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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哲冷哼了一声,说:“目前我们只需要这么多,若是还想要战马可以用银子来买!”
高迎祥稍稍有些诧异,蒙古人通常不用银子交易,多数是以物换物,随后想到和自己谈交易的也是个汉人,问:“多少银子一匹?”
翟哲伸出四个手指,他卖给杀胡口内德翔阁的价格是二十五两银子一匹。
“三十五,我再要两百匹,但都要草原良马!”高迎祥踌躇片刻,下定决心。自从见了关宁铁骑的威力后,他对重骑兵的威力痴迷到无法自拔。
翟哲没想到穷困的流贼也能有这么银子,一边点头答允,一边突然发问:“前些日子有个萧之言进了河曲城,你知道吗?”这是他筹谋已久问出来的一句话。
“是啊!”高迎祥的心悬了起来,以为萧之言在草原又做了什么得罪土默特人的事,要知道三年前萧之言就是抢劫了土默特人才被剿杀的,陕西的马贼中都有传闻。
“你让他出城见我!”
高迎祥欲言又止,萧之言现在看来是归在他的麾下,他若是无缘无故出卖部下,日后兄弟们也无法归心。
“你将我的口信告诉他,他若不愿意就算了!”翟哲故意将话说的不清不楚。
“好,我一定将话带到!”高迎祥拱手率亲兵离开。
趁着空闲的功夫,翟哲让格日勒图速派人回河套草原土默特部落借马,好在之前他赊借马匹皮毛都迅速将交易来的货物送到土默特牧民手中,留下的名声还不错。
一个时辰后,萧之言单骑出城,直奔蒙古人的营地。
“我的兄弟加上族人有四百多人,都在河曲城内!”萧之言的神态有些紧张,往日的随意全然不见。
“王嘉胤会放你们出城吗?”
萧之言仰起头,天空中艳阳高照,有些刺眼。
“不知道!”
“明日清晨交易的时,你们找机会强突出城,行吗?”
萧之言苦笑一声,说:“榆林卫的兄弟们倒是没问题,但我的家族并不全都是壮年!”
翟哲难得见萧之言如此窘态,拍着胸脯说:“萧兄不用担忧,都交给我了!”
“多谢了!”这还是他首次对翟哲说谢,让他这样的人说出谢字,那必是无比隆重的恩情。
当日双方各自准备,高迎祥亲自带人在城外难民中挑选人众,驱赶到河曲城外东北驻营。流民们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被用来交易,其实对他们来说出塞未必是一件坏事。
土默特人连夜驱赶了六百匹战马入山,翟哲担心王嘉胤暗中使手段,先拉了三百匹马到了营地。
按照约定,土默特骑兵天色未亮就奔向东北角的流民营,长马鞭四处挥舞驱赶难民,刀箭的威慑之下,难民哭天喊地被驱赶入山。
河曲城内人听得清楚,王嘉胤命高迎祥出城接马,其他人不得轻举妄动。卖流民给蒙古人这样的事也不宜大肆声张,以免坏了自己的名声。
两队人马碰面之后,翟哲命车风将战马驱赶过来。
“这里有三百匹马,等流民都进了山,我再送三百匹马过来!”
高迎祥亲自查看,一匹匹体态健壮,皮毛油光发亮,草原良马远胜大明。确认无误后,高迎祥心满意足,指向身后亲兵背的两个大包裹,说:“那是七千两银子!”
翟哲催马靠近,压低声音说:“萧之言对我有恩,如今他的兄弟家人都在河曲城,我想将他们接到草原,若是你将此事办成了,这两百匹马,算我送给你了!”
“什么?”高迎祥愣住了,问:“这是他自己的意思吗?”
翟哲点头,说:“我在土默特掌管汉部,交易多要经我的手,日后你若还想要草原良马,只管找我!”
