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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了好些,便又提醒他该去师范那儿修行了。
夜已深,月色皎皎,‘谷儿只’要塞街巷上几无人声。
毫无睡意的雷浩从墙根下闪了出来,偷偷望着街巷那头,远远的一蓬蓬火与烟,进进退退间,弥漫着肉的香,腾腾扑面而来,安息茴香的气味是这样浓烈蛮悍,几乎令雷浩生出某种奇异而靡丽的幻象,恍惚如暗夜之乐,几不能抵挡,身不由己之际便已妥协。
雷浩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夜。里偷偷翻墙而出,他的准备充分得很,夜行的行头,诸如爬墙的钩抓、软梯,易容变装的衣帽靴袜和药物之类,一应俱全。他小孩子心性,总以为自己一个人在夜里偷偷翻墙而出的事情,不会有别人知道,所以胆子肥得很,完全没有白龙鱼服的忧惧和担心。
他知道在街巷那头,有许多通宵。烤东西吃的夜市摊贩摆卖,‘巡夜’的士兵,‘下夜’的奴隶,‘值夜’的官吏,甚至要塞中寄籍的商人和工匠,以及形形色色的赏金客,都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找些东西吃,顺便喝点小酒驱寒。这些夜市街巷是不实行宵禁的,哪怕是在敌军攻城的日子,照样开市,一夜都不打烊,这是所谓的‘鬼食’,只有天亮以后才会渐渐散去。
老羊皮的袄子,四块瓦狗皮帽。子,辽东兀剌草毡毛靴子,一身短打装扮的雷浩打扮得象个寻常人家的淘气野孩子,三下两下就窜进了街巷的人丛之中,虽然人小,身手却是敏捷。
自从第一次在夜里翻墙而出,雷浩就觉得好玩之。余还能大快朵颐,自然是食髓知味,每次夜里偷偷出来都是这儿要一串烤肉,那里要两串肉皮,吃在嘴里,只觉得好烫,好味,好过瘾,一次不够还想第二次,两次不够还想第三次。
嗯,有烤鸡爪,还有鸡肫、鸡翅、鸡腿……
雷浩想着以前在家宴上吃过的烤小鸡子,烤的极。松脆,肉又薄嫩,吐出碎骨来,味道好极了;再看到眼前滋滋冒油的烤鸡爪、烤鸡腿什么的,不禁垂涎三尺。他其实也知道,这街上烤的东西,论起美味和卖相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平虏侯府中家厨们精心烤制的鸡腿、鸡翅等膳点零食,但他就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吃的东西都比较香一点,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啊,还有烤鱼、烤鹌鹑、烤土豆片、烤鸽子蛋——
雷浩象是发现了宝藏,大叫着喊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嗯,还有这个,都要,都要。掌柜。的,这个我喜欢外面烤得略微焦一些,呈金色就好,里面要糯软一点,这样才好。”
沿着街巷一路,。乱点乱吃,不亦乐乎,雷浩忽见一年青妇人提炉走到近前,“小哥儿,要吃烤豆腐吗?”
瞧着那炉上罩着个铁丝网架子儿,她另一只手则提了个竹篮,雷浩便点了头。于是寸许大小的豆腐干子,一块块齐齐整整摊在铁丝网上,炉里冒起了青烟,妇人涮油翻烤,极是熟练。豆腐干子滋滋作响,一会儿外壳便金灿灿了。
雷浩拈了入口尝尝,柔嫩焦脆的味道很好,也不蘸佐料便一气儿干掉了好几块,小小年纪倒是好食量,却不怕肚子消化不消化。
一种豆腐吃过,雷浩又吃另一种豆腐,这种白色煎到金亮的豆腐,滋味热辣而朴素,入口如在舌尖舞动。
想起夏天在河中直隶府吃到的烤猪皮,入口即溶,家厨炙烤的烤乳猪也不过如此罢,只是这‘谷儿只’却是没有。对此,雷浩每次偷偷出来都深以为憾,却是每次都遗憾着,并继续着他的微服‘夜行’和夜市‘私访’,不吃到肚儿圆,小孩儿哪肯就此罢休哉?
