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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饱,何以贵牛哉?如此国度,焉能不被强梁所役?治国之道,以人为贵,所谓民惟邦本是也。婆罗门诸教以此说误国,简直与邪教无异。以后各总督区,宜当抑制婆罗门诸教,扶持我西北所认可之佛道诸教门立足于南。
不过,婆罗门诸教在当地影响甚深,我西北也不好冒然行事。吾意,似可将其地牛只外输北方及缅地,另尽快将重型耕马、重型挽马以及骡驴等输入役使,北印度的旱作区如果可能,可以马耕取代牛耕,只保留水田耕作区的耕牛,这样稍可缓和与婆罗门诸教的冲突矛盾,以利治理。你看怎样?”
这时,西北畜牧放养的牛都是役肉兼用,要说专门用途的‘菜牛’、‘乳牛’,只是权势富豪之家少量畜养。而中土的牛肉来源,就是各种劳作役用的牛只,比如盐池作为畜力使用的牛只,比如矿山使用的驮牛,磨坊、油坊、棉纺工场等役用的牛只。西北因为畜牧兴旺,正当年的壮牛自然不会随便杀来吃肉,但是一旦力衰病残,就会转卖出去,而这些被转卖的牛只,就很少会用来役使了,多半是宰杀吃肉。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耕牛适合于三十亩以下小块不成片田地的精耕细作,但是换作数千亩以上的大块连片田地,尤其是平原旱地,要想抢时间在较短时间内一气完成耕作,马耕的效率就远远超过牛耕了,而其饲养维持成本,分摊到每一亩田地中,也至少不会比牛耕更高,因此在农牧场,马耕成本在平摊之后并不很高。以西北的习俗,老牛杀了吃肉也没啥好忌讳的,就是在不许无故宰杀耕牛的内地,中原和江南的牛只,在其老病之后宰杀吃肉也是被允许的,因此雷瑾自然是看不惯莫卧儿那些不许任何信教徒,乃至不许任何人杀牛吃肉的霸道做法,你自己信仰婆罗门教不杀牛吃肉是你自己的事,但是强加于人就是你的错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婆罗门等教派在当地影响很大,雷瑾甚至会考虑直接将那些教派铲除,现在却只能想着能不能将当地牛只转输外地,而在当地引入重型耕马等役畜,推行马耕代替牛耕。
“可以试试。可以保持壮牛耕种,老病的牛只则转卖到北方和缅地。”绿痕点头,“东印度三个总督区,河网稠密,水源充沛,劳力充足,稻谷一年可种三季,布拉马普特拉河谷、下恒河平原以及马哈纳迪河沿岸,水稻亩产相当高,牛耕比较适宜。
南部,终年高温,雨水充沛,一年亦可三季,不过稻种似与东印度不同,亦需以牛耕为之。
西南海岸地区,雨水充沛,以植稻为主,亦是牛耕。
而在中印度,雨水较少,梯田较多,似以旱作为宜,但其地块狭小,还是牛耕为好,但不妨引入马耕看看。
北印度地区,温凉少雨,大都依赖灌溉,大片旱地种植小麦,可用马耕。”
绿痕的话,等于变相驳了雷瑾。
雷瑾思忖片刻,又说道:“如果莫卧儿大多是种植庄园、农牧场,又将如何?马耕比牛耕快好几倍,如果是种植庄园的话,还是比较适合的,牛耕的效率就差了马耕不少。
不过,你说得也对,稻作区的话,就没办法用马耕。”
“旱区和半干旱区还可以用骆驼耕作。”绿痕补了一句。
“啊,确实。”雷瑾笑道,“这还真是。分田分地,真就是个大麻烦。”
莫卧儿已是西北囊中之物,期间出了钱的,出了力的,卖了命的,出谋画策的,奔走效力了,这时节都要分甘同味,且从这一块大馅儿饼上分割一块儿。说白了,大家伙这是翘首以待,等着大秤分金银,大碗儿喝老酒,大块儿吃肉的时刻,这都急切的坐等着分赃呢,至于雷瑾这当国的公爷,当权的大将军,西北的土皇帝,也要尽速兑现诺言,务求皆大欢喜。
