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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白文选撞地自杀的消息后,他前去看望,潘国凤陪同前往。逼的白文选自杀后,四府风向明显对孙可望不利,他不会再找柳随风麻烦,但也不会对他放之任之。
李定国见到柳随风后神情复杂。这个老人像团迷雾,让他看不清楚。
两人见礼。
柳随风安慰道:“李将军,白统制吉人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
亲兵在前引路,一行人来到偏屋。白文选正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上和额头上的伤口都已被包扎好。
亲兵低声道:“白统制已经昏迷了八个时辰”
“白文选,你可真够狠的”柳随风缓步入门走到床头,喃喃自语,“你可千万不能死,大功告成,你死了也太可惜了。”
李定国和潘国凤站在门口观望,见柳随风口中嘀嘀咕咕,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你年纪轻轻,活下来应该能见到天下太平,投入朝廷后,战场上还有无数功劳功劳等着你去取”柳随风口中念念有词。
他伸手想摸摸白文选的额首那个受到重创的地方,右手放到离白文选脸上一尺远处,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白文选眼皮颤动了一下。
似蝴蝶艰难爬出厚茧,白文选奋力睁开眼睛,他与柳随风对视,瞬间各自读懂了彼此的默契,然后,那双眼睛又重新合上。
原来他说的话,白文选全都听见了。
“白统制醒了”柳随风伸手向门口招动。
李定国和潘国凤几步走到床边,白文选重新开眼,对李定国艰难一笑,嘴唇蠕动发不出来声音。
柳随风道:“白统制重伤未愈,还需休养。”
李定国先是惊喜,随后板起脸来,语气生硬,道:“你好好休养,有些事等你伤好了再说”白文选活过来了,他也已摆脱了心魔。慈不掌兵,他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只是白文选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于心有愧。
三人怕打扰白文选歇息,看了一会后走出偏房,只留下一个细致的兵丁在内照顾。
潘国凤立刻遣人报告孙可望。
“柳侍郎,”走入厅堂后,李定国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没想到昆明一行发生了这么大变故,大西军暂时只怕无法接受朝廷的好意了。”
这句话隐隐有送客之意。
大西军四府急需解决内部矛盾,白文选没有死,李定国与孙可望的关系有了缓解的可能。否则,李定国有这个念也无法迈出那一步。他的心腹爱将被孙可望无理由殴打逼死,他若不做点什么无法给军中将士一个交代。
柳随风洒脱一笑,道:“我会在贵阳府等着大西军拿定主意”
李定国也笑了,“柳侍郎确实很有诚意。”
柳随风纠正道:“不是我有诚意,是晋王有诚意”
李定国皱眉沉思片刻,承诺道:“晋王大义,挽救汉人与危难之际,我不会主动与晋王为敌。”他本就不想攻明,白文选一事激发了三府与孙可望的矛盾,投明和攻明暂时都不可行。
有些人一诺千金,有些人许诺如放屁。要是孙可望说这句话,柳随风转头就忘了,但李定国的承诺值得相信。他不做久留,拱手告辞:“我明日会告辞离去,能结识李将军,不虚此行。”
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大西军即使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有孙可望掣肘,现在也不会接受朝廷调令北上,无所谓早一刻晚一刻。
大西军四府急需商讨角逐,达成新的平衡,他再呆在这里不受欢迎。孙可望野心毕露,刘文秀已经公然反抗,李定国只是不想让大西军分裂,才着急送走柳随风。
辞别李定国后,柳随风马不停蹄到府衙向孙可望告辞。
孙可望于脆答应,命潘国凤率军护送他从安南卫大路前往贵阳府。
次日辰时,四府将军共同前来送行。
柳随风一一见礼后上轿出城而去。
出城不过两里地,南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他在轿子中屏息细听。
几十步外传来潘国凤的声音:“来者何人?”
蹄声停息,来人回答:“末将李将军帐下丁原,奉命护送柳侍郎往安南。”
潘国凤道:“柳侍郎已经有我等护送,你且回去吧”
来人却不领情,答复道:“李将军军令,必须送柳侍郎入安南卫方能返回。”
然后,就没了声音,轿子继续前行。
柳随风靠在软软的厚垫上,捻须微笑。他不但给大西军四府抛下了让人难以拒绝的诱饵,而且成功在李定国和孙可望之间埋下了深刺。
李定国已经不再信任孙可望了。
途中仍然是潘国凤护送,李定国的兵马跟在后面,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监视潘国凤等人不要在路上对柳随风下毒手,然后把罪责推到盗匪山贼身上。
两天后,一行人到达安南卫,贵州总兵皮熊亲自在等候,迎柳随风入卫所。
柳随风没再安南卫停留,而是直接回贵阳,随后立刻命人联络季弘,让他暂时退出云南边境。半年来,锦衣卫在大西军中布置的密探网络已经完毕,朝廷派柳随风前来,季弘不用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五天后,季弘来到贵州府。他带来了从昆明传来新消息,三府将军各率人马离开昆明,李定国返回罗雄州。
大西军在贵州也有无数密探,柳随风的住处周边由他从南京和武冈带过来的兵丁看守,以防大西密探打入贵州守军内部,窥探消息。
季弘夜幕时才来与柳随风相会。