夜色渐深,天地一片苍凉,人们都已经渐渐归宅回家,或者人生的乐趣,无非就是在家吃饭或者打马吊、推骨牌,再没有很多花样,顶多留连花柳之地,喝喝花酒,玩玩风月,沉醉不知回家路,也不过如此就罢了。
黑海的风浪,排山而来,在岸边倏然跌落,潮声轰然,要塞中的人们安之若素,听若未闻。
没有灯光,烧烤摊担正在烤鱼,香味浓郁,令人垂涎。
星月寒光照耀天宇,幽明变幻的光影投在一位年青男子威严的脸上。
厚重的驼毛大氅遮掩了高大雄武的身形,沉潜死寂如大地一般的年青男子默坐一隅,泯然于众人之间,无人注意。
乐极生悲无过于此!
雷浩忽然间看到这幕,即刻屏息驻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如同老鼠见了猫,或者被毒蛇盯上的池塘蛤蟆。
最后,他只能小胸脯一挺,硬着头皮站到雷瑾身前。
踞坐在条凳上的平虏侯,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一块香喷喷的烤鱼,悠悠然说道:
“吃好东西啊,也不告诉我!嗯?
古人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小鲜,即是小鱼,烤的时候不要翻动太频繁,胡乱折腾就吃不到好东西啦,为政治国亦如是。
阿爹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吃过很多种烤鱼——嗯,现在,不要说口感,连名字都忘了,单只记得烤鱼很香。
小时候还吃过烤茄子、烤南瓜、烧青椒、烤黄瓜、烤蝗虫、烤泥鳅、烤山药……都是在哪里吃的呢?无非是此城或是彼城,江南风景旧曾谙啊。
对半剖开,或是片成一片一片,洒上佐料,青的,绿的,白的,拿来煎熬烧烤,烤得皮焦肉烂,入口香酥,仍有原味。
前些时在亦力,还吃到烤蕉果、烤苹果,都是焦黑的一截或是焦黑的一圈,卖相极差,入口却是一个嫩滑,一个脆甜,好吃。
说说,你这夜里偷偷出来,都吃了些什么?”
雷浩不敢不答,扳起手指头一一数来:
“呃,吃过烤面筋、烤板筋、烤心管、烤鸡心,还有烤馒头片、烤臭豆腐、烤豆腐干子、烤白豆腐,还有烤瘦鸡、烤排骨、烧猪尾巴、烤猪耳朵……
还有烤鸡爪,还有烤鸡肫、烤鸡翅、烤鸡腿。
还有烤鱼、烤鹌鹑、烤土豆片、烤鸽子蛋。
还有烤鸭舌,烧烤鸭脚板,烤香芋……”
“好啦,好啦。”雷瑾眼睛一瞪,打断儿子耍宝,“哪来的那么多‘还有’?”
又笑道:“这儿‘还有’新鲜的鹿肉,你等着吃罢。”
说话间,只见一干仆役从暗夜中鱼贯闪出,拿了铁炉、铁叉、铁丝签子过来,父子两个围着火炉儿,便烧烤鹿肉,凑着一处吃。
父子俩烤的鹿肉,原始而本味,虽然不如府中的家厨手艺,却也好吃,何况还有某种诱惑而犯禁的刺激,吃起来就更香。
更深夜阑。
被‘逮回’平虏侯行辕的小雷浩,肚子早就被各种烤肉,还有雷瑾专门带去的鹿肉给撑得饱饱的了。
然而,府中的家厨们已经给世子准备了丰盛到极点的‘消夜’,足以让‘世子’雷浩的小脸苦成菊花骨朵儿的丰盛‘消夜’。因为雷瑾说了,他今晚上不吃完消夜就不准睡觉,而且以后每次偷偷跑出去吃东西都照此办理,同时还要罚抄《老子道德经集注秘本》一千部,记领家法三十杖,以后每日早起,他屁股上便得挨上两杖,打完为止,以便帮助他‘消化’,顺便让他‘醒醒神’,‘长些记性’(雷瑾的原话)。
要是以前,一说到江南的精致小吃,‘世子’雷浩就开始流口水,府中家厨做的萝卜丝饼、梅干菜肉包、蟹壳黄、花生酥、香酥核桃等等,不仅造型精美,而且松软润口,清爽宜人。再比如一碗馄饨,汤色清淡,汪着几滴油花儿,飘着葱花什么的,还有颜色诱人的小虾米和榨菜,馄饨鲜香清淡,皮薄肉嫩,透过薄皮还能够看见馅肉及虾仁,这样一碗馄饨,让人吃的时候从来停不下口,一直吃将下去。又比如小笼包子儿,小巧玲珑,晶莹透黄,一咬一包汤,满口生津,滋味鲜美,佐以姜丝、香醋,配上一碗蛋丝汤,那味道,好极了。
但饱食之后的雷浩,现在面对满屋子的消夜小吃却再也没有食欲,人生之‘悲剧’,无过于此矣!