说到分田分地,西北官田自然占去了大头,其次便是公府名下的田地,余下的田地,因为分润者众多,说起来能够分配赏赐给私人的田地也还是有限的。
合计下来,出了钱的帝国五大钱庄,哪一家都是西北的债主,哪一家都得给几分面子,哪一家都得分割一块好处;
军功将士乃是此番南征赏功的重头戏,云南经略府辖下将士的‘军功赏赐授田份地’(俗称‘功劳田’‘赏功田’)皆以北印度、中印度、西南印度田地给之;南宁经略府辖下将士的军功赏赐授田份地,则多以东印度田地给之;不管分田分地能给分到哪个地方,最小的份地都相当于一个自有庄园,且‘军功赏赐授田份地’在三代以内不许买卖交换;至于采邑、食邑之类,不管虚封实封,名义的还是实领,那都是获得爵秩的武勋贵族才可以得到分封领地;另外,官田地权股份对军功将士要酌情多赏赐一些,以酬庸南征军功。这两者总合一处,便是军功将士在田地一项上能够得到的赏赐,金银浮财、勋劳荣誉之类另计。
而省、府、县的官吏亦各有奖赏,慰其劳绩,不须细说;
西北各大宗教、各大商社以及先期进入莫卧儿的开拓垦殖移民、‘委任戍边勋官’、‘委任屯守散官’、各种民爵士等各色人等都得有所赏赐,并且对他们已经占据的土地再次加以官方的正式确认,给以契券、官文凭并录名‘税号簿册’,发给‘税贴’,以待他日征税;
莫卧儿当地原本就有一些个降顺西北的土邦王公、行省总督、部落酋长,也得有点千金市马骨的优遇,虽然这些人都是要迁地为良的,但是分田分地什么的,也不能少了他们的份;
至于平虏公府名下田亩,自不须多说;而整个西北在南征大获全胜,很快就将凯旋还师的情形下,自然也是人人有赏,就是与南征几无瓜葛的一般平民也会得到一些米面肉蔬,这就是利益均沾。
这种分田分地,就是赤裸裸的利益分割和交换,自然需要多方酝酿,多方权衡,是各方利害彼此妥协的结局,这已经足够让任何当权者头疼了,何况雷瑾还要关注军队的均衡,两大经略府从现在起,即行筹备各项遣散移交准备事宜,各部换防驻扎之事也在部署,都是繁琐磨人的公务,他偏生还不能随便丢开手去不理,自然是不能早早安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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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海通商
时序轮转,已是甘霖十一年。
这年,被平虏军长围久困的莫卧儿皇帝,被迫率子孙、妃嫔、群臣出‘底里’,献表上贡,请降西北。平虏公遂降莫卧儿皇帝为‘违命安乐侯’,给宫室宅院十数,封地万顷,另赐官牧场五千顷以养宫室马、驼,迁莫卧儿皇室及近臣至北疆河中直隶府、乌孙行省、哈萨克行省、瓦剌宣慰府、喀尔喀行省、黑海边疆镇抚使司等地严加看管,莫卧儿皇室对古天竺属地的统治到此宣告终结。
稍后,平虏公下令改莫卧儿皇都‘底里’为‘德醴直隶府’(注:醴,甘美。),虽无明示,但作为一国皇都的‘底里’被改为直隶府,其实就是辟为西北行都之意,与河中府、武威府、长安府、云南府、缅南府、成都府、重庆府、朔方府、谷吉(谷儿只)府、榜葛剌府等直隶府并列。此年秋,平虏公府的绿痕夫人以‘使持节假黄钺特命宣抚制置使’之差遣,出镇‘德醴直隶府’,暂代平虏公宣抚南疆,总制军政。
又是一年麦收季,上年的冬播小麦,到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丰收了。
河中府夏天的气候虽然少少有点儿热,雷瑾心情其实还是比较愉快的。夏粮丰收的年景,许多麻烦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他也可以省心省事,能不愉悦么?
