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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遂说道:“没那回事,为什么车上会有人偷藏美女?”
刘贺说:“我不知道,反正这事不是我干的。”
刘贺是个什么角色,龚遂是知道的。然而他知道,话说到这份上,算是够了。因为他来找刘贺质问,不是要算账,而是要替对方找个替罪羊。
于是乎,龚遂又对刘贺说:“既然你不知道这事,那肯定是奴隶总管干的好事了。这等破坏礼教的事,您准备怎么处理?”
刘贺一时无语。最后,刘贺很无奈地听从龚遂建议,将奴隶总管杀了。
龚遂以为,通过这次血的教训,刘贺应该学乖点了。如果这样,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让他太过操心了。事实上,龚遂太过乐观了。让他哭都哭不及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呢。
路上干那些荒唐事就算了,还有一笔更荒谬的账还没算呢。刘贺这一路去长安,基本上是半飞状态。见过猴急的,但没见过如此急猴的。仅从昌邑王国出发,抵达定陶这一段距离,一百三十五里,一路都是刘贺一行人赶路跑死的马。按此计算,刘贺要到长安,到底要跑死多少马?我想,这个数据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我们是必须向刘贺学习的。他长途奔波,马死无数,竟然还能保持高昂的赶路精神,最后,胜利抵达霸上。
长安派来的大鸿胪已经在此等候。大鸿胪见到刘贺,叫他换乘皇帝御用车队。刘贺一点也不谦虚,坐上去就走了。在车里陪座的是郎中令龚遂,车队即将到长安东都门时,龚遂告诉刘贺:长安到了,赶快放声痛哭!
龚遂为什么叫刘贺哭?别忘了,刘贺此趟来,不能只记得是为当皇帝而来的,他在登基之前,还必须做一件事——奔丧。
如果刘弗陵不崩,哪来刘贺当皇帝的大好机会?所以,刘贺必须感谢刘弗陵,祝人家天堂道上一路顺风,长命百岁。
我认为,哭泣是一件技术活,亦是一项艺术活。哭得好,钱财滚滚,江山易得。哭得不好,别说江山,估计连老命都保不住。中国历史上,有多少优秀的政客,已经练就一身哭功。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有需要,他都能哭得排山倒海、长江沸腾,似乎哭不惊天动地死不休。
然而,刘贺却真诚地告诉龚遂,你别叫我哭,我根本就哭不出来。
刘贺这话搞得龚遂哭笑不得。连秀都不会做,这皇帝他能当多久呢?真是个未知数啊。龚遂也没法,对刘贺说,现在哭不出来也没关系,你先酝酿酝酿一下感情,待会儿到了内城,你就得哭了。
刘贺点点头。于是乎,刘贺车一到城内,龚遂又提醒刘贺说,进城了,该哭了。
这时,刘贺两只眼睛明亮如灯,他告诉龚遂:“感情还没酝酿好,等到了未央宫再哭吧。”
龚遂真是郁闷极了。他看着刘贺,犹如看着一个从石头蹦出来的猴子。这个猴子,仿佛不知人间世故,更谈不上什么政治伎俩。凭他这一身泼猴脾气,不知长安城是否会有好日子过呢。
龚遂问刘贺:“你能保证到未央宫前哭出声来吗?”
刘贺:“应该没问题吧。”
龚遂:“你不要跟我说应该,而是保证你一到未央宫,眼泪必须哗啦啦地流出来。”
刘贺:“此话怎讲?”
龚遂:“很简单,你到未央宫如果还不会哭,你就别想在长安里混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基本程序,可记住了。我们昌邑王国的丧帐,设在未央宫门外御用大道北面,丧帐前有一条南北小路。你一到小路,立即下车步行,面向西边,伏拜在地,然后痛哭流涕。哭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可以止哭。”
龚遂的话,吓到了刘贺。刘贺一听,坚定地说道:“请放心,这个小事,我还是能办得到的。”
果然,刘贺一到刘弗陵的灵堂,哭得死去活来。灵堂外面,龚遂一听到刘贺的鬼哭狼嚎之声,那颗悬得快要蹦出来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六月一日,刘贺接受皇帝玉玺,顺利登基。
三 悲哀倒计时
在汉朝历史上,皇帝混好混坏,基本上可以用时间作为计算单位。上一等的,可用十年为计算单位;次一等的,以年为计算单位;再次一等的,以月来计算;最次一等的,以日来计算。
按以上方式排行,倒数第一的名次,非刘贺莫属了。历史是残酷的,也是爱开玩笑的。刘贺可能想破脑袋都没料到,人家当皇帝是顺着数日子的,他却是倒着数的。六月一日这天,开始了他的倒计时皇帝生涯。
所谓,新人上任三把火。这个道理,刘贺还是懂的。于是乎,他一上台,就干了三件让霍光郁闷万分、让龚遂心急如焚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大张旗鼓地一批批地提拔官员。刘贺提拔高干,有两大原则。凡是跟他玩得好的,一律升官;凡是昌邑王国出来的干部,一律往长安调动。于是乎,在刘贺两个凡是思想方针指导下,过去在昌邑王国跟随他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全都人模狗样地在长安招摇过市。
第二件事是,继续发扬享受至上精神,将吃喝玩乐进行到底。按规矩,刘贺到长安后,必须先替刘弗陵守丧。古人的丧礼是很严的,守丧的期限往往以血缘关系为标准,长短不一。然而,刘贺玩兴大发,不顾规矩,竟然在守丧期间带着一帮玩友跑到御花园斗虎玩豹,乐而忘返。
第三件事,就是故意跟霍光大将军顶牛。以上两事,即为例证。还记得吗?刘贺动身来长安前,中尉王吉曾上书建议他当了皇帝,要低调、谦虚,最好事事听霍大将军的。事实证明,王吉的话是白说了。刘贺非但没放心里去,甚至采取极端态度,对霍光不闻不问。想让他对霍光早请安、晚请示,门儿都没有。
