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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带着翟天行住进汗兄的府邸。
随后的几日,商人忙于与土默特人商议分割废墟中的店铺。他们的父辈曾在这里讨生活,他们能看见这座城市的潜力。
车风陪着两位土默特统领喝酒吹牛,车人雄率侍卫护送乌兰在土默特牧民中走动。
翟天行有时候陪在母亲身边,有时候跟着两个伴当阿古力和塔拉在城中四处游荡。不过不管他到哪里,总摆脱不了紧紧相随的侍卫。
十日之后,几乎所有的土默特人都意识到,他们的好时候要到了。重回部落的公主给他们带回来财富和骑兵。
见到了都是似曾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乌兰回到归化后觉得归化也没有怀念中那么好。就像她当初随翟哲入塞,发现大明也不像憧憬中迷人。
最亲的人都不在归化,来到这里只是满足她一个心愿,再做完最后一件事,她就可以回去了。陛下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看来二十天就够了。
五月中旬,乌兰正式召见两位土默特的统领,车风、王义、枢密院养马司郎中杨毅、二皇子翟天行陪同。
两位统领进入府邸,看这里架势,立刻猜到是为何而来。
乌兰命侍卫给所有人都备下座位,现场的气氛很和谐。
“我此行出塞,一是想念土默特族人,同时也是想为土默特做些事情。”乌兰的姿态威仪中蕴含祥和,说:“土默特与大周合作办马场有百利而无一害,托克博,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小人不敢”托克博在乌兰面前不敢撒野。
“马场一旦达成协议,大周对两位的封赏随后会来,汗兄回来时还是大周的顺义王,二位还有什么想法?”
托克博问:“大汗归来后,马场的股份怎么算?”
“大周户部会在马场中投三成股份,陛下说那些股份是留给汗王的。”
三成收益归汗王,三成收益归部落里的头领,四成收益归投钱的商人,托克博实在算不过来这些账目。汉人的商号太复杂,他只会让部众养马,但他现在买不起大周需要的那么多种马。
他提出最重要的问题:“河套草原原本是土默特的,拿出来当马场,土默特拥有的收益太少了。”
乌兰眉头弓起,道:“河套不是一直都被土默特所有,只是察哈尔拥有了广阔的漠东草原,额哲才不垂涎河套的水草。”
这是在土默特衰败的伤口上无情的撒了一把盐。
托克博心中悲哀,乌兰已经不是土默特的公主了,她现在是大周的皇贵妃。
“托克博,你有三个儿子,都是草原的雏虎,把两个小儿子送来给我的儿子当伴当吧。”乌兰几乎是咬着牙说这番话,这是皇帝的旨意,非她所愿。她知道这对一个忠诚于土默特汗室一辈子的人来说太残忍。
托克博大惊,这是质子吗?他的儿子年纪大了,不适合当伴当啊。
“我向二位保证,土默特会越来越强盛。”乌兰抬起手,“陛下准备分批迁徙汉人出塞,土默川的良田很快会长满粟米。”
第745章 官学
国子监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
黄宗羲和方以智并肩往外走,学生们远远的避开。
方以智是书院的院长,但士子更怕的是整日板着脸的黄宗羲宽大的衣袖随方以智走路的步伐一摆一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潇洒:“你终于愿意出来帮我了”
黄宗羲哼道:“帮你?”
“哈哈,”方以智大笑,“我是苏州书院的院长,你不是在天下开办学校吗,苏州书院搬到北京就不是苏州书院了,而是天下书院,可以在各地建立分院。”
黄宗羲停下脚步,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方以智:“你不是脑子坏了吧,书院冬天连买煤的钱都没有,你还要去开分书院?”
“钱不是问题”方以智胸有成竹。
他向停在国子监大门外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招手,车夫驾马车到门口。方以智走到近处,掀开车门帘,扭头朝黄宗羲道;“里面很宽敞,足以坐两个人。”
黄宗羲看方以智不怀好意的笑容,伸头往里面瞅了瞅,确信没被骗,才登上去,问:“你这是要去哪?”
方以智紧跟着他上车,放下门帘,道:“去拜见宗丞相。”
“找他做什么?”黄宗羲脸色颇为不屑,“不过是个刽子手。”
方以智坐在黄宗羲对面,懒懒的说:“年前我拟了个科考改制的章程给陛下,陛下一直没有答复,我以为张秉因把它不知丢到那个犄角旮旯里了,没想到前日内侍前来传旨,命我去宗相那里听命,并商议开办公学、该科考一事。
他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眼神中掩饰不住得意。
“尚书省大门不好进啊,为了涨涨面子,我特意借了这辆马车,”他上下指点,朝黄宗羲显摆道:“不错吧”
这辆马车里装饰确实很豪华,彩绸缝制的垫子软软的,还有蓬松的靠枕,一看便知主人很知道享受。
黄宗羲不说话,他对这辆马车没兴趣。
方以智虽然在穷困的书院蛰伏,但他在京城的人脉难以想象,毕竟曾在大将军府管过事,还给当朝宰相当做副手“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就是你想的”方以智收起玩笑的神色:“开办书院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南京和北京的国子监,另一部分是各地的府学和县学,但关键是科考改制。”
“科考改制分三步走,今年仍然考八股,明年开始废八股考策论,五年后另加格物。”
黄宗羲默默的听,从在苏州城听说摄政王在北京登基起,方以智就一直在给他画饼。一个个如比蜂蜜还甜的毒饼,他深恨翟哲谋逆,但他还是忍不住跟到北京,那种施展心中抱负的渴望胜过一切。
他知道现在他和方以智在东林党中已经臭名昭著了,即使那些人也会参加朝廷科考,但不在背后骂他们几句,难解心头之恨。
苏州书院有四百五十二个学子,都是江南有名望的家族寄予厚望的孩子。他们被朝廷兵马强行迁徙到北京,各个家族会怎么想?
