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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士兵奔跑过来,就在旁边一下裁倒了,胸口热血直喷。安娜作为一个卫生兵,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连动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之前已经有无数的先例,等她跑过去的时候,那个已经死去,除了让伤口喷出的血染红她一身之外,她收获的只有痛苦和无奈。
一个士兵爬过来,拿走刚刚死去的士兵子弹,部队配备的子弹不是很多——而且死者再也用不着武器了……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红军小伙子。不幸的是,在他爬行的时候,一发炮弹在他身边不过远处炸开,一片弹片扎入了他的腹部。安娜的工作来了,她弯着腰跑了两步,速度非常快,然后扑到这个小伙子身边。检查伤口来。小伙子挣扎着,呻吟着,绑着裹腿的两条腿在地上直登,腹部破弹片划过一条深深的缺口,白肉已经翻转起来,露出里面的内脏。这让安娜无从下手,最后士兵用两只叉开的胳膊支撑着,抬起一点身子,哼了一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脸朝下,扎在了地上。
海维科奇从旁看着安娜。从姑娘睁圆的大眼睛里透出恐怖。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失神地盯着被打死的小伙子的那条巨大的血槽。完全不相信一片弹片会给人造成这样的伤害。
那边,那挺机枪旁边,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大声叫喊着:“弹带!……弹带!……有没有弹带呀!…这位姑娘,送弹带过来呀!”
这是一个满脸胡腮的军官,粗壮的身体,宽大的红脸,饱满热情的眼神,充满着战斗的激情,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推开了旁边的死去的机枪手,把握了机枪,准备发射。
子弹带就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安娜窜过去,把子弹带抱到机枪手旁边,将子弹带压入机枪上。
然而,就在这个英雄好汉一般的军官扣动板机的一瞬间,一发子弹率先打死了他,他宽大的额头闪亮着,也许这引起了中国人的注意,也更加容易招惹子弹。但是在他中弹的一瞬间,他的手已要扣在了板机上,接着他的庞大的身压在机枪上面,枪口冲上天空,子弹“突突突…”地向空中狂射。烫滚的黄色的子弹壳掉落在鲜血浸湿的土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白色的水气。
中国人有枪炮声激烈地响了一阵,然后又变得稀疏起来,硝烟被一阵山风吹散,在战场上已经没有站起来的人。要不就被打死了,要不就卧倒在地上了。
战场上一片凄惨,少数的伤员了发出碜牙的呻吟声,在硝烟的背后,一群人影又冒了出来,新的支援部队又冲上来了。
“成散兵线!……跟着我前进!……”海维科奇认识的一位团政委提着手枪,带领部队增援上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喊道。
支援的部队冲上前去,有些在地上趴着躲避敌人的枪弹的勇敢的士兵也跳起来,加入进攻的散兵线的行列,士兵跳过地上的尸体,散兵线晃动着,队形参差不齐地开始了反击。
进攻的部队走过之后,海维科奇和两个传令兵将几具尸体垒在一起,然后靠着尸体坐了起来,旁边坐着的是卫生员安娜,另外还有两个传令兵。海维科奇掏出烟袋,自己卷了一个,然后把烟袋丢给了旁边的传令兵,吸起烟来。
传令兵卷好烟之后,把烟袋丢回来,然后也吸了起来,一只手拿着纸烟贪婪地抽着,一只手轻轻地敲打着膝盖;另外一个传令兵不抽烟,正在聚精会神地查看弄脏的军装的前襟。上面破了一个洞,是被弹片划破的,不过幸运的是,弹片只是划破衣服,从旁边飞了过去,没有伤到身体,像他这样幸运的人,在这个伤亡惨重的战场上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传令兵为自己的幸运感到满意,他脸上和胡子尖上,带着满意的微笑——战斗是如此的激烈,每个人都随时可能死去,但是他对死亡没有任何畏惧,好象并不是在走向死亡,而是跟相好的哥儿们痛快地喝了一顿回家去一样,传令兵看着破了的衣服,猜测着:如果自己妈妈知道的话,肯定会责怪几声,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在106师的阵地上,张一平在沟壕里进行了巡视,他的远程阻击步枪已经被邵展民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他在沟壕里查看了一下。觉得非常满意。平时怎么检查,都有一点人为的特意安排。只要在战场上,才能够看出一支部队的真正的战斗力。
106师从回国之后,经过几次重整,战斗力并没有退步,这让他觉得很欣慰。
“注意,敌人上来啦!”在106师的前线的一个机枪掩体里,机枪手指着远处的蠕动的土黄色的人形,叫道。
“定好标尺。”机枪手是一个像熊一样粗壮的汉子,熟练地在摆弄着机枪。
“这些俄国什么好像真不怕死一样,一批一批地上来送死,要是打仗都这样打,很容易死光光的,难道俄国人中的男人很多吗?老是死不干净似的。”弹药手将弹带检查了一遍,说道。
“来多少也就死多少。俄国人多,难道多得过咱们军工厂的子弹,我去看过子弹生产车间,好家伙,就像碾米机一样,机器一开。那子弹就哗哗啦啦地往下掉,一台机枪一分钟好几十颗呢?”机枪手说道。
“俄国人都被我们打死了,那剩下的女人就便宜我们了!哈哈…”张一平笑着钻进来,官兵们欲起身行礼,张一平连忙止住。说道:“别这样,在这里我也只是一名枪手。我只是以枪手的身份来这里参加战斗的…你们知道,做为一个枪手,如果看到敌人不开两枪,是对不起自己枪手的身份的。”
“那么总司令今天干掉多少个毛子了?”机枪手说道。
张一平说道:“大约三十来个,比不上你了,老兄,你是机枪手哩,一扣板机就是几十发子弹打出去,咱一扣板机只能够打一发,怎么比?”
