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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的孟康挥舞短斧破口大骂。
又一阵箭雨落下,但已无法延伸到船只距离。
“让他们逃了!”雷岩谦也心有不甘。
翟哲策马上前,冷哼:“他们逃不了!”
对岸的码头朦朦胧胧,再往后隐约可以看见流动的骑兵,那是活跃在河套草原的猎人。
天终于亮了,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驱散清晨草原的雾气。
女真粮草营外残垣断壁,灰烬成堆。有人在戒备防御,有人在生火做饭。
十几个蒙古骑兵疾驰进入女真兵营,为首的骑士不顾四周杀人般的眼神,神色镇定呈上一个木制盒子,缝隙中还在滴血。
岳托端坐稳如泰山,用冷冷的目光瞥视来使,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已荡然无存。
亲兵上前接过盒子,掀开木盖,一颗首级霍然显现。
脖颈断口处很新鲜,新鲜到接手的亲兵五指殷红。
亲兵盖上木盒放在地面,跪在岳托面前禀告:“是苏穆禄大人。”
岳托脸色如常,开口问来使:“你意欲何为,直说吧!”
骑士态度恭敬,说:“大汗让我转告贝勒,若贝勒离开军营上缴兵甲,可以留这三千人的性命。”
“那就是要我投降了!”岳托扬起脸庞,“哪个大汗?”
“我来自阿鲁喀尔喀部落。”骑士态度傲慢,那是漠北最强大的部落。
“车臣汗!”岳托冷笑,平静的脸色突然转变为狰狞,愤怒的嘶吼:“请转告他,让我投降可以,我要见一面俄木布汗,想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出卖我!”
骑士匆匆离去。
归化城北。
卯时,土默特中军大营像往常一样点将。
俄木布汗强忍住兴奋之色,声音沉重而迟缓,“昨天夜里,漠北骑兵偷袭了岳托的兵营。”
帐中鸦雀无声,众人都猜到了这个结果。
“车臣汗给我送来的信件,邀我土默特共击女真,各位意下如何?”俄木布汗右手举起一封薄信,眼睛仔细关注各位统领的表情。
“全凭大汗做主!”格日勒图率先出列表明态度,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子,经历过昨晚离奇的一夜,谁不知道大汗的意图?
古禄格也躬身道:“如今漠北数万大军深入归化腹地,土默特不得不从。”
俄木布汗满意点头,下令:“大军立刻返回归化!”
土默特人浩浩荡荡拔营,留下东侧汉部空营率先返回。
午后,归化城外人影寥寥。土默特大军到达后安营扎寨,西南方向一列近百人的骑兵急匆匆而来,骑士高举阿鲁喀尔喀的旗帜。
格日勒图将使者引入王府。
一刻钟后,俄木布汗点两千汗帐骑兵跟随使者往女真粮草营方向而去。
漠北骑兵大营遮天蔽日,四万骑兵的大营旌旗招摆。
俄木布汗直入阿鲁喀尔喀中军大帐。
漠北两汗都在,车臣汗等俄木布汗坐定,说:“岳托说要见过你才愿意投降!”
俄木布汗端起茶碗的右手轻抖,他还没想过如何去面对岳托。
车臣汗将他的神态都看着眼里。
到目前为止,漠北蒙古已和女真人撕破了脸,土默特人一直缩在后面。帐中三人各有小算盘,岳托的三千人是摆在碗里的肥肉,谁也不愿意开口去吞。
战争才刚刚开始,这场大战变数太大,谁灭了这三千人无疑将成为女真人的死仇。若蒙古联军能成功消灭多尔衮的三万人西征军,众人的底气也会足一点,但在那之前,谁也不愿意当出头的椽子。
丑媳妇终见公婆,俄木布汗喝了一口茶水定定神,知道这是无法逃避的坎子,站起身点头说:“我愿意去见他!”
