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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想想,人家说得也对。坏事做多了,偶尔做点好事,也是很好玩的嘛。于是他就问人家,你说的烧一把火,指的是啥?
这个给赵忠提议烧把火的人,是执金吾甄举。
他这样告诉赵忠:傅燮以前平反黄巾军行动中,屡建大功,却不能封爵,天下失望。现在您作为这个调查组的负责人,可以引进贤能,满足天下人的心。
说的是没错,傅燮以前跟随过皇甫嵩讨伐过黄巾军,立下赫赫功劳。赵忠听完,点了点头,就愉快地答应了,并派时为城门校尉的老弟赵延,去向傅燮说明,表示和解。
奇怪,为什么有和解一词呢?
还是让赵忠明白地告诉我们吧,之前傅燮有功不能封爵,不是刘宏不封,而是有人拦住了。这个人,就是眼前的车骑将军赵忠。赵忠为什么要死死压住傅燮?主要是傅燮给刘宏上奏,说了一些相当难听的话。
当初,傅燮跟随皇甫嵩上前线时,人在前线,心还留在洛阳。走之前,特别给刘宏留了一道奏书,里面是这样写的:张角等黄巾之变,都不足惧。国家混乱的根源,就在于宦官。宦官把政,忠臣不进,天下不宁。
更难听的是这句: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
傅燮说的跟之前刘陶说的,简直一个调。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刘宏除宦官,赏忠臣。
正因为那道奏书,傅燮立功回来后,赵忠非但不让刘宏给他封爵,还要准备诛杀。刘宏却对傅燮采取折中手段,不封也不杀,拜他为议郎。
我们知道,自从宦官兴起后,从来都只有向宦官求饶的事,很少见宦官主动出来和解的。而赵忠派人来跟傅燮求和,如果成功,太阳都快要感动得从西边升起来了。
太阳能从西边升起来吗?不能。
那么赵忠的和解,肯定就是失败的了。果然,赵忠的老弟赵延一上门,就在傅燮家门前,碰了一鼻子灰。
赵延跟傅燮提了这样的一个条件:我老哥说了,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你答应和好,万户侯爵,你即刻到手。
傅燮听之,很严肃地告诉赵延:遇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求私赏哉!
有功不封,那是我的命。难道为了封侯,叫我去当你的马屁精?兄弟,你找错人啦。
赵延就这样被硬生生地顶回去了,赵忠更郁闷,好心好意烧把火,结果还被火灰撒了一鼻子,这算什么火?
顿时,赵忠杀意再起,准备一棍子把傅燮打下去。然而,此念一起,马上即消。
杀傅燮?好像要不得。
怎么要不得呢?
很简单,当初他要杀傅燮的时候,刘宏把他拦住了。
由此可见,刘宏对傅燮是不错的,况且傅燮顶了崔司徒一杠后,声誉正隆。所谓树大招风,如果把他这棵大树惹了,冷风都刮他这里来了,那就不可收拾了。
赵忠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傅燮赶出洛阳。
就这样,傅燮光荣离京,到地方当了汉阳郡郡长。牛人走到哪里,永远都是牛人。傅燮到汉阳后,开展工作相当顺利,他感怀恩化,怜恤政策甚得人心,诸多叛羌纷纷归降,广开屯田,准备为创造美丽生活而努力。
没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韩遂前来问候凉州各郡来了。韩遂能问候,肯定就有反问候。然而,傅燮怎么一眼就看出,凉州刺史耿鄙这个反韩遂问候策略会失败呢?
原因只有一个,耿鄙这个人很有问题。
问题表现在诸多方面,但最失败的一面,就是用人不当。他只相信自己的亲信程球,然而程球这家伙倚仗上司赏识,在外到处乱来,无论是地方官还是地方百姓,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
率领恨之入骨的官兵,去打恨之入骨的叛兵?这不就一句话吗,找打。
所以,傅燮就对耿鄙说:“您刚到凉州任职不久,百姓还不怎么了解你。这时候,韩遂率兵前来问候咱们,肯定是万众一心,而我们要去迎战,却是跟他们相反,这样的话,肯定是坏事的。”
那怎么样才变坏事为好事呢?傅燮接着说:“咱们先不急着出战,先让部队原地休息,然后呢,你也别闲着,在他们中间培养一下统帅的威望。这样的话,叛兵就会以为我们不出战,就是胆小。他们闲着没事干,就干回他们内讧的事去了。一旦他们再次发生内讧,咱们再趁机杀出,那可是事半功倍啊。”
这话听上去,很漂亮,很有逻辑性,却也很伤人。
果然,凉州刺史耿鄙听之,眼睛一扫,就抬到天上去了。傅燮说的是什么话,就你行,我不行?我行不行,也不是你一张嘴说的,要等打完了才能下结论。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打,打完了再说。
四月,耿鄙抛弃傅燮的建议,按计划行事,率军攻击韩遂。然而不幸的是,正如傅燮说的,耿鄙初来乍到,人心不稳。他刚一发兵,后院就起火了。
点火的人,叫凉州别驾。这个州政府官员叛变,响应韩遂,先斩程球,再斩耿鄙。还敢说人争一口气吗?一争,就争成短命鬼了。
接着,韩遂率兵迅速包围了汉阳郡。城中人少粮缺,不过傅燮还是死撑着。撑得了一时,撑得了一世吗?照此下去,傅燮肯定玩完。
傅燮也知道,除非神仙帮助,不然玩完。外面有数千人也认为,如果不接受他们的帮助,肯定玩不转了。
这数千人都是匈奴骑兵,来自北地。北地,可是傅燮的故乡。这帮老乡集体到城下叩头,说傅燮曾经于他们有恩,愿意发力送他出城,返回老家。
回不回,只是一念之间。这时,傅燮的儿子,十三岁,对老爹说道:“天下已乱,爹爹您在中央都无法容身,被逐到这鬼地方来。今天咱们就听他们的吧,先回老家,待明君出世,咱们再重出江湖。”
傅燮听得一阵怆然。良久,只见他对儿子说道:“我生于乱世,不能养浩然之气,食国家俸禄,遇到兵乱,就当缩头乌龟?天下茫茫,我能往哪里