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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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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虎威老远看见,快步越过鲍广朝大帐奔跑过来,守在翟哲身边的方进看见他的来势,上前一步伸手右手刚要拦住,便见陈虎威顺势跪地叩首:“参见王爷”
  翟哲放下蒲扇,端详了片刻,说:“陈虎威,你发福了”
  陈虎威跪在地上往前挪动靠近几步:“末将虽然胖了点,但还能持刀跟着王爷杀敌”他咧开白牙笑,看上去有些森然。
  “你还敢拔刀像当年那样直面清虏吗?”
  “有何不敢”陈虎威眉头扬起,“末将这两年在宁绍浑身都像是上了锈,一直在等着王爷的召唤。”
  “王爷,末将以为,攻淮河不如攻京师……”
  “陈虎威”翟哲一声厉喝。
  陈虎威的话语戛然而止。
  翟哲的声音又柔和下来:“你就在守在淮河,只要能切断淮河水路,就算你立下大功。”
  “遵命”陈虎威回答的于脆。
  这几年,陈虎威在浙东名为防倭,实为防郑芝龙。据海商司和浙江巡抚衙门送来的呈文,浙海往倭国的航线中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海战近百起,有时候是十几艘操着闽粤口音的海盗船。陈虎威初到浙东,常常亲自上阵,千里追击,有一次竟然追到福州附近的海域,击灭了一股海盗。
  翟哲心里明白,郑芝龙最终臣服,功劳也不仅仅是马士英的。没有陈虎威的悍勇,郑氏水师岂会低头。
  翟哲的视线在陈虎威脸上打转,陈虎威咧着嘴朝摄政王笑,不畏惧也不心虚,还像当年追随翟哲从杭州水门中潜入城内血战的悍匪。
  “罢了等打完这一仗,念你立下的功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翟哲于心不忍。
  老天爷才知道陈虎威这些年在浙海吃掉了多少海商。有哪家海商出海敢不给陈总兵送一份重礼?死在大海浪涛里的人送不回来证据,但海商口口相传的“陈阎王“恶名绝不是空穴来风。
  翟哲拿着蒲扇点向陈虎威,一字一句道:“记住,我要你封锁淮安附近的淮河,不让物资进入城内,也不让城内的兵马退往徐州”
  “王爷放心”陈虎威拍着胸脯,“交给末将的军令绝不会出差错”
  几里外的炮声和铳声如暴雨般突然传来。
  “逢将军正在杀鞑子呢”他兴奋的咧嘴,像闻到鲜血的鲨鱼。
  翟哲道:“五六日后,施福的水师将从海路北上,你把附近的渔船和盗匪都清理于净,不要走漏了消息。“陈虎威的笑容收起来,“施……,施福?”
  翟哲面沉如水。
  “不错”
  “他要去哪里?”陈虎威的表情僵硬。
  翟哲没有回答。
  “你回去早作准备吧”
  方进一直肌肉紧张的手臂稍稍松弛,陈虎威很容易让他想起草原上的饿狼。
  陈虎威起身告退。
  陈虎威的功劳够大了,水师中无人能压得住他。如果他是个遵纪守法知进退的人,翟哲不介意命他北上。如果他不惹那么多事情,早该升将军了。
  但他就是陈虎威,从未改过悍匪风格的陈虎威。
  施福庞大的舰队北上,孟康率三千步卒随行。
  明廷在江南彻底空虚。
  这是决定国运的一战,相信有许多贼心不死的人躲在暗处摩拳擦掌,但只要北伐之战没有尘埃落定,就没有人敢跳出来。
  顾三麻子和施琅在先锋船队主舰上,其他的木船都是跟着他们行驶。
  虽然他们祈求了,争取了,但当摄政王的密令真传到崇明岛时,他们还是难以置信。从水师战船启程起,施琅在战船上就没有安稳过,年轻人躁动不安,尖刀的刃口磨的寒气逼人。
  顾三麻子像个絮叨的老太太:“施琅,此次北上,海战无碍,但可不仅仅是海战”絮叨的人,一般都不够心狠,也不够心黑。