“他才入河曲城,麾下的榆林卫边军还有些战力,大统领肯定不会放他!”高迎祥很为难,斟酌良久,说:“成了,我就担了这个风险,这些银子拿出来也不带回了,你再从草原给我找两百匹马来。”萧之言属他的部下,放走后王嘉胤肯定会不高兴,但也不会重责他。
“成交!”翟哲伸出右手。
“日后若是有机会,希望还能和翟兄弟合作!”高迎祥也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卖了一份人情给萧之言,能为他再从草原获取良马留下一道口子,甚至日后真的被官兵逼到绝境,也许还要流浪塞外。
第49章 路断
蒙古骑兵驱赶流民退入山中,河曲城下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但城中的王嘉胤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流民进入山中后不敢再胡乱喊叫,命运无法逆转时,众人只能安然接受,若是惹的蒙古人怒了,被劈死也是白死。
萧之言带领的四百多人夹在在蒙古骑兵和马贼之间,边军的眼神里全是戒备。榆林卫毗邻河套草原,边军长年与寇边的蒙古骑兵作战,对他们来说,草原每日都在眼前,却是无比的陌生。
汗帐斥候骑兵先出山查看,附近没有发现察哈尔骑兵的动静。两路人马出山在黄河边分道扬镳,翟哲带走了五百流民并萧之言一行人,其他三千多流民被格日勒图押送往西边的土默特部落沦为奴隶。
“这是我们大当家的!”萧之言很郑重的将两个兄弟介绍给翟哲。
“在下雷岩谦!”站在前面的汉子拱手施礼,他身材高大,脸上皮肤粗糙,额头好几道深皱纹,看上去比萧之言还要老些,下巴胡须浓密,看向翟哲的眼神就像是藏在森林暗处的野兽。
“在下左若!”从他身后闪出一人,身形修长,说话语速不快,举手投足气度沉稳。
“这两人都是我的兄弟!”萧之言摊摊手,又指向团聚的族人,说:“那里近三百人是榆林卫边军,还有些都是我们的家人,出城时,高迎祥将边军的盔甲兵器都收缴走了。”
翟哲仔细打量两人,点头说:“入了草原的汉人都是兄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了寨子再说吧!”
近两千人沿河套草原黄河东岸逶迤而行,离寨流浪了十几天,未动刀见血,马贼中有人庆幸,也有人失望。
黄河岸边的灌木丛中,来时隐藏的十几支小舟完好无损,大队人马开始渡河。稍通水性的人紧抱战马便可随马缓缓渡河,但陕西人通水性的少,多数人到了河中见了流水滚滚都头晕目眩,还指望小船来回输送。
翟哲先行渡河回寨,留下车风断后。
离去这十几日,和林格尔和汉寨中平静无事。
汉寨中突然增加了这么多人,翟哲加紧通告平魁,尽快再购一批粮食入塞,土默特人今年能提供的战马也不多了,榆林卫边军还要配备马匹兵器。
翟哲领萧之言、雷岩谦和左若三人在汉寨上巡视一圈,介绍说:“汉寨中事务由主事府掌管!”
雷岩谦没有说话,左若轻轻点头。
四人站在兔毛川山崖前,川水湍急,翟哲语速缓慢,一字一句的说:“新入寨所有人都需按照汉寨规矩重新编排,主事府的命令必须执行!”
