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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黑影轻轻地蠕动着,终于有六个人站起身来,虽然,他们挺立地上的姿态极为勉强,但是,他们终于站起来了。
汪青不用细看,已知道那此刻仍然躺在地上的,必是两度负创的伏鹰罗汉。
五伏罗汉中,除了伏龙罗汉之外,每人右手臂上都有一块三角形的伤痕,青黄双绝亦不例外,这是江青施展大尊夺法后的杰作。
伏龙罗汉闭目谓息片刻,胸中块垒略轻,他才又无力地缓缓睁开眼睛,赵然出尘的清面孔上,有一丝解脱的苦笑盈育在苍白里。
于是,他空着的双手当胸合十,低沉的道:“江施主,一山高,更有一山高,老衲今夜才算见视到了,不过,江施主,你大可趁机下手,永绝后忧,但是,你为何却不这样做呢?”
江青抽出一条黑色绫带,缓缓将手中的金龙夺包好,他望看伏龙罗汉在黑暗中的双眸,落寞的道:“汪某不解佛家所谓悲天悯人的道理,更看不破红尘三千,但是,江某却知道好生之德的真谛,明白以怨报德的因果,在下衷心所思,谅大师亦必能了悟。”
伏龙罗汉有些惭愧的宣了一声佛号,回头望了望自已站着的,或躺着的师弟师侄昆仑派这些名斐一时的高手们,现在的情态却是颓丧与狼狈的,但是,这能说不是他们自找的吗?
青黄双绝中的青衫客晨平蹒跚的挪近两步,向江青淡淡的注视了一眼,好似要看透江青心中的一切一般,半晌,,他才低哑的道:“江青,晨某师兄曾经说过,无论此战胜负,以往的恩怨,从此一笔勾消,过去的,不再谈了,阁下异日若见到令拜兄战老哥,尚请代为致歉,展某在道义上,有些愧对于他。”
江膏苦笑道:“在下拜兄生性豁达豪放,决不会将此事置于心上,晨大侠,尊驾日后仍然是在下拜兄的好友。”
他略为一顿!又道:“若蒙不弃,各位亦将是在下的好友!”
青衫客展平嘴角一阵抽搐,激动的移步向前,伸手与江青紧握,二人四目互注,久不出声,但是,两双手掌中,已传流了太多的了解与谅宥。
伏龙罗汉又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善哉,善哉,凶戾俱渺,瑞气呈祥,江施主,我佛有灵,必默佑于你,今后昆仑山上,为旅主正门永开。”
江青诚挚的抱拳为谢,又移目向黄袍书生,道:“赵大侠,如果阁下不记今昔之仇,在下甚愿能与尊驾握手释怨。”
黄袍书生闻言之下,略一迟疑,终于走了过来,与江青双手相握,叹息道:“罢了,罢了,宫儿与茔儿太不开眼,唉!江大侠,为人若你,又叫老夫能说什么呢?”
江青眼半垂,悠然道:“眼牙相还,积患终年,波起或伏,总是枉然,黄大侠,不知阁下以为然否?”
黄袍书生赵三忌默默颔首,江青又行至正跪在白马冰心司徙宫身侧的金发红绫赵莹之傍。
赵莹那一头淡黄色的奇异金发,正绚丽的披拂在双肩,而她双肩正微彻耸动,那修长起伏的金发便闪幌出层层淡金色的光辉,自侧面看去,赵莹那艳丽的面庞,有着一股出奇的美。
江青停在她身边,注视着躺在地下,双目紧闭的白马冰心司徒宫,于是,赵莹轻轻的仰起头来,大眼睛中含蕴着泪水,泪水的光影里,映着江青憔悴的面孔。
沉默了片刻,江青低声道:“赵姑娘,人活在世上,难免总有些挫折和苦难,不论是你或者任何一个,汪某不想再说什么,但愿日后,姑娘及司徒兄都能看开一步,虚伪的尊严,往往是害人至极的。”
赵莹知道,江青是指丹阳城客栈之内,自已夫妇咄咄逼人的一幕,但是,她没有说什么,自然,在这种气氛之下,你又让她怎么说呢?
