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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胤锡见他的模样,又生气,又可怜,提醒道:“大将军在这里““忠贞营时湖广的兵马,何须听翟……,大将军的命令”何腾蛟往前看一群人在百步之外,中间一人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中途改了口。
几人快步走到翟哲面前,何腾蛟挺直腰板不行礼,这是他一副狼狈模样,偏偏要装腔作势,看起来甚是可笑。
他不说话,翟哲也不说话。
朝堂有朝堂的礼仪,翟哲是大将军,何腾蛟低他一级,理当先拜见。
“大将军这是见死不救吗?湖广军败,倒是遂了大将军的心愿”何腾蛟一开口就阴阳怪气。他今日恼羞成怒,见自己平日鄙视的忠贞营统领都在看自己笑话,愈发觉得翟哲的嘴脸可恶。
翟哲沉声斥责:“何总督何处此言?难道没见到我派去接应你的兵马吗?
何腾蛟回头指向袁宗第,嘲笑道:“就那些人,大将军就是派那些人去驰援击败清虏,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他憋住一口气不想在翟哲面前丢了面子,又想让翟哲发兵救援湖广军,所以说话尤其尖刻。
堵胤锡跌足,连李过在内,诸位统领的脸色都变了,袁宗第恨不得拔刀而起。
想当初在闯王麾下,如何腾蛟这样的官吏不知杀了多少,没想到投靠大明后流血流汗,还要被人踩在脚底下碾三碾。
堵胤锡压低声音劝道:“何大人,可不要说这等话,忠贞营内都是勇士何腾蛟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但他秉性如此,若让他在翟哲面前低头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更痛快。
从翟哲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李过和高一功等人不说话,袁宗第则注视翟哲的每一个动作,只待大将军一声令下,立刻上前解决了这个两个烦人的东西。
翟哲还没反应,一个身影从何腾蛟身后跳出来。
“大将军如此排斥异己,难道是当天下人都瞎了眼吗?难道不怕陛下惩戒,不怕苍天雷霆一怒吗?”
“将士的鲜血乃是大明的城墙大将军让天下人寒心矣”
众目睽睽下,何腾蛟和章旷一唱一和。
这几年翟哲的涵养渐好,否则当会被气死过去。文人这张嘴,果然是不能得罪。事情还没做,几顶大帽子扣下来,翟哲俨然成了千夫所指。看这两个人的架势,不像是来请救兵,倒像是来吵架的。
“何大人,一点脸也不要了吗?”
翟哲只说了一句话,让这两人立刻闭嘴。
“我不喜欢吵架,湖广军尚未完全溃败,我会派军去救援,请何大人同望收拾残军”
章旷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是要借刀杀人”真是自己心里想什么,以为别人就在做什么。
翟哲脸色一沉,轻声吐了两个字:“掌嘴”
方进一使眼色,两个亲兵上前揪住章旷,把其拖到众人中间,其中一个人举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对着章旷的嘴巴狠狠的扇过去。
巴掌打在章旷的嘴巴上,也是打在何腾蛟的脸上。
打了三四下,翟哲额首示意亲兵停手,章旷的嘴巴肿的像个血馒头。
这几下打的虽然重,好在挨打的次数少,只是些皮外伤。
翟哲似笑非笑的说:“忠贞营中各部统领并不熟悉湖广军各部,何大人若不愿前往,也可让章长史代劳。”
才打完章旷,又要使唤他,这无疑是羞辱。章旷看何腾蛟,何腾蛟看章旷,王八对绿豆,都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他是想借此不去救援湖广军?”何腾蛟心中九曲十八弯,答道:“随大将军安排”
翟哲一言定调:“那请章长史随袁统领出战,尽快救出湖广军中兵马。”
“我不去”章旷突然喊了一句,他害怕,他害怕清虏,也害怕袁宗第公报私仇。一个人想的太多,活得就太累。章旷每日都在想着算计别人,知道自己的处境如履薄冰。
“军令如山,岂可不去?”
这边争论超过了一刻钟,眼看不久就要天明了。
“请章长史速速出营”翟哲脸上显出厌烦的神色。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表情落在章旷的眼中,好像下一步就是在送他上刑场“我不去,你有何权力指使我?”章旷脸色苍白如纸。
“我奉皇命总揽对清虏的军务你难道不是大明朝的人吗?”
“我就是不去”章旷提高声调,在众人的包围下,他觉得很安全,有何腾蛟和堵胤锡在眼前,他相信翟哲不会把他怎么样了。
“违抗军令,斩首”
第482章 囚帅
在相同的形势下,很容易遇见同样的事情。
章旷饱读经史,到底只是纸上谈兵
大将军需要在湖广军中立威,他上蹿下跳,就像是在别人想睡觉的时候送来的枕头。
大明还没有武将敢公然对有进士功名的文士随意屠戮手。武将即使擅权,对文官往往也网开一面,尤其是有名望的乡绅。何腾蛟是湖广总督,二品大员,按照规矩翟哲无权直接斩杀。
擅自斩首二品总督会轰动朝野,比郑芝龙私占广东更过分,何腾蛟又有不少同为东林党的朋友,这样的事情翟哲不会跟郑芝龙争。
章旷的身份简直是为大将军量身定做,他自己还不知,自诩是进士出身,小有声名,何腾蛟和堵胤锡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忠贞营中。
他估计错了形势,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再没有补救的机会。
“拖出去,斩首!”翟哲的声调很平缓,如下令斩杀一个违反军纪的士卒没什么区别。
刚才掌嘴的两个士卒像拖死狗一样把章旷拖向几十步开外,但他们没有自己动手,而是直接拖到袁宗第面前。
袁宗第会意,一摆手让亲兵揪住章旷的脖颈上的衣服,十几个人押着他就往外走。
“何大人救命,堵大人救命!”等不及两位上官站出来,章旷像杀猪般嘶吼。袁宗第宽大的手掌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拖着他快步离去。章旷的瞪大眼睛,眼中全是惊恐,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其实,他的胆子并不大。
“且慢!”堵胤锡还是站了出来。
“翟将军!”何腾蛟几乎与堵胤锡异口同声。
“你怎敢斩杀我军中长史!”何腾蛟的表情,让人以为他看见了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情。
堵胤锡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劝道:“大将军息怒!”