这是他才立的规矩,绝对不能容人违抗,否则会让他的尊严荡然无存。
“榆林军已经有编制了!”雷岩谦讪笑一声,说话的声音像闷雷一般。
“叛了朝廷,榆林军就不存在了!”翟哲轻笑,“草原非乐土,想活下去就要拼命,我想让雷兄带一半人去老鸦山,共同防御和林格尔。”他声音虽然温柔,其中的意思却不容反驳。
雷岩谦还没说话,萧之言接口道:“如此也好!免得我在那边一人孤独寂寞。”
翟哲的确是在想拆开榆林边军,这些人战力强悍,聚集成团容易在山寨中造成客强主弱之势,而且他们和萧之言都很熟悉。
三日后,雷岩谦带一百多边军随萧之言的人马返回老鸦山,翟哲将剩下士卒散遍,同时将左若放入主事府中与王义共掌事务。
近五月,草原的气候越来越异常,往年三四月份的雨季今年只是天气阴沉,并没有降下多少雨来,宁盛传来的信件里也提到山西今年雨水稀少,很可能是个灾年。
接到消息后,翟哲火烧眉毛找乌兰公主要了战马送入杀胡口内,溢价购买了三千石粮食出塞,同时将边军的武器也都配备上。
货物刚刚出塞,几乎就在前后脚的功夫,五月中旬,林丹汗率察哈尔骑兵入寇大同府,要求例行的春季市赏,边境诸要塞立刻封闭。
信使飞驰往京城。
紫禁城内,刚刚上任的大明首辅周延儒将急报禀告皇帝。
“宣大总督张宗衡急件,察哈尔林丹汗屋日前入寇大同镇,乞求今年的市赏!”
龙椅上,年轻的崇祯皇帝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声冷笑,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圣上极度不悦的表现。
“市赏?去年两口市赏都赐给他了,女真人入寇的时,察哈尔骑兵在哪?在哪?欺我大明太甚!”
周延儒接住话茬,说:“蒙古察哈尔部一向狡诈野蛮,只知道欺诈大明,赐给草原的财物有些竟辗转到了东虏手里,市赏实在是不可行了!”
满朝文武中曾经只有蓟辽总督袁崇焕对与蒙古结盟热忱,现在还被关押在大牢中,现实已经证明他的失败。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要往失败者的身上狠狠的踩几脚,以免犯了皇帝的心病。
“市赏就免了,让张宗衡将察哈尔人驱逐出境!”
皇帝金口玉言,缇骑携圣旨直奔宣大镇。
宣大镇精兵去年勤王都死在京师了,总督张宗衡当然没本事将察哈尔大军驱逐出境,但察哈尔骑兵对着大同镇高耸的城墙也无可奈何。
大同城外察哈尔大营内,林丹汗接到使者带来的消息后暴跳如雷,大声喝骂。
“大明不予,我察哈尔人自行去取!”
侍立一旁的阿穆尔将使者送出兵营,返回时见林丹汗怒气稍消,跪地劝解道:“女真人在漠东各部使尽花招,如今再要与大明开战,察哈尔人恐怕力有未及。”
“我费力击败土默特人可不是为了得到如今这般冷清的漠南草原!”
土默特人在漠南草原时,其富庶让所有的蒙古部落都羡慕不已,各部都曾想分一杯羹,但唯有土默特人从汉人那里学会了经营,察哈尔占了这里,归化城荒凉如野。
阿穆尔抬头,说:“大汗稍安勿躁,只需一年时间,大明宣大镇的商人肯定会大胆子出塞,等察哈尔人与汉人熟悉了,即使没有大明的市赏,我们也能得到财物!”
“但若是与大明交战,恐怕……”后面的话,阿穆尔就没有再说了。
林丹汗也只是一时怒气,他当然不会傻到与女真和大明同时开战,女真人正在侵吞漠东蒙古部落,那才是察哈尔部落真正的敌人。
三天后,察哈尔大军退回草原,宣大镇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草原,从东海之滨至西域高原,这里将只能存在一个王者。
自成吉思汗起,这个王者都是蒙古的大汗,从达延汗到阿勒坦汗。直至今日,黄金家族的后裔林丹汗也踏上了先辈的道路。但与从前不同的是如今他的劲敌不再是蒙古人。
盛京城内,皇太极的视线也从未离开过察哈尔部落,如今只有蒙古人才能给女真带来威胁,若想征服蒙古人,首先要征服察哈尔部落。
第50章 远虑
天气越来越热,翠绿的草地上空弥漫了一股干燥的气息。
白花花的太阳令人厌烦,连翟哲在深山中的汉寨也焦躁不安,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灾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