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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发现好不容易才熬过半日。
十天尚且如此,这后宫众多妃嫔的数十年又当如何?想到胤?终究会做皇帝,茫然和焦灼就笼罩了我。我讨厌、甚至害怕这个后宫。
但是解决目前的危机毕竟是最重要的,十天来我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的四处张望,盼着像什么电影里一样,屋檐下跳出武林高手掳走我,或者一个给胤?做耳目的宫女太监塞给我一张安慰的纸条,说马上就会来救我……几乎风声鹤唳。
没有奇迹,甚至都熟识了这里的宫女太监,也没有看出哪一个有任何破绽。胤?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有找到这里?
正在咬牙切齿,一个宫女悄没声息的推门就要进来,太没有礼貌了!我恨不得踢翻屋子中间那不紧不慢吐出香熏的青铜浮龙三足鼎。见我面色不好看,那小宫女犹豫的瑟缩了一下,收回正要踏入的一只脚,就在门外道:“姑娘,八爷叫你去娘娘跟前弹琴。”
不管怎样,总算有点事情发生了。我深呼吸,随她出了门,这就是那天晚上我无意听到了她说话的小宫女,此时她好奇的看看我,稚气未脱的脸庞上都是好奇。我向她微笑,她反倒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乖乖转回头带路。
两个太监一直跟我到殿前才停下,小宫女打起帘子,也不跟入。里面门窗都被严严的遮了起来,几乎黑漆漆的一片,我正原地站着让眼睛适应里面的黑暗,胤?的声音传来:“凌儿?你到这边来。”
摸索着往那个方向走,厚重的幔帐动了动,胤?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引我到房间里,纱帘外已摆好的琴桌坐下,他声音极低极温柔的说:“娘娘想听着你的琴睡一会儿,便不用唱了,随便弹几首罢……”
“还是弹弹葬花吟吧……”良妃的声音穿过床榻的幔帐,听上去虚如一缕若有若无的丝。
“好,好……”胤?没有再理我,一转身守回病榻前。我看见他双手紧紧握住良妃从缝隙里伸给他的一只手,突然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隐私似的不自在起来,忙低头调弦。
几年没有弹琴了,有些生涩,待得慢慢找到了感觉,又被自己的琴声勾起新愁旧恨。
拨着弦,里面一点动静也无,我猜想良妃已经睡着了,但胤?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我总感觉他的眼睛在那暗处莹然流光,满屋子都是从他身上透露出的哀痛和不甘,以及良妃那种长久煎熬出来的,苦涩得发甜的药味儿。
黑暗中不知时光,这些听觉、嗅觉、视觉甚至第六感组合成一个奇妙的心理空间,人们陷在里面,仿佛被催眠。良妃好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甚至猜想天都黑了,哗哗的雨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雨点敲打屋瓦的声音密集而激烈,但殿内依然是另一个世界。
“哐啷”、“哗啦”,雨声掩盖中,突然有人踢开门,大步走来,扯开重重幔帐。外界的光线让我已适应黑暗的眼睛感觉到强烈的刺激,眼前白光旋转,我被人抱着双肩拎起来面对殿外,慌乱的眯着眼,看见九阿哥胤?的脸离我只有几寸距离。
瞪视我一秒钟之后,他出乎我意料的转向胤?的方向,嘶声怒吼:
“八哥!为什么骗我!?”
太监和侍卫跟着拥了进来,但都不敢出声,一阵小小的混乱之后,胤?脸上带着些许厌倦携了胤?去偏殿密谈,而我被送回后面。宫女们早已忙忙的守到良妃身边,当我踏出殿门时,分明听到她的一声幽幽叹息。
用过晚膳,天已经全黑。雨势丝毫没有变小,打得我心里坑坑洼洼,忽然觉得疲倦,这大雨能否干脆些,洗净一切混乱?桌上的红烛燃掉了半根,烛泪毫无形象的瘫软在烛台里,夜都深了,仍然没有人来打扰我,也许八阿哥对九阿哥有超强的控制力吧。
在热闹的雨声中,我很快熟睡。
当我醒来时,这热闹的雨声居然还没有停止,烦躁起来,胡乱扯着自己的头发想翻个身,感觉身上压着什么东西。
揉揉眼,窗纸上映出来的天色是灰蒙蒙的。胤?衣冠整齐,跪坐在床前脚踏上,身体伏在我床边,双手隔着锦被紧紧抱住我,似乎睡得很沉。他的侧脸,居然是笑着的。
但他感觉到了动静,立刻就惊醒了,抬头看到我,满足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把头放回我身上。
“太好了,你还活着。”
后来的三天,很难说我和胤?两个人谁更尴尬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特别是他的这个样子。
他的这个样子,就是指,他看起来是真的被八阿哥瞒住了,好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我。
有时候他很高兴:
“八哥带薛医正他们去看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八哥打小就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得了消息,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让我找到了,果然是你,呵呵……”
有时候他很焦虑:
“凌儿,只要你活着就好,我还有机会弥补……就怕永远没机会求你原谅……那时候……是我糊涂……经常去花冢,只为了问你一句话:你……你还恨我吗?”