西域诸行省,物候各异,冬播小麦(宿麦)、春播小麦都有种植,冬播小麦一般都比春播小麦种植广泛,但也有气候常年偏于寒凉的地方,只能种春播小麦为主粮作物,比如在一些高寒山地。更为靠近北疆的那些个行省,农耕区的春播小麦,要到秋天才能开镰收割,但目前估算的收成也还不坏。而葱岭以东的西北腹地,包括河西、关陇、关中、延绥、汉中等地,今岁夏粮收成也都不差。总之随着旧有水利河渠得到重新的疏浚修缮,新的灌溉水渠不断兴建延伸,各种水井、水池、塘堰、储水窖、储雪窖、青储窖的陆续竣工,乃至厨余、糟渣、塘泥、土肥、饼肥、厩肥、粪肥、绿肥、堆肥、沤肥等各种积肥之法兼施于田地以保地力,西北治下显现出农耕畜牧两旺的态势,就是土地瘠薄之地也能种上番薯、土豆、玉蜀黍等备荒作物,府库仓廪富足,黎庶不愁饥馑,颇有物丰年阜的味儿。
丰年留客足鸡豚,扶醉欲归花底眠。在河中府巡视了一圈的雷瑾,心情大好,连着吃了好几日酒,是公府名下所属田庄的农家饭,吃的不外乎是农家自种的菜蔬,自养的鸡、鹅、猪、羊等烹制的肉菜,以及高粱、小米和新下场麦子磨出来的白面做的主食,喝的也是农家自酿的农家烧酒,喝了不上头,兴致极好,就是回到了公府他也不歇着,却是过问起府中家常诸事来。
雷瑾不会经常过问平虏公府的府内家常琐事,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从不过问府内的家常诸事,事实是该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正室夫人孙雨晴,不是很喜欢涉足西北那些军政之事,但是她人是如此聪敏明睿,又有夜合等一干孙家陪嫁的精细可靠人儿从旁襄助,公府名下的田地庄园、营生产业,虽然是由徐扬、雷坤文、雷坤元等‘外务总理’分头负责经营,亦都由她领率公府一干内眷姬妾监管帐目、查核出纳,把持总揽着公府一应私家产业的对帐审计事宜,另外孙氏家族那数额庞大的陪嫁私产也多半在她手里掌管着,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日显兴旺发达之象,而公府中的家常诸事她也处置得明白畅达。要说孙氏这正室大妇,除了与雷瑾私下闹些别扭摩擦之外,也自有公国夫人的雍容气度,府内诸事亦都谨按规例处置,倒也公正妥当,不会让雷瑾为些个家常事费心分神,凡是比较重要的事项她也都谨守着‘妇道’,必等雷瑾过目发了话,拿准了主意之后再行处断,一般她不会自作主张。这不,雷瑾这刚一回来,孙雨晴就把府内一些比较重要的家事拿来让雷瑾过目。
孙雨晴说的第一件家事,乃是公府入库收储金银的点算对帐。
西北的金、银、铜、铁等矿场,无论矿石或者精炼出产的金银铜铁之货,向例都是由官府专买专卖。譬如各家矿场精炼的金、银、铜等块锭,例由‘银钱总署’和‘官民联合储备金库’全额买入成品货物,且其中的绝大部分金银,或充为西北发行钞票‘钞本’,或直接用于铸币。至于官厅衙署、金楼银号、富贵人家,凡礼祭用器、打造首饰、赏赐作礼、供奉佛前、充作药料、金粉金泥等事,亦需以市价向‘银钱总署’的‘器作提举’或‘官民联合金库’的‘金银器作局’申买金银铜等物料。早年间,西北‘金禁’、‘银禁’、‘铜禁’、‘铁禁’都非常严厉,管制可谓苛刻之极,毕竟金、银、铜三种矿物事关西北‘钞本’的稳固与否,钢铁又关系兵事甚深,管制严厉是可想而知的。不过,随着西北的对外征战用兵,除了从敌国国库、官府以及官宦富户手中不断掠取金银宝货之外,各地的金、银、铜等矿脉也被不断纳入西北版图,诸矿场的矿石及精炼的金银铜货都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