无论他们的关系如何,他们都是文官,在此刻他们站在同一战线。
一群人的的目光都落在翟哲身上。
翟哲稍稍加重语气,沉声说:“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章旷抗命不从,当斩无赦!去吧!”
袁宗第会意,拉住章旷往外走。
辕门口离中军大帐约有三四百步远,章旷的嘴巴被堵住,两条腿像是垂死的青蛙一般乱蹬。堵胤锡真是急了,朝忠贞营中诸位统领招呼:“请各位将军求情,求大将军网开一面!”
李过和高一功等人面面相觑,章旷在忠贞营中呆了有一个多月,什么样的为人,他们清清楚楚。他们不想求情,但堵胤锡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大将军!”堵胤锡走到翟哲身前五步,额头青筋鼓动。
翟哲一拂衣袖,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各位不要求情了!”
何腾蛟懊悔和痛恨并存。忠贞营本是湖广的兵马,怎么落到翟哲手中,他心中连堵胤锡一并恨上。他见翟哲的模样,自知羊入虎口,再求情只是徒增其辱,索性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忠贞营诸将本要求情,听翟哲说了这番话,随即顺水推舟,一个个不再动弹。
“大将军!”堵胤锡见事情再没有挽回的余地,长叹一声。
不一会功夫,袁宗第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返回,单膝跪在翟哲身前三十步外,拱手复命:“章旷已斩首!首级在此!”
何腾蛟一个箭步窜过去,看见自己多年好友的首级放在眼前,两只眼睛还是睁开的,嚎啕大哭,“章兄啊,章兄,你死的好惨!”
他起身指着翟哲大骂:“翟哲,你今日敢为私利斩杀章旷,从今往后湖广总督府与你势不两立!”
“这还是大明的天下吗?”翟哲冷哼一声,诘问道:“你还是大明的湖广总督吗?”
只两句话,众人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翟哲拱手向天,厉声说:“我奉圣上之命,总管江南和湖广对清虏的战事。且不说你去年丢失岳州府,致使贞营在荆州城下惨败。你何总督这两个月来,先在岳州府大败而归,再在荆州城下对忠贞营见死不救,今夜又擅自丢下湖广大营,临阵脱逃。”
他面含讥笑,“你今日还敢大放厥词,以湖广总督府的名义对抗朝廷,你不知道自己的罪过吗?”
他的语速很慢,说道最后就像在升堂审问,宣判罪行。堵胤锡的脸色大变,何腾蛟挺直的身躯摇摇欲坠,预感到形势不妙。
翟哲终于下达了令何腾蛟魂飞魄散的命令:“来人,把何腾蛟拿下,待湖广战事结束,押送南京,由兵部和刑部定罪。”
方进亲自上前,摆手道:“何大人,清吧!”
“堵大人,湖广的事就先由你掌管!”
翟哲说的轻巧,让堵胤锡目瞪口呆。他确实想独揽湖广大权,但绝不愿意这样得到。翟哲无权任免湖广总督,他现在要是答应了翟哲,等于成了翟哲一党。
何腾蛟抬起右手,指向正前方,喊道:“翟哲,你有何权力任免我?”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自己底气不足。
柳随风站出来,答复道:“凡湖广战场上的事,都归大将军统管!”
这是一个信号。
袁宗第、刘体纯和刘体统等五位统领起身而出,“愿奉大将军命,荡平清虏!”
今夜安排很巧妙,现场的八位统领有五位都表示支持大将军。就眼前这些人,占据了忠贞营三成的实力,李过和高一功对视一眼,面先惊色,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对他们来说,保持忠贞营完整一体,比什么都重要。追随大将军,或者是追随湖广巡抚,没什么区别。
堵胤锡看见突如其来这一幕,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心中冰凉。他在忠贞营中一年,比不上翟哲来此地一天。其实从忠贞营接收了翟哲的银子和粮食起,大将军就已经在这支军中刻下了自己的印记。柳随风随军一年,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心中知道事不可为,堵胤锡还是要把自己的话说出来:“大将军,此事还需朝堂会议才能决议,何大人率军奔波在湖广各地,虽然没能打胜仗,幸苦的功劳还是有的。”
翟哲和颜悦色的答复:“这里是战场,不是儿戏。江南军我手足矣,忠贞营亦是我手足矣,长江南北,每一个抗击清虏的壮士都是我手足矣。上官决策失误,致使将士流血千里,难道没有罪过吗?”
这一席话,虽然是为了招揽人心说出来,也让几位忠贞营的统领心中触动。堵胤锡对他们尊重有加,也从未说过这般暖人心的话。
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够长了,翟哲朝方进摆手下令,“将何腾蛟押下去,是非功过朝堂自有公议!其余统领,随我去御敌!”
两个亲兵架起何腾蛟向后账走去,前一刻还嚣张的何腾蛟变怂了,连声喊叫也没有。
中军大帐前恢复了安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空中掉了几滴小雨滴。冰凉的雨水落在翟哲的脸上,他心中因激情而滚烫。没有了何腾蛟,湖广的战场会进展的更顺利,清廷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