已经塞满了一肚子的烧烤食物,小小的肚子里又哪里还有空闲地儿能容得下那许多的‘消夜’?这不是要愁死个人么!
雷浩这时才知道,饱食餍足的时候,还要被人逼着继续胡吃海塞,那是多么令人痛苦的一回事,活受罪啊,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犯规果然是要被惩罚的!我就知道!
无声嘟囔着,揪着眉头的雷浩,飞快的动着脑筋,屁股每天挨打;那都只是‘小事’,眼下这满屋子的消夜小吃怎么吃下去而不撑坏肚子才是‘急事’——
阿爹应该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这个事总应该有解决的法子。可是我肚子已经撑得满满了,现在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再吃就撑出毛病了。该怎么想个办法,将这满桌的消夜小吃给解决了呢?是把吃下去的东西呕出来?还是慢慢吃,拖时间?可那就不是惩罚了!我这肚子的一线生机,到底该着落在什么上呢?
啊?!我想起来了。
眉头舒展了些,雷浩想起修行师范曾经指导过他的一种应付邪毒侵体的瑜珈秘术,传自古天竺苦行僧的‘小诸天神术’或者对他眼前的困境有点用处。古天竺苦行僧常年在野外厉行苦修,自不免经常招惹到某些邪毒阴祟,为使自身免遭邪毒阴祟的戕害,他们应付的法门往往就是这‘小诸天神术’,以此法封闭收纳侵入体内的诸般邪毒阴祟,炼而化之,消而化之,化而排之,使之不能为害,确有不可思议之神效。此时饱食满腹,他或可行此法以达到消食化滞的目的?
想着似乎有些道理,被逼得没有法子的雷浩,这下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刻行功导引,运起‘小诸天神术’,只当是独家的消食法儿破题儿第一遭试用就罢了。于是乎,五脏六腑震颤摇荡,浑身气血加速,胃肠蠕动加速,一番导引行功过后,雷浩出了一身细汗,这时只觉原先的满腹饱涨之感已经不翼而飞,心下不由大喜,今晚总算可以过关,不用活受罪了,至于明儿一早要领的‘家法’,他却浑不当回事,这年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圣人教诲曰:“小杖受,大杖走”,就是这么个道理。
一夜无事,‘世子’雷浩早起做毕功课,抄了几章被罚的《老子道德经秘本》,又换了衣裳去到小厨房担水满缸、劈柴满垛、打扫庭院、洗刷碗筷,把一些个活计包了圆,最后再老老实实自领了两杖‘家法’,这才去书房向父亲大人请安。他虽然贵为平虏侯世子,但在加冠之前,诸如厨下的粗活、花园的清扫打理、书房的清扫整理、代写代算等等之类通常吩咐下人去做的活计,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小雷浩的‘功课’,以雷瑾的话说,这就是圣人所教诲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至于当时具体做什么却看雷瑾的心情如何,而且小雷浩绝对不要有什么偷懒或者蒙混过关的想法——之前不管小雷浩如何千方百计的偷懒贪玩,最终都逃不过雷瑾锐目的洞察,随之而来的‘惩罚’却足以让小雷浩记忆深刻,当然‘功课’如果做得好,他也可以得到雷瑾的赞许和奖励,并因而得到额外的零花钱。事实上,每月的定额花用、零花钱、额外赏赐和每月节余怎么花怎么用,也是小雷浩的必修功课之一。如何花最少的钱取得最大的成效,雷瑾这里对小雷浩也是有赏有罚,而且必定当着他的面明示其赏罚的依据,这就叫‘赏得清楚,罚得明白’(雷瑾的原话)。
进书房向父亲请了安,放松下来的雷浩这时才发现父亲雷瑾的临时书房与平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满屋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