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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支金钗。杨夫人一转头,见女儿喜容满脸,笑得甚欢,忙
问:“送礼来的人呢?”张妈道:“正在厅上陪老爷说话呢。”
袁杨二夫人心急着要瞧瞧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人物,居
然能令女儿如此神魂颠倒,相互一颔首,一同走到大厅的屏
风背后,只听得一人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名叫盖一鸣,外号
人称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脚水上飞、双刺盖七
省,今日特地和三个兄弟来向萧老英雄拜寿。”二位夫人悄悄
一张,见那人是个形容委琐的瘦子,身旁还坐着三个古里古
怪的人物。萧半和抚须笑道:“太岳四侠大驾光临,还赠老夫
金钗厚礼,真是何以克当。”盖一鸣道:“好说,好说!”袁杨
二夫人满心疑惑,难道女儿看中了的,竟是这个矮子?两位
夫人见多识广,知道人不可以貌相,那人的外号说来甚是响
亮,想来武艺必是好的,既然称得上一个“侠”字,人品也
必是好的。
鼓乐声中,门外又进来三人,齐向萧半和行下礼去。一
个英俊书生朗声说道:“晚辈林玉龙、任飞燕、袁冠南,恭祝
萧老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薄礼一件,请老前辈笑纳。”
说着呈上一只开了盖的长盒。萧半和谢了,接过一看,不由
得呆了,三个字脱口而出:“鸳鸯刀!”
萧府的后花园中,林玉龙在教袁冠南刀法,任飞燕在教
萧中慧刀法。耗了大半天功夫,林任二人已将余下的六十路
夫妻刀法,倾囊相授。
冠南和中慧用心记忆,但要他们这时专心致志,实是大
不容易。因为萧半和问明了得刀经过之后,跟两位夫人一商
量,当下将女儿许配给了袁冠南,言明今晚喜上加喜,就在
寿诞之中,给两人订亲。两个人心花怒放,若不是知道这一
路刀法威力无穷,也真的无心在这时候学武习艺;再说,若
不是武学之士不拘世俗礼法,未婚夫妻也当避嫌,不该在此
日还相聚一堂。
“刀光掩映孔雀屏,喜结丝萝在乔木……碧箫声里双凤
鸣,今朝有女颜如玉……”
林玉龙和任飞燕教完了,让他们这对未婚夫妇自行对刀
练习。两夫妇居然收了这样一对徒弟,私心大是欣慰。
太岳四侠一直在旁边瞧他们练刀,逍遥子和盖一鸣不断
指指点点,说这一招有破绽,那一招有漏洞。林玉龙心头有
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盖兄,咱夫妇以一路刀法,送
给袁兄夫妻作新婚贺礼。你们太岳四侠,送什么礼物啊?”太
岳四侠一听此言,心头都是一凛,一时无言可对。要知说到
送礼,实是他们最犯忌之事。
任飞燕有意开开他们的玩笑,说道:“那边污泥河中,产
有碧血金蟾,学武之士服得一只,可抵十年功力,只不过甚
难捉到。盖兄号称八步赶蟾、独脚水上飞,何不去捉几只来,
送给了新夫妇,岂不是一件重礼?”盖一鸣大喜,道:“当真?”
林玉龙道:“我们怎敢相欺?只可惜咱夫妇的轻功不行,又不
通水性,不敢下水去捉。”盖一鸣道:“说到轻功水性,那是
盖某的拿手好戏。大哥、二哥、三哥,咱们这就捉去。”任飞
燕笑道:“哈哈,盖兄,这个你可又外行了。那碧血金蟾须得
半夜子时,方从洞中出来吸取月光精华。大白天哪里捉得到?”
盖一鸣道:“是,是。我本就知道,只不过一时忘了。若是白
天能随便捉到,那还有什么希罕?”