江青悄然离关,向昆仑诸人作了一个罗圈揖,沉声道:“云山不改,细水长流,尔后再见之日,尚祈各位另赐教诲,江某就此向各位告辞。”昆仑派诸人自伏龙罗汉以下,纷纷还礼,伏龙罗汉双手合十道:“老衲衷心期冀旅主能至昆仑一游,掌门师兄若能一睹旅主这般英才,亦必叹为仅遇。”
江青再次抱拳,道:“自为所愿,只待在下日后俗事一了,定当觅暇拜谒宝山,各位,再会了。”
瘦削的身躯随语声飘向空中,在划出了一个美妙的圆弧后,又如一颗流星般向夜色之中。
但见一点黑影,飞逝而去,终于连那淡淡的金红色光影也清失得无影无踪。
佛号渗杂在长长的叹息里响起,五伏罗汉一个个神色黯然,青黄双绝仰天无语,青衫云箭手颓唐的目光注视着躺在雪地上的一虹飞霜身上,而金发红绫的灿烂秀发在黑陪中轻轻闪烁,不过,却有着深沉的悲怆意味。
雪花飘落得更密了,绵绵不绝,彷佛无意休止,大地是一片莹白,浓厚而深泠的莹白。
一条蜿蜒的小河,已完全冻结成冰,河傍有两株古意盎然的枯树,枝芽斜斜的伸展到河面之上,对着这冻结的小河,可以看到河那边一条被小雪掩住的小路。
江青瘦削的身影,正寂然独立树下,他嘴中呼出阵阵轻淡的白色雾气,面孔被冻得略呈紫红,仰首望着满空飞舞的雪花,他喃喃地自语着:“蕙妹已出走多日了,以她一个纤弱的少女,怎经得起这凄苦的风雪与冷酷的人情?何况,她身土又没有携带银两,唉!这些日来她怎么过啊?”
打了一个寒颤,江青不由下意识的紧了紧罩在外面的青色夹袍,于是,瑟人的寒意更重了,他稍为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目光迷网的凝注黑暗的天空,雪花飘入他的颈项,一阵冰凉:“啊!今天,是第几个飘雪的日子了?”
江青默默的计算着,失去血色的面孔上浮起一层艰瑟的笑意,不错,他想道:“今天是第九个飘雪的日子,明天,可怜的全玲玲便会在紫花等我,可是,我能去吗?我馄一再辜负,不,一再欺骗这两个少女纯洁的心吗?确实的说,这几天来,自已不是在逃避心上的遣谴责么?但是…唉!我又为何竟忘却不了呢?”
是的,自从江青力战昆仑群雄之后,他又极力往前赶去,希望能寻到雪山孤雁夏蕙的踪迹,可是,他又无法忘怀全玲玲与他所订的约会,虽然,他竭尽心力的想释去这心灵上的负荷,但这是多么困难与痛苦啊。
人的情感是微妙的,尤其是男女之情,更是世界上最为繁复,却又最为单纯的东西,一个人的情感所寄,有其自然发展的趋势,不能只从一个单方面去观察,朋友,你说对吗?
“去”,或是“不去”,这两个字意简单,,可又极度困扰的决定,在江青心中犹豫难决,江青知道,只要自己做了其中任何一项决定,日后的结果,便会迥然相异,但是,这个结果是幸福抑是痛楚,却非他所能推测的了。
他用力搓揉着双手,又来回蹀踱了几步,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深深皱在一起,于是,他又仰首望了望天色,自语道:“听天由命吧,唉!这真是自作虐啊!”
脚踝在雪地上微微用力一撑,江青的身躯立即电射而出,略一起落,已飞越小河十丈之外。
他像在和谁赌气似的,一路上如流星赶月一般不停的飞跃着,贸然看去,只见皎洁的雪地上溜着一缕淡淡的青烟,而这缕青烟的去势,又是多么迅速的令人惊愕!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时分,江青已可遥遥看到前面雪地之上,有着一片星罗棋布的房舍,不消说,这是一座镇甸了。
江青将体内流转的真气往上微提,身形已暴起六丈有余,但见他双臂展处,又如一头大鸟般射出七丈之远,他毫不停息,连连施展之下,人已射出数十丈外,眼看那片房舍已越来越近了。
正当他又运起一口真气,准备再做一次长距离飞越的时候——陡然瞥见一条人影,脚步跄踉的自这座镇甸内向外掠出。
江青微感一怔,在刹那间将欲待跃起的身形硬生生的立往,移目望向那条虽然摇晃不已,却仍然起落如飞的人影。
“此人的轻身功夫之佳,足可列为武林一流高手,但是,却又为何摇晃不定呢?莫非是吃醉了酒,抑是负有创伤?”