汗帐骑兵簇拥俄木布汗靠近女真营寨,一个夜晚这个曾让他望而生畏的地方变成难民营一般,就在这里他差点成了岳托的阶下囚。
不要怪我,都是你逼我的!俄木布汗下马步行。
燃烧的废墟外,亲兵高声呼喊:“岳托贝勒,土默特汗王在此!”
片刻之后,女真营中一骑飞出,岳托驾马到俄木布汗身前十步,俯首嘲讽道:“大汗如今连我的兵营也不敢进了吗?”
俄木布汗屏退亲兵,说:“有了教训的人总是更小心些。”
岳托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俄木布汗,问:“你怎么会受那些人的蛊惑背叛大金,难道忘了我们对土默特的再造之恩了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岳托语音慷慨,说:“我大金有披甲十万,你们不过是拣了一时漏洞,待多尔衮大军东归,天聪汗起辽东之兵西顾,尔等又哪里有容身之所。”
身处危境,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俄木布汗讨厌岳托的语气,那种身为阶下囚还高高在上的神态让他像生来就低人一等。
“事已至此,再说无益,蒙古人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岳托缓和语气,说:“你我本将成为亲戚,所以才提醒你迷途知返。等我大金的兵马到来之时,漠北人恐怕逃的连影子都找不着,土默特人能随他们游牧在草原吗?归化城的繁荣,汉人新垦的良田你能丢弃下吗?”
“女真人不可能永远是胜者!”俄木布汗提高音量,在不远处戒备的亲兵也朝这边看过来。
岳托摇头,声音轻柔,“你若是反悔,还有机会!”
半下午时分,女真三千人上缴兵器盔甲归降,堆积在营区的粮食被蒙古四部瓜分。
三千女真降卒成了烫手山芋,谁也不愿意接受,最后分成三份,车臣汗、扎萨克图汗和俄木布汗各自羁押一千人,岳托本人则被囚禁在归化城,他们的命运掌握在漠西多尔衮大军手中。
前日夜里的大火让土默特牧民也在暗中关注女真粮草营,漠北蒙古大军封锁此地方圆数十里,严禁外人进入。牧民人心惶惶,为安定人心俄木布汗命汗帐骑兵前往凉城和土默川巡视。
第133章 东归
漠西大草滩。
多尔衮大军和察哈尔部遥遥相对,并没有急于进攻。
黄教喇嘛来回行走,给额哲传达天聪汗的善意。
只要额哲愿意归降,皇太极对察哈尔既往不咎,还将在辽东分配给他们最好的牧场,额哲还是察哈尔的大汗,但归附女真后将不再是四十万蒙古共主。
额哲犹豫难决,他不像父亲那样霸道,也没有重振蒙古的野心,但到底是黄金家族的嫡系子孙。几十年间,蒙古的大汗有落魄的时候,但从辱没过成吉思汗的名声。
苏门福晋也多次提醒他,率部归顺迁徙往辽东后,现在的那些承诺终究只是承诺。
一天、两天、三天……,额哲每天都在算着日子。
不打完最后一张底牌,他是不会心甘情愿屈服的。
蒙古诸部的答复让他不像一个月前那样绝望。漠北三汗有近五万骑兵,察哈尔部还有近两万骑兵,女真大军只有三万人,且劳师远征。蒙古人从未战胜过女真人,但草原是蒙古人最喜欢的战场。
喀什克大师来回跑断了腿,修行佛法的人,无喜无悲,当然也不会在乎吃这么一点辛苦,说动听一点,是为苍生顾。
谈判期间大军按兵不动,斥候之间的战斗遍布草原每一个角落。
额哲一拖再拖,多尔衮下定决心要让察哈尔人吃点苦头,扩大斥候营规模封闭察哈尔人的空间,杀伤小股察哈尔骑兵。
六月中旬,额哲似乎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缩小斥候活动范围,在向喀什克大师的言语也服软,答应率部返回辽东。
多尔衮大喜过望,答应道:“只要察哈尔愿意迁回漠南草原,所有的条件都可以谈。”