张一平做了一个手势,横扫一周,口中叫道:“突突突…”
“那我的机枪给总司令过过瘾怎么样?”机枪手讨好地说道。
张一平捂着下巴,心动不已,说道:“如果不影响你们杀敌,倒是可以试试…”
“不会,我们相信总司令的本事,说不定能够给我们机枪班创造奇迹也不一定。”
“我也很期待!”张一平说道,走上前去,接过机枪手的位置,从射击口望出去,看到那些土黄色的身影已经很近了,于是凝聚了心神,感觉的触角向前方无限地伸延出去,他甚至可可以看到对方士兵每个人的表层情的变化,有的焦虑,有的紧张,有的眉心不停地抖动,豆粒一般的汗水从他们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看到这一张张鲜活的脸庞,张一平心里的热血沸腾起来,心中有一股压抑了很久的情绪需要迸发、发泄,在这一刻即将要冲破胸膛…
张一平扣动板机,子弹随着他的怒火喷射出去,然后一张一张的鲜活的脸庞在他面前消失,化作一片片的血雨。
张一平口气体打光弹带,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大叫一声道:“爽快,真是太爽了…”然后把机枪交还给旁边的机枪手。
“以后,我也要搞一挺机枪玩玩!”张一平说道。
在支援的红军发起进攻之后,海维科奇把手中的烟狠狠地吸了一下,然后猛然地一丟,将重机枪架起,狠狠地说道:“是时候轮到我们了!”
海维科奇的步兵团已经被打残,剩下的士兵加入了后一拔的进攻队伍中,他作为这个步兵团的团长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他要尽一个战士、一个布尔什维克的使命。做最后的战斗,虽然他知道,只要跟在重机枪沾上边,就有可能被中国人的狙击手盯上,十之八九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作为一个红军战士,一个布尔什维克党员,这是他需要做的。
两个传令兵伺候在左右,海维科奇扣动了重机枪的板机,枪口喷射出火焰,子弹尖啸着划过进攻的红军战士的头顶,向中国人的阵地上飞去。
重机枪猛烈的射击声使安娜捂上了耳朵。她蹲了下去,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好像一切都静止了,除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然而,只是一下子,重机枪就哑火了,两个传令兵同时尖叫起来,安娜抬起来送来。刚好看到海维科奇向后面倒过去,他的额头上,毫不意外地出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血洞。
从尸体的掩体外面,从中国人的阵地那里响起有节奏的、一排排的齐射声,子弹在阴暗的天幕上钻出一个看不见的窟窿,从头顶飞啸而过,然后打中一个个的红军士兵,抽干他们的血,在地上流淌,然后汇成小溪,积聚成池塘,或者流入河沟里。
一个传令兵马上顶替了上去,子弹带像蛇似的盘绕在机枪旁边,刚刚蠕动了几下,枪口才喷出几口火,另外一发子弹又打了过来,传令兵一昂,“呯”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额头上的血浆这才迸射出来,像一支箭。
剩下的一名传令兵尖叫着,在海维科奇身上掏出烟袋,用哆嗦的手卷了一个烟筒,然后浪费了几条火柴才点燃,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休息一下
传令兵猛烈地贪婪地抽了几口烟,口里又含了一口烟,然后视死如归地扑了上去,在重机枪的后面,他的手刚刚接触到板机,子弹还没有射出来,一颗子弹已经刺破空气的障碍,射入了他的眉心,然后就死得透透的了,仰面倒在地了,一口白烟从他张大的嘴里飘了出来。
阵阵的射击声噼噼啪啪地在外面响着,一声声的步枪射击声显得那么响亮、清脆。从后面一支迫击炮队伍支援了上来,发射的迫击炮弹从人们的头顶上掠过。炮弹的轰鸣声压下了与尖利的啸叫声混成一片的步枪声。安娜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留着英式小胡子的军官,从地上站立起来,兴奋地挥动着右手,似乎要为在空中每一颗飞过去的炮弹推送一把力似的,不由自主叫喊着:“开炮,使劲开炮!炸死中国人,越猛越好!”
但是这个军官马上被中国人的狙击手打死了,一颗子弹毫不留情地穿过他的脑袋,让他的鼓动声嘎然而止。而且,随着这名军官的倒下,俄军迫击炮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中国人的炮声了。
中国人的炮兵发起狠来,炮弹越来越密了。不仅打掉了俄军少有的迫击炮,而且把怒火倾泄到进攻部队前进的路上,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部队遭到频频爆炸的榴霰弹轰击,一颗毁灭性的大炮弹在散兵线中间爆炸。爆炸的褐色烟柱把士兵抛向四面八方,烟尘从弹坑上空纷纷落下。消散。
幸存的安娜惊叫一声,用肮脏的手掌捂住燃烧着恐怖的血色的眼睛。——她亲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爆炸旋风和人的死亡。一阵痛苦的痉挛塞住了她的喉咙。
“怎么啦?”一个熟悉的声从旁边传来,满身是血的利斯特斯基终于爬到了安娜跟前,这的确是他的安娜,尽管她满面烟黑,看不清她的这容貌,但是利斯特斯基不会忘记她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因此认得她就是安娜他的未婚妻。
利斯特斯基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安危的战场上与朝夕想念的人儿见面,他把身子伏到她跟前。大声问:“安娜,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
面对全身被血垢包围的利斯特斯基,安娜并没有认出来,她以为是部队的战士,她咬紧着牙关,睁大的眼睛变得昏暗了。
“我受不了…太惨了…”
“勇敢一点!……安娜,听见吗?你听见了吗?我是利斯特斯基……”利斯特斯基喊叫着。但是外面的炮声更加大,巨大的爆炸声,不断地在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