“鲁王在浙东威望甚高,我虽然在阁,但从未在浙东行事过,由我起草只怕不能让士子百姓信服。”他精明之极,知道谁干了这件事,就等同于站在了忠于鲁王文臣的对立面。翟哲都躲在几百里的南京城下,他又怎敢出头。以他的判断,平虏将军现在就是风向标,只需盯住翟哲的意图,朝堂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朱大典环视一周,见众人都低下头去,冷笑道:“连这等小事你们都在推诿,又怎能为朝廷尽忠。”他转首吩咐身后的亲兵,“拿笔墨纸砚来。”
战事尚未结束,众多文臣开始盯着将要收获的战果。
鲁王内阁的几个大学士本已憋足了劲,没想到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有失落在所难免。但在尘埃未落之前,所有人都还心怀希望十月底,郑氏水师四万人从东海北上,战船阻塞住长江的流水。
清廷苏州提督吴胜兆迟迟没有退走,等他回过味来,已是来不及了,被围困十日后,率麾下兵马割掉辫子,向明军求降,归平虏将军麾下。这几日各县遴选的新兵也陆续赶到到达常州府,翟哲督十五万大军兵进南京城下,与郑芝龙分水陆两路进军。
于此同时,多尔衮紧急调动京师卫戍十万兵马,以阿济格为帅,到达扬州府地界。
数十万大军隔江对峙,唯有南京城内的守军人心惶惶。
但无论是清廷还是明军都不愿意再打一场决战。
江南得而复失,经过剃发令的激化,民心与半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在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前,多尔衮不敢把压箱底的精兵再陷入这座泥潭。
翟哲也不想与清虏决战。他麾下十五万大军,半数为新募的义军,可以打顺风仗,但真要与清廷十几万精锐面对面对决一场,只怕力有未逮。
郑氏水师后日将要到达镇江地界。
南京城外二十里地。
翟哲升帐点将。
左侧为萧之言、左若、逢勤、李志安、方国安、张名振、孟康、元启洲、陈虎威、顾三等一干旧将,右侧站立阎应元、陈明遇和吴易等义军统领,以及杨守壮和吴胜兆两位降将。这些人是他收复江南的功臣,也是他将要倚仗的力量。
除了方国安和王之仁外,其他人都将属于平虏将军统管。
帐议只进行了片刻,翟哲下令:“大军明日攻城,左若攻南门,逢勤攻东门,方国安攻西门。”
杭州城下的巨炮已运至南京城下,是该给守军一些压力了。在郑芝龙到来时,至少要弄出点动静让福建人看看。
虎踞龙盘的南京城在炮声中战栗。
翟哲把一百多门大炮都放在南门外,形成对城头炮火压倒性的优势。铁球轰开外围城门,城头守军像当初杭州城的明军一样,躲在城墙底下。不同的是,当时杭州城众志成城,眼下他们还需对城内严加防范。
炮击整整一天,博洛亲自的在南城门督战。
半下午光景,一个亲兵急匆匆冲上城头,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博洛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又过了一个时辰,明军收兵,他迅速返回总督府,传令召见刘良佐。
今日刘良佐奉命守西门,战事不甚激烈,与方国安对峙舞了一场花拳绣腿。接到博洛的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刻动身前来拜见。
等他到了总督府,有兵丁把他安置在偏厢房等候,端上茶水,并没说博洛会什么时候接见。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召唤,院子里、长廊下,空无一人,刘良佐心里渐渐有些发毛。
等了约半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昏暗,两个盔甲鲜丽的甲士走进来,横眉竖目,也不见礼,粗声粗气的说:“刘良佐,贝勒爷要见你。”
女真人对汉人一向趾高气扬,刘良佐早已习惯,急忙起身。
两个甲士一前一后,如同在押送犯人,把刘良佐带入府内。
总督府正堂点了火烛,两侧各站立一排威武的士卒,这架势像在三堂会审。
刘良佐心里直打鼓,进了正堂,膝盖不由自主的弯下去,跪地磕头,道:“拜见贝勒爷。”
“刘良佐,你可治罪?”
博洛的话就像晴天霹雳轰在刘良佐的头顶。
“末将有何罪?”
“江阴城只有百姓,并没有明贼的正兵,我说难怪你在那里两个月没有进展,原来与明贼早有勾结。”
博洛咬着牙根说出这番话来,刘良佐听完后仿佛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