江青极快的在脑中思忖着,江湖上闯荡的经验,使他对任何一件突然而碍眼的事,都有着迅速的反应与精密的观察,于是,在他脑中的猜测尚未下结论的时候,另一个新的发现已使他悚然一惊:“这人的背影好生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随着心中的疑虑,双目微拢,细一凝视之下,于是,也更清晰的看出那摇晃不稳的矮胖身影,那似曾相识的污秽长衫,及长衫右肩上渗透的血溃!
“这是醉疯仙牛大可,而且,他还受了伤!”
江青惊异的将目光一转,又看到镇内有如两道闪电般掠出一双人影来,疾若奔马一般,向醉疯仙牛大可的背影追去。
雨人身形之快,几乎不在醉疯仙牛大可之下,而且,看牛大可目前形态,似是受了创伤,一阵追赶之下,三人距离已越来越近!
情势的趋向是显而易见的,江青心头一动,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在人们尚不及辨明他身形的闪动时,宛如天际飞虹般赶到与三人平行的位置,不过,他却拣在三人右边的一处高坡上,藉以遮蔽身形。
江青在仓促匆匆一瞥,已看清那后追两人,竟然都是年及五旬左右的老者,但这二人却是体魄修伟,满面横肉,头上尚个别缠着一圈黑布,怒目横眉中,更见是凶戾狠辣之气。
人的情感及喜恶是极其微妙的,按说醉疯仙牛大可与江青原是站于敌对位置,且更有与怒鹰于在“千家集”外和江青等人动招结怨之举,江青见他如此狼狈,原应额手称庆才是,但目前江青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他虽然暗中为醉疯仙协助怒鹰等人与自己为难之举感到婉惜,可是,在他个人来说,衷心之内,却十分钦服对方那忠义而又豪放的气概!
这时,那矮胖的人影忽然哈哈一笑,霍而止步回身,江青连忙细一注视,果然正是醉疯仙牛大可!
醉疯仙目前的形状,仍是与数月前无异,但是,面上的气色却甚为灰败,甚至连那哈哈一笑,也隐约显得有些沙哑与无力。
他脚步一停,后追两人亦在同一时间奏然止步,快速已极的分向两傍站立,三人相距,约有五尺左右,成为一个三角之形。
醉疯仙牛大可双眸黯淡,在油污掩遮下的喉结微微一动,嘿嘿乾笑两声道:“十年前甘陕一战,二位及平河一隐、黄风七怪,用的是偷袭暗算的手法,想不到十年之后,朋友们仍是这一套,呵呵,这样岂不是太没有长进了么?”
那两个头缠黑巾的魁梧老者闻言之下,面孔上毫无表情,靠左一个冷涩的哼了一声,生硬的道:“牛大可,你在甘陕一带狂也狂够了,道上朋友栽于你手中的也不在少数,哼哼,十年前那一战算你命大;不但能逃之夭夭,更将平河一隐及黄风七怪毁于手下,罕某兄弟已寻你多年了,这笔血债,已在罕某兄弟心中生根结蒂,今天,若再度容你生出此地,此后甘陕道土,便没有『双杵黑罗巾』之名!”
醉疯仙牛大可眼皮一翻,又搔了搔那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毫不在意的道:“嗯!这倒不错,先在前面『望君铺』中以『破血散』暗算老夫,再由二位出手偷袭,然后再堂而皇之的追来诉说老夫罪状,末了,再于老夫功力受损的情形之下,正大光明的予以杀戮,呵呵,二位这套手法可真是交待得过去,只是么…”
他说到这里,双目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