  施琅发狠道:“顾叔,一路上,您都说了几十遍了,我施琅要有负摄政王之托,就战死在登州”
  “嘿嘿,我没想到,王爷没把北上的军令交给陈虎威,真是交给施总兵了”顾三麻子冒着脑袋,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事情已经成了,他也没白收施福的银子。具体的内幕如何,他没那个心情再去探究。
  施琅的黑脸涨的通红:“陈总兵虽勇,末将也不差,陈总兵能做到的,末将也能做到”
  相处了几个月,顾三麻子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
  施琅一直不忘半个月前觐见摄政王时自己的冲动请命,他以为摄政王能把北伐之战交给施家,多少有他表现的功劳在里。
  “北伐结束后,末将决定不回福建了,末将要继续从海上攻打辽东”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顾三麻子感慨。
  一百多艘水师战船从崇明岛出发,沿远洋航线往北行驶,一路风平浪静。五日后到达山东海域,一路没见到一艘渔船,也没见到一处海盗。
  施福和孟康在中军主舰上,方便商议登陆后的作战计划。
  明军计划先取登州,再取济南,择机切断运河水路。
  天色快黑后,海上突然起风,大船随着波浪摇晃。幸亏船上都是远航过的老水手,孟康部下也曾在船上训练过,没有产生太多的不适。
  施福忧心忡忡,他伸出手掌放在半空中,仿佛想抓住大风扭动的线条。
  “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雨呢”
  孟康瓮声瓮气的回答:“别说下雨,就是下冰雹也耽误不得,我们在海上多停留一天,风险就会增加一分。”
  施福缩回手,默默的点头。
  孟康的意思是被清虏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很危险。施福久在海上行走,深知大海之危深不可测,几万人在海上飘着,别一不小心全给海龙王收去了,那才叫赔个血本无归。
  施福初与朝廷官兵协同作战,对孟康很尊重,问:“现在就靠近登州港吗?”
  孟康不屑道:“你我加起来近两万人,登州守军只有一千人,不尽快取下登州更待何时?”
  施福朝身后的亲兵小声说了几句话,号令兵在高高的桅杆上打起旗语。如果是深夜,他们便以号灯互通消息。
  水手们转动船帆,大船在大风中加速行驶速度。兵丁们扛着鸟铳站在船舷两侧,默默看着翻腾的海水。
  木船颠簸突然变大,孟康不得不用双手扶住船头维持身体平衡。
  施福大声呼喊:“孟总兵,您可去船舱里歇着,等靠岸后,我再来叫你”
  海水永不停歇的涌动,仿佛下面藏了一头未知的怪兽,孟康看了片刻,觉得头有些晕,不在逞强,扶着绳子进入船舱。
  进入船舱,孟康命亲兵把自己那面巨大的盾牌和小斧头拿出来。那盾牌是他在浙东找匠人用精钢新打制的,放在身前能挡住半个身体。
  “登州,我来了”


第717章 海路(五)
  骑兵觉着零星的火把返回城内,来自蒙古的骑手发出古怪的声音。
  蒙八旗有来自蒙古各个部落的蒙古人,其中漠东人最多,时隔两个月,他们都听说了部落在草原大战输给察哈尔的消息。
  他们担心家里的亲人,他们想念草原的牧群,但这是战争啊“我们要走了”多尔衮满目悲哀。
  “啊……”济尔哈朗吞了一口吐沫,他不明白多尔衮的意思。
  “我们要走了”多尔衮不断的重复。从他见到明军水师出现在淮河入海口,脑中就升起了这个念头。
  “也许,你们是对的,塞内终究是汉人的地方,现在他们要回来了”
  他不是对济尔哈朗说,他是在心里对北京城的那些人说。
  多尔衮很少、很少显露过颓态,至少济尔哈朗从未见过。这几天大清的骑兵在战场表现不错,俨然与明军斗了个旗鼓相当,为何摄政王心生退意?他不理解。
  “今夜子时,大军渡过淮河北上,传令命凤阳府守军带走所有财物,退到黄河以北。”、经过两天的思考,多尔衮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爷”济尔哈朗惊呼。