无需柳随风介绍,他已经了解了昆明聚会的全过程。翟哲初让柳随风替代他出使大西军时,他心中尚有不服,此刻他对柳随风佩服的五体投地。
柳随风对季弘不敢怠慢,朝堂中有两个绝不能得罪,一个是宗茂,另一个就是季弘。
两人分主客坐下,季弘叹道:“没想到问题差点出在我这这里。”
柳随风摇头道:“并非如此,孙可望借题发挥而已,你不出现,他也能找出新借口。”
“柳侍郎长袖善舞,郑氏与大西军的联盟已经破产了。”季弘有一些更隐秘的情报,一一告之柳随风。
云南的事情交出去后,他不会在贵州久留,把负责云南锦衣卫密探的千总交给柳随风后,他马上要返回南京。
因为,晋王快要等摄政王位了。
第633章 开创
隆武五年八月,明廷传旨天下,圣上近年来身体羸弱,难理朝事,令晋王翟哲登摄政王位统领朝政,待收复神州驱走鞑虏后,再还政于圣上。
这封诏书上可用两个词来总结——“篡权和虚伪”。
不是翟哲想这么写诏书,而是大明乃至汉人的惯例就是如此。自古禅让还要三推三请,他不但不能表现的迫不及待,要先推辞,表示自己难当大任,最后被是逼无奈才坐上摄政王的宝座。
秋风还带有些余热,晋王府门外站立了整齐的士卒。
不仅如此,三日前,南京提督金小鼎宣布应天府戒严。南直隶和湖广各地府兵也在集结中。宗茂、姚启圣和张煌言均严阵以待,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地盘内打起第一张反旗。
传旨的太监第三次来到晋王府前,金小鼎候在门前广场的右侧。
那小太监惊恐的偷瞄四周身穿留都戍卫号服的兵士,想起三日前这个面白消瘦的南京提督闯入皇宫的凶样,他的双腿仍禁不住要颤抖。
当时有四个同伴前去阻拦质问,不让凶横的侍卫的入门,于是,他亲眼看着那四个人在皇帝面前被活活打死。张瑾脱逃让金小鼎在翟哲面前丢了脸,他积攒了几个月的怨气到此刻才找到机会机会发出来。
象征皇权的玺印首次被带出皇宫,虽然在那早就不在隆武帝的控制下。
皇宫还是皇宫。金小鼎挑选了新的宫女和太监入宫侍奉皇帝,隆武帝彻底成了被囚禁在皇宫中一只鸟,在这里,与他当年被囚禁在凤阳皇陵没什么区别。
“圣旨到”小太监拖长声调。
晋王府正门大开,翟哲已经设好了香案,他没有耐心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
“晋王翟哲接旨”
翟哲点燃香案,双膝弯曲的跪下,这该是他最后一次接旨了。
看见晋王跪在自己面前,小太监如站在沸腾的油锅上难受。他展开黄绫,匆匆忙忙念完圣旨,然后把黄绫卷起来,侧身站立,举圣旨过头顶。
“谢陛下”翟哲起身,把圣旨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来。
黄绫光滑,如年青有活力的女子肌肤。
他朝站在不远处的宁盛点点头,转身走入府内。他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在这个年代,如果想把事情做好,他必须要成为摄政王,感谢多尔衮,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榜样。
摄政王和晋王的境地有天壤之别。
摄政王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告朝令,而晋王只能用各种手段平衡朝臣。坑蒙拐骗当然没有一力降十会来的畅快。
拿到诏书后,翟哲的背影消失在赤红的大门内。
宁盛走过来,手里拖着一盘纹银,两百两整,道:“李公公,辛苦你了,这些银子不多,是摄政王的心意。”
“宁管家,”小太监缩起手,“奴才怎敢拿王爷的大礼”
“无妨,这是王爷的赏赐。”
小太监听闻此言,不敢再拒绝,伸出白皙的双手托起银盘。他脑中念头转动,突然哭丧着声音道:“宁管家,您能不能帮我求求王爷,别让我再回宫去了。”
宁盛摇头,笑道:“王爷的意思,你还在呆在宫中合适。”
小太监脸色惨白。
宁盛压低声音道:“王爷有事让你做”
囚禁在冷宫的隆武帝不再有威胁,但金小鼎坚持向翟哲建议仍要在他身边布置一个眼线。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是……,”小太监瞬间明白过来,闭嘴不再说话。忠诚于隆武帝的太监都死了,他那夜因怯弱没敢冲出去,留下了一条小命,也因此被金小鼎相中。
翟哲接旨第二日,晋王府的大门上换了一张牌匾。
同日,吏部尚书陈子龙、户部尚书堵胤锡、刑部尚书张肯堂请辞,摄政王准。陈子龙返回松江府,堵胤锡回到宜随后便是走马观花般的官员调动。
礼部尚书马士英改吏部尚书位,南直隶总督宗茂升户部尚书,吏部侍郎柳随风改礼部侍郎,工部尚书张国维和兵部尚书钱肃乐未动,礼部尚书空缺,几社徐孚远升刑部尚书等等。
浙江巡抚张煌言升湖广总督,湖广总督姚启圣调任南直隶总督,马士英的妹夫杨文骢升浙江巡抚,其余大小官吏暂不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两位东林党大佬退隐山林,朝堂中真正有实权的都是听翟哲话的人。马士英登吏部尚书,对前些日子受陈子龙庇护呼风唤雨的东林党来说简直是噩梦。
至此,大明从前留下来的那些惯例被破坏殆尽。
南直隶、湖广和浙江三地官吏乡绅早有思想准备,没有引发什么变故。
应该说,翟哲捡了个便宜。
甲申剧变时,清兵最南攻打到浙东、赣州一线,剃发从虏的人不计其数,心里的防线早被攻破了。他高估了那些乡绅的胆量、勇气和操守。降的了满清的人,再对他下跪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中秋节之前,新上任的几位朝臣前来摄政王府觐见。
摄政王在大明是个新生事物,没有前例可循,觐见礼仪由宁盛与马士英商讨,最后由翟哲批准。
翟哲坐在高台,各位朝臣在前分立两侧,他们无需像对皇帝那样施三跪九叩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