有时候他很阴郁:
“如今虽然……但皇阿玛就要回京了,八哥却不让我送你走,又不告诉我能有什么办法保你不被皇上知道……”
有时候他还很愤愤不平:
“……四哥一定对你很好……但是,你真的爱四哥吗?你要清楚: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甚至更多。”
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久违了的卡通片,他虽然很小心的连我的衣角也没有再碰到过,但无时无刻不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简直滑稽。还好我无法开口,只好无奈或者悲哀的看着他,摇头或点头。这是我此时能作出的最大努力了,他说的不错,八阿哥在那沉沉黑暗中的独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恐怕连自称没有什么事能瞒过的九阿哥也无法完全清楚。我只能猜测胤?说的那个“虽然”后面,究竟又有什么阴谋要发生。
这三天里,八阿哥有些忍无可忍的来过一次。
他面无表情的踏进门来时,我正在梳头,这里可没有宫女会来服侍我——正合我意。
“九弟,弟妹昨天特意到我府中问我,你为何连续两日留宿宫中,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得替你维护,对里外的人说你是有事去了直隶。你很清楚,成年皇子留宿宫中是大忌,何况是在我额娘宫内。若不是皇阿玛还在热河,我在这宫里还能起点作用,怎可能瞒过四哥?前日你只有进宫没有出宫的档,我虽多方遮掩,但四哥管着内务府,说不定早已知道了——你今天就给我回去!”
胤?一直站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梳头,听着胤?说完,递给我一只钗子,才开口道:
“好。哎……钗子放在这边,要斜斜的……不过八哥,我回去,自然要带凌儿走。”
“……”
“不能?”胤?转身,笑道:“八哥,那你告诉我,为何不能?只要凌儿在我手中不就行了?”他又看看我,接着问道:“那件事进行得很顺利,皇阿玛已经有反应了,为何不把凌儿给我?”
胤?也看看我,刚才脸上浮起的的些许恼怒沉静下来,缓步走到梳妆台前,也拈起一个珍珠耳环在手中端详,说:“九弟,我要把凌儿留在这里,直到事成。你瞧着罢,这次指不定比我们计划的还成功。”
“那是自然,逼了这么些年了,二哥又是个急脚猫,狗急跳墙就在眼前。”
胤?没有理睬胤?的话,只稍稍提高了声音:“……九弟难道不记得你的门人任伯安了?凌迟处死才有两年不到……九弟啊,不是八哥说你,你想想看,那段日子你消沉颓唐,八哥也疼你,由你去了,结果怎样?四哥和十三弟都出了杀着,你还被蒙在鼓里,我们几乎被逼上死路啊。你就听八哥这一次,凌儿可怜见的嗓子又坏了,我日常怎么对人你还不清楚——断不会为难了她的,等这阵子过去,自然让你好好携了凌儿逍遥自在去。”
兄弟两个沉默了一会,窗外是几日来时大时小但一直没有停过的雨。
胤?先开口:
“那,就麻烦八哥,继续替我在外头遮掩一阵子了,既说我去了直隶,就是直隶吧,就说我差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儿才能办好呢……呵呵……”
胤?目光阴沉的审视他,移时,似乎得出判断,无法再说服他,顺手把那珍珠耳环往梳妆台上一扔——“叮”的一声清脆悦耳——自己拔脚走了。
直到从镜中倒影看到胤?出门才缓过气来,我已经想到了将要发生什么,我不是还曾经让他们有所准备吗?那个被我硬要留下来的赵吉……
都怪我这几天只顾着想你了,连这么明显的事情也没有想到,可是,你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努力寻找我?胤??
胤?留在这里的第四天早上,我被关在这里已经是第十五天了。
宫苑中的植物被连续几日大雨打掉了枯枝败叶,又洗得干干净净,越显出那些青翠挺拔的健康枝叶来,但季节已过,这只是最后的繁盛,开到荼蘼。
刚由胤?陪着用过早膳,我认命的扶着窗框看那外面的雨,突然见一个宫女急急忙忙从雨中跑来,连一件避雨的油衣也没有穿。
“姑娘,娘娘叫你,快!”
“怎么了这么失惊打怪的?可是娘娘不好了?”胤?背着手走出门去。
“给九贝勒请安,娘娘她也不是不好了,就是突然起来了,还说想走走,奴婢也不知道……”
那小宫女很惊慌,竟然一直站在雨中说话,好象随时打算转身再跑走。
我想了想,立刻冲入雨中。
“凌儿等等!拿着伞!当心淋坏了!”胤?也跟在我身后追出来。
路程不算长,但雨也不算小,当我全身湿淋淋,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寝殿,看见良妃时,惊讶得忘了下跪行礼。
良妃端端正正坐在琴桌后面,随手拨着弦,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帘。
我这才注意到,殿内的那些幔帐帷幕全都被拉了起来,连窗户也打开了,比平时乍然明亮了许多。光线映在殿内美人脸上,就在不久前还枯槁灰白的一张雪白鹅蛋脸居然重新焕发了光彩,淡淡的红晕染在额角和颧骨,目光清澈晶莹,甚至连眼角的皱纹好象都突然不见了。
“怎么了?这丫头,怎么又看着本宫发呆啊?”
她的笑声出奇的轻盈明媚,我心中一酸,顺势跪下来磕个了头。
这可不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
“去叫八哥,快!”
胤?在我身后低声吩咐。
“已经着人去叫了,时辰太早,八爷还没进宫。”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的宫女有些惶恐的低声道,显然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今儿这么早就进宫了?”
“给良妃娘娘请安。”
“罢了罢了……丫头,你过来。”
走近了,她拉了我的手,示意我坐在她身边,突然收了笑意,用我从未见过的精明目光打量着我,正色道:
“前几日见了你,就知道不对,为何一直不见你开口?”
我连忙从椅子上滑下去跪了就要磕头,她却仍拉了我的手不放。
“不要磕头啦,起来起来,又没说要责怪你……你告诉我,嗓子怎么了?还有……”
她仍然用那种精明的目光瞥了一眼站在薄纱帘外的胤?。
“若不是见你,我也想不起来,他们说那个锦书好好儿的,必是在编谎话儿骗我呢。九阿哥你别着忙,我心里头可不糊涂:若是锦书好好的,?儿必定会带她来见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