大厅上红烛高烧,中堂正中的锦轴上,贴着一个五尺见
方的金色大“寿”字。
这时客人拜寿已毕,寿星公萧半和抚着长须,笑容满面
的宣布了一个喜讯:他的独生爱女萧中慧,今晚与少年侠士
袁冠南订亲,请列位高朋喝一杯寿酒之后,再喝一杯喜酒。
众宾朋喝彩声中,袁冠南跪倒在红毡毯上,拜见岳父岳
母。萧半和笑嘻嘻的摸出了一柄沉香扇,作为见面礼,袁冠
南谢着接过了。袁夫人也笑嘻嘻的摸出了一只玉斑指,袁冠
南谢着伸手接过……
突然之间,铮的一响,那玉斑指掉到了地下,袁冠南脸
色大变,望着袁夫人的右手。原来袁夫人右手小指上,生着
一个支指。他抓起袁夫人的左手,只见小指上也有一个支指。
袁冠南颤声道:“岳……岳母大人,你……你可识得这东西
么?”说着伸手到自己项颈之中,摸出一只串在一根细金链上
的翡翠狮子,袁夫人抓住狮子,全身如中雷电,叫道:“你……
你是狮官?”袁冠南道:“妈,正是孩儿,你想得我好苦!”两
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寿堂上众人肃静无声,瞧着他母子相会这一幕,人人心
里又是难过,又是喜欢,更杂着几分惊奇。只听得袁夫人哭
道:“狮官,狮官,这十八年来,你是在哪里啊?我无时无刻,
不是在牵记着你。”袁冠南道:“妈,我已走遍了天下十八省,
到处在打听你的下落。我只怕,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
妈了。”
萧中慧听得袁冠南叫出一声“妈”来,身子一摇,险险
跌倒,脑海中只响着一个声音:“原来他是我哥哥,原来他是
我哥哥……他是我哥哥……”
林玉龙悄声问妻子道:“怎么?袁相公是萧太太的儿子?
我弄得糊涂啦。”任飞燕道:“袁相公不是说出来寻访母亲么?
他还托了咱们帮他寻访,说他母亲每只手的小指头上都有一
根枝指。这萧太太不也认了他么?”林玉龙搔头道:“怎么他
姓袁,他爹爹又姓萧?”任飞燕道:“蠢人,袁相公他三岁时
就跟母亲失散,三岁的孩子,怎知道自己姓什么,胡乱安个
姓,不就是了。”林玉龙道:“这么说来,萧姑娘是他的妹子
了。兄妹俩怎能成亲?”任飞燕道:“既是兄妹,怎么还能成
亲?你这不是废话?”林玉龙怒道:“呸!你说的才是废话。”
他夫妻俩越争越大声。萧中慧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
声,掩面奔出。
萧中慧心中茫然一片,只觉眼前黑蒙蒙的,了无生趣。她
奔出大门,发足狂走,突然间砰的一下,肩头与人一撞。她
“啊哟”一声叫,暗道:“不妙!我一身武功,只怕撞伤了人。”
急忙伸手去扶,突然手腕一紧,左臂酸麻,竟是被人扣住了
脉门。她一惊之下,抬起头来,右掌自然而然的击了出去。那
人反腕擒拿,一带一扣,又抓住了她右腕脉门。这时她已看
清,眼前之人正是卓天雄。
卓天雄哈哈大笑,叫道:“威信,先收一把!”周威信应
声而上,解下了萧中慧腰间挂着的短刃鸯刀。卓天雄道:“萧
半和名满江湖,今日五十寿辰,府中高手如云。威信,你有
没有胆子去取那一把长刃鸳刀?”周威信道:“弟子有师伯撑
腰,便是龙潭虎穴,也敢去一闯。江湖上有言道:‘路大好跑
马,树大好遮荫。’”卓天雄哼的一声,笑道:“没出息,先得
把师伯拉扯上!”他生平自负,罕逢敌手,但被袁冠南和萧中
慧以“夫妻刀法”联手击败后,不禁心怯气馁,此时无意间
与萧中慧相遇,暗想他男女两人双刀联手固然厉害,但我既
已擒住了一人,只剩下袁冠南这小子一人,就不足为惧。何
况萧中慧落入自己手中,萧府上人手再多,也不怕萧半和不
乖乖的将那柄长刃鸳刀交出。
当下卓天雄押着萧中慧,知会了知县衙门,与周威信等
一干镖师,径投萧府而来。
那“卓天雄”三字的名刺递将进去,萧半和矍然一凛,叫
道:“快请!”过不多时,只见卓天雄昂首阔步,走进厅来。萧
半和抢上相迎,一瞥眼,见女儿双手反剪,一名大汉手执短
刃鸯刀,抵在她的背心。
萧半和心中虽然惊疑不定,却是丝毫不动声色,脸含微
笑,说道:“村夫贱辰,敢劳侍卫大人玉趾?”