这也是朝廷的一种手段吧。
摄政王登基后,许多人都感觉到皇帝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仁厚。许多人一厢情愿的把责任推到残暴的丞相宗茂头上,但方以智和黄宗羲这样的人物不会犯这等错误。
刻有中军都督府印记马车在北京城畅通无阻,一直到尚书省门口停下。
守卫看清楚马车的模样,对从车里走出来的两个布衣人虽有疑惑,但不敢冒犯。
“书院方以智求见宗相”方以智不卑不亢。
黄宗羲很佩服他这位好友,没有他,自己最多也就结一草庐,教授三五个弟子。想到自己学识能传遍天下,他心里就像是有一支小老鼠在钻来钻去。
如果没有那辆马车,守卫对这样什么凭证也没有的人多半是一顿鞭子打走。年前一帮蒙古人来门口乱嚷嚷,他们就是这么于的,这是宗相的吩咐。
“书院?那里的书院?”
方以智抬头看天,不搭理他。
陛下传旨不考虑他们这种布衣人的难处,如果不找萧之言借辆马车,他们怎么能见到当朝宰相。
“方以智?”守卫没听过这个名字。
黄宗羲又要发怒了,他们都有进士身份,被一个士卒拦在门外,真是丢脸。
马车侧辕陪坐的武将走过来,向兵丁展示了一下自己才发下来的中军都督府令牌,道:“我是中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李大庆,方先生是宗相的朋友。”
守卫仔细辨认令牌,才满脸疑惑的往里通报。
正在此事,一座轿子停在门口,一个胖乎乎的文官下轿,一眼便看见方以智,上来打招呼道:“方兄来了。”
方以智扭头看,他认出来来人是礼部侍郎彭宾,曾也是几社的一员。
交际广就是好,随处可以预见熟人,他连忙躬身行礼道:“前来拜见宗相,被拦在门外了。”
彭宾哪敢接他的礼节,闪身避开道:“你这可是折杀我了。”他本想带方以智进门,但听说他来拜见宗茂,脸色为难道:“宗相威严,我去尚书台传个信,方先生且候片刻。”
方以智笑道:“不急,不急”心中暗自嘀咕。他在国子监躲了半年,没有与朝堂诸臣交往,万万没想到宗茂之威,竟至如此。
守卫见两位布衣与礼部侍郎是熟人,才放心大胆的去尚书台通报。
彭宾重新坐进轿子,悠悠哉哉晃进尚书省的大门。
黄宗羲冷笑道:“宗茂的架子真大啊,连礼部侍郎也不敢作保。”
守卫听见他说话,的脸色都变了,这一次,方以智没有反驳他。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从里面出来一个侍从,老远便拱手行礼:“方先生,丞相有请。”
李大庆见有人出来接了,朝方以智施礼道:“方先生先进去,我就候在外面。”
“多谢”
方以智拉了一把黄宗羲,随接人的侍从往尚书省里走去。
几人在路上都不说话,在尚书台门口又等了一刻钟,黄宗羲所有的不耐烦都写在脸上。
终于有人前来通告:“丞相有请。”
两人走进安静的尚书台,沿途见到的大小官吏都是脚步匆匆,神色专注。就是这里在统治着整个帝国,迄今为止,据方以智所知,皇帝还没有驳回过宗茂一条奏折。
众人看见的宗茂,永远是忙的不可开交的宗茂,他正处于人生精力旺盛的时候。
侍从将二人领入书台,方以智与黄宗羲都是躬身朝宗茂行礼。他们有前明进士的功名,按照大周新律,前明的功名可以延续,他们有权见官不跪。
宗茂命侍从上座,笑道:“密之,你再不在我眼前出现,我都想不起来你了。”他没有看黄宗羲,丞相没必要强迫自己给不喜欢的人笑脸。
方以智同样用玩笑话答复:“相国,陛下多半也觉得如此吧,所以命我来尚书台。”与他比,黄宗羲与人打交道就是个十足的蠢才。
“陛下的批复已经送到尚书台了”宗茂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厚厚的一沓公文:“这是内侍根据密之的奏折拟出来的章程,命尚书台实施。”
他把公文递过来,道:“两位的身份特殊,不在朝堂为官,这份章程请两位在尚书台阅完,不能走。”
方以智双手接过来。
“密之以为科考改制公告天下,无需朝廷出钱也能把书院办遍天下。但就像当年东林书院一样,书院拿了谁的钱,就会被谁左右,所以书院还是要归于朝廷管辖。”宗茂指着自己的桌子,说:“官学就设在尚书台,由密之专筹,户部和各地官府都能拨下银子。”
陛下的决定本不是如此,但他硬是说服了陛下。
“科考改制,陛下同意了你的说法,六年后以策论和格物各占一半。”
黄宗羲刚做出要说话的姿态,方以智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陛下和相国目光长远,密之受教了。”
“密之,你真不要为官?”宗茂笑的很阴险,“官学才是天下的根本,私学可存,但要想改变天下习气,唯靠官学。就像你知道科考的威力,又何必掩耳盗铃。”
方以智心中矛盾之极,丞相不能容忍书院脱离了尚书台的控制。
宗茂道:“陛下已经同意了你的主张,难道你相信别人能把你想做的事情做好吗?”
方以智不再轻松,也无法伪装的轻松。
“你好好想想,我本有其他人选可担此重任,但陛下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