持续了一个月的冲突暂时停止,碎石嶙峋的草滩上共留下了五百多具斥候的尸体。
六月二十日,额哲终于松口,喀什克大师带着喜讯返回多尔衮大营。
远在漠西见不到归化城的战火。
天黑后,多尔衮还在和喀什克大师密谈,感谢他这几个月来的辛苦。
夜幕中,察哈尔部落悄然拔营西去,图穷匕见之后,额哲想将多尔衮引诱到更深入的草原更深处。
额哲松口后,多尔衮命斥候营减缓活动。直至次日午后,才发现了察哈尔驻地已空,牧民和牲畜都消失了。
草原上骑兵奔腾不息。
多尔衮脸上密布煞气,眉头完似蚯蚓,亲自率兵追赶。
年年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额哲突然西逃让他明白之前的谈判只是察哈尔人缓兵之计。
女真大军全营出动,无论蒙古人如何善骑,部落的迁徙速度总赶不上追逐的骑兵,他纵使不能消灭察哈尔,但老人、小孩、女人还有牲畜是逃不掉的。
出兵半年,耗粮无数,怀柔不成,最终只能兵戎相见。
漠西广阔无垠,大军盲目追赶恰似大海捞针。
多尔衮按捺愤怒的心情,命斥候营全体出动。
“立刻探明察哈尔部落的位置,一个夜晚,他们逃不远。”。
草原无路可寻,散乱的女真斥候很快遇见了老对手,察哈尔斥候不计损失的骚扰迷惑,游击是他们最擅长的。
大军越往西,粮道就越长。
归化城每隔十天就有一支运粮队到达大营,雷打不动。这一次交接的日子一直等到夜晚,辎重营也没看见运粮队的身影。
辎重营统领李立是个汉人,是多尔衮的包衣人,加入镶白旗已有十个年头。女真从皇太极开始重用汉人,但能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人也寥寥无几,尤其还在军中效力。除了对多尔衮忠心耿耿外,李立办事十分细致认真,管理辎重营条理清楚,才能担此重任。
粮草延误不是小事,李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当然不敢耽误,立即向多尔衮禀告。
多尔衮听见李立的报告后,十分紧张。此次他统帅大军进驻漠西难不在战,而在两处,一是迫降察哈尔部落,二是保持粮道畅通。前者归他,后者归岳托。
若将察哈尔人逼的鱼死网破,远逃而去,终究为大金留下隐患,那是他未能完成使命。粮道出了问题,是岳托的责任,但直接关系漠西大军的命运。
“立刻派轻骑沿途接应,看看是不是在路上耽误了。”
帐下牛录领命而去。
女真斥候营探明察哈尔人仍在向西迁徙,日夜不停,离女真大营越来越远。
多尔衮不敢再肆意追赶。
朝阳升起之时,一夜搜寻运粮队的骑兵回来复命,没有发现粮队的行踪。
多尔衮坐不住了,以岳托行事之缜密,断然不会出这样的差错,即使运粮队在路上耽误,随行的护卫骑兵也应该先行来大营禀告。
“漠西有马贼吗?”他问帐下候命的斥候统领。
“有,大明宁夏、陕西一带最为猖獗,但没人会如此深入草原,这里没有他们的猎物。”
“加派人马,继续搜寻,一直搜寻到腾格里沙漠!”多尔衮心中不安更甚。即使有马贼也不可能击败护卫粮队的数百女真骑兵,况且没有一人能逃出来。
只有两股势力有这种本事,大明或者漠北蒙古。
漠北蒙古!
想到此节,多尔衮倒吸了一口冷气,若漠北蒙古胆敢插足于此,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
女真大军不敢再往西了,一天之后斥候搜遍腾格里沙漠的道路也没有发现运粮队的踪迹,有人越过沙漠往黄河渡口去了。
察哈尔部落越来越远,多尔衮大营纹丝不动。
兵营中最多备用一月之粮,每消耗十日,运粮队会补上,如今该来的粮队没有来,又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