刘贺的叛逆行为,看得龚遂整天眼皮直跳,整颗心都悬起来了,就差心脏病没发作了。都是娘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自汉朝立国以来,见过疯玩的,还没见过玩疯的。今天的刘贺,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怎么办?怎么办?说不听,劝不来,骂不行,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自己毁掉自己吗?着急之下,龚遂又去找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唤安乐,曾经是昌邑王国的国相,现被刘贺调入长安当了长乐卫尉。
龚遂一见到安乐,眼泪像水笼头坏了似的,哗啦啦地流个不停。他一边哭,一边悲痛地说道:“咱们的昌邑王当上皇帝后,玩兴非但没减,反而一天天都在升级。我利嘴磨破,好话说尽,却一点都不管用。按此速度玩下去,不会很久,肯定就会出事,到时咱们这些跟班的都得跟着报废。本来,我想辞职,却又不被允许,想疯,又怕被人识破。搞得我整天里外不是人,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龚遂说这话,意思很明显:反正我是没招儿了,大家想在长安混得久一点,就得群策群力,拯救刘贺。刘贺好了,大家才好。都是坐一条船出来的,这个道理就不用多说了。
事实上,龚遂对安乐哭诉的那些话,也是白说的。很简单,龚遂整天操心都没辙,安乐哪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呢?既然如此,现在的情况就只能是,坐等刘贺出事、大家都完蛋的那天。
果然,霍光这时已经坐不住了。
谁都知道,霍光算是江湖老鸟了。老鸟生存之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他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直捣死穴,一招搞定。不过话说回来,霍光迎刘贺进京,不是要打击他,更不是要搞死他,而是要帮助他如何做一个出色的驾驭国家的皇帝。
所以,面对刘贺一连串的瞎闹,霍光认为,应以救治为主。孩子嘛,要允许他犯错,给他一个宽容的成长过程,那是必须的。如果实在救不了,再考虑下一步棋。
当然,霍光要治病,不需要他亲自操刀。很快的,就有一猛人主动跳出来,直奔刘贺而去。
即将闪亮登场的猛人,名唤张敞。张敞,字子高,河东平阳人(今山西临汾西南)也。其祖父做过上谷太守,老爹曾长期跟随刘彻,官至光禄大夫。到张敞这一代,出门做官仍然是张家的光荣传统和不懈追求。于是乎,张敞决定继承祖上遗志,投身官场。
尽管张敞天生具有过硬的政治素质,家里还有不错的后台替他撑腰打气。但是,他不等不靠,主动出击,从基层干起。先是当一乡长(乡有秩),后补为太守卒史,秩俸一百石。
在通往权力顶峰的道路上,别看张敞起点低得离谱,速度却一点也不赖。接着,张敞因工作出色,升为甘泉仓长;不久,又升为太仆丞。
太仆丞,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交通部长秘书。我们知道,霍光刚刚任命一得力干将当了交通部长,那人就是杜延年。张敞当了太仆丞后,立即受到了太仆杜延年的器重。
有些人,天生就是小丑和混混,然而张敞不是。此时,属于张敞的历史舞台还没有打开。我认为,此时他主动跳将出来,不是强出风头,亦不是打捞政治资本,更不是什么表演作秀,而是为将来做一个必要的政治热身运动。
多年来,张敞已经逐渐树立为官风格。那就是,清廉从政,刚柔并济,该出手时就出手。所以,当他看到刘贺混账人整天做混账事时,终于忍不住了。
张敞给刘贺上了一道奏书,语气很不客气。他说道:“我们迎你进京,不是让你来玩的,是要看你怎么做事的。你看你登基以来做的什么事,你就知道从昌邑国拉一帮小人进京做官,却对国家大臣不闻不问,连个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
最后,张敞加了一句:“我必须告诉陛下,你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请必须及时改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后面的完全可以省略了。张敞相信,刘贺没理由听不懂他说的话。
要知道,张敞是谁的人?杜延年的。杜延年又是谁的人?霍光的。张敞说那番话,是替谁说的?他的声音基本就代表了霍光的声音。这是严重警告的声音。
事实上,刘贺看懂了,也听懂了。然而,他并没有理睬张敞。他仍然我行我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派头。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要摆开架式,准备跟霍光火拼一场。
好吧。既然烂泥扶不上墙,那就甩了吧。
于是,霍光迅速召来一个人,独自跟他谈话,商量对策。霍光召来的人,名叫延年。但请注意了,此延年非彼延年,此延年姓田,先祖是齐国人。
在汉朝,有三牛人同名不同姓。他们分别是,杜延年,田延年,严延年。杜延年,南阳杜衍(今河南南阳西南)人;职务,太仆。田延年,齐国之后,先世徙居阳陵(今陕西高平西南);职务,大司农。严延年,东海下邳(今江苏邳州)人;职务,侍御史。
此三人,有所同也有所不同。杜延年和严延年,主修专业一样,都是学法律出身。然而,从政治的生活圈子看,杜延年和田延年都是霍光的人,严延年则不是。相反,严延年还特爱找霍光的碴儿。从三人执政特点看,杜延年的风格是宽厚,老好人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田延年和严延年则是地地道道的酷吏,在汉朝酷吏排行榜上,他们俩可是赫赫有名。
从以上资料分析,我们大约可以知道,为什么霍光偏找田延年,而不找杜延年或者是严延年。首先,严延年不是霍光的人,不能找;其次,要想办大事,就得找狠人。杜延年为人为官,特别仁慈,明显不合要求。
田延年呢,他为人做事够狠,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他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