卓天雄在京师中久闻萧半和的大名,但见他躯体雄伟,满
腮虬髯,果然极是威武,当下伸出右手,说道:“萧大侠千秋
华诞,兄弟拜贺来迟,望乞恕罪。”萧半和笑道:“好说,好
说。”伸手与他相握。两人一运劲,手臂一震,均感半身酸麻。
这一下较量,两人竟是功力悉敌,谁也不输于谁,当下携手
同进寿堂。
两人之中,却以卓天雄更加惊异,他以“震天三十掌”与
“呼延十八鞭”称雄武林,那“霸天三十掌”惟有“混元气”
可与匹敌,适才萧半和所使的,正是“混元气”功夫。但
“混元气”必须童子身方能修习,不论男女,成婚后即行消失,
因其练时艰辛,散失却又极其容易,因此武林中向来极少人
练。他来萧府之前,早已打听明白,知道萧半和一妻一妾,女
儿也已是及笄之年,怎么还能保有这童子功的“混元气”功
夫,岂非武学中的一大奇事?
袁冠南见萧中慧受制于人,自是情急关心,从人丛中悄
悄绕到众镖师身后,待要伺机相救。但卓天雄眼力何等厉害,
早已瞧见,喝道:“姓袁的,你给我站住!”又向周威信道:
“有谁动一动手,你就一刀在这女娃子身上戳个透明窟窿!”周
威信道:“是。江湖上有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
……’”一想这句话不大对头,下面“恶人磨”三字便吞入了
肚中。袁冠南深恐这些人真的伤了萧中慧,哪敢上前一步?
卓天雄道:“萧大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兄弟今日造
访尊府,一来是跟萧大侠磕头拜寿,二来是想以一件无价之
宝,跟萧大侠换一件有价之宝。”萧半和道:“小人愚鲁,不
明卓大人言中之意。”
卓天雄白眼一翻,笑道:“那无价之宝嘛,便是令爱千金,
有价之宝却是那柄长刃的鸳刀。兄弟跟萧大侠无冤无仇,只
求能在皇上御前交得了差,保全了这许多兄弟们的身家性命,
还盼萧大侠高抬贵手,救一救兄弟。”说着拱了拱手。他的话
说得似乎低声下气,但神色之间却极是倨傲。
萧半和伸手在椅背上一按,喀喇一响,椅背登时碎裂,笑
道:“卓大人望重武林,今日却如何这等胡涂?鸳鸯刀既不在
小人手中,这位姑娘更不是小人的女儿。难道练童子功混元
气的人,还能生儿育女么?”说着衣袖一拂,一股疾风激射而
出。卓天雄侧身避开,心道:“半点不假,这果然是童子功混
元气。”
萧中慧初时听说袁冠南是自己同胞兄长,已是心如刀绞,
这时见父亲为了相救自己,更咬定了不肯认是父女,忍不住
叫道:“爹爹!”
便在此时,只听得外面齐声呐喊:“莫走了反贼萧义!”人
喧马嘶,不知府门外来了多少军马。萧府几名仆人气急败坏
的奔了进来,叫道:“老爷……不好了!无数官兵……官兵围
住了府门。”
卓天雄听得“莫走了反贼萧义”这句话,心念一动,立
时省悟,喝道:“好啊!什么萧半和?原来你便是皇上追捕了
十六年的反贼萧义。”只见大门口人影晃动,抢进来四名清宫
侍卫,当先一人叫道:“卓大哥,这便是反贼萧义,还不动手
么?”
萧半和哈哈大笑,说道:“乔装改扮一十六年,今日还我
萧义的本来面目。”伸手在脸上一抹,众人一看,无不惊得呆
了。大厅上本已乱成一团,但顷刻之间,人人望着萧半和的
脸,竟是鸦雀无声。
原来瞬息之间,萧半和竟尔变了一副容貌,本来浓髯满
腮,但手掌只这么一抹,下巴登时光秃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