  多尔衮指向东边一片闪烁的灯火:“看不到吗,他们的水师来了,我在担心山东、担心京师啊”
  这一步步的后撤,从扬州道淮安,沿途丢下了无数大清勇士的尸首,鳌拜在淮扬损失了五千女真人。
  五千女真人啊多尔衮恨不得把鳌拜从坟墓里拉出来,再狠狠的往他心脏里插一刀。无论两黄旗还是两白旗,都是大清的勇士今夜空中只有一根银钩般的下弦月,十步之外只见黑乎乎的一片。激战了一整个白天,明军士卒很疲倦。
  亥时左右,城外的大营就安静下来,蒙古人的斥候在城外活动,防止明军深夜偷袭。他们有充足的理由隔离明军的斥候,而且,在黑夜中暗斗,不使用火器的蒙古人占据明显的优势。
  上半夜,女真人在漆黑一片的城内做准备。
  子时一过,北门大开,整齐的士卒走向十几里外的淮河。淮安城内确实都是八旗精锐,虽连战失利,但士卒精气神不减,队形不乱。
  木船在黑暗中不点灯火划动,淮河河岸不算太宽,对岸熊熊燃烧的火堆指引着方向。
  李成栋军留在最后,正白旗的人先过河,然后是正黄旗人,最后是两红旗的人。
  水声哗哗,木船穿梭。
  深夜中,几个水鬼顺着淮河岸边往上游游动,他们是大海的弄潮儿,如灵活的大鱼在水中游动。
  岸边的铁炮安静的蹲在那里,不见白日凶恶模样。清虏的小木船在河道中巡逻,水手们细听周边的动静。
  偶尔传来哗哗的水声,巡逻兵抬头四顾,分不清是河里的大鱼在跳动,还是有什么人在活动。
  水鬼们在监视河道中动静,几里外大船来回行驶带出来的浪花拍打在他们脸上。虽然没火光,但他们能听到大队人马在岸上行走传出来的动静。
  水鬼们尽全力往回游动,他们要把河中的动静尽快禀告总兵大人。
  他们全力往回游,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淮河口有明军的巡逻船只,水鬼们在黑暗的河水中呼喊,直到同伴把他们拉上船。
  木船扯帆往水寨中驶去,那里稀稀拉拉闪烁着灯火,多数人都沉浸睡梦中。
  “大人,大人,清虏正在渡河”
  陈虎威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扫视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巡逻兵。他才躺下就被叫醒,心情不佳。
  “清虏过河?你们没有看错吗?是不是清虏正在往淮安城中运送物资?”
  “不是”斥候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们为了弄清楚情况,特地游近了看,清虏用小木船渡河,不点灯火,一船一船的往淮河以北运兵”
  “他们想放弃淮安城吗?”陈虎威立刻想到两日前从东海北上的水师。
  难道是施福他们在山东登陆了,清虏回兵救援?他默默摇头。施福的动作没这么快,他不确定施福在哪里登陆,但一定会在登州以北。兵法有云:攻其必救之地。只有登州、京师和辽东三地可算是清虏的要害。
  也许是施福的行踪被人发现了陈虎威摸着下巴坚硬的胡须,阴沉着脸不语。就是这样了,他心中认定了这个缘由。
  他多年积威,他不表态,两个斥候心中着急,也只能双膝跪在地面。
  “我看这两日清虏在路上和水上都扭转了颓势,与我大明兵马斗的旗鼓相当,怎会在此时突然撤兵北上?”陈虎威冷笑,“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谎报军情的罪名,你们知道吧”
  一个斥候大恐,争辩道:“大人,我们绝对没有弄错”
  另一人脑子灵活,看陈虎威的脸色越来越不善,拉拉同伴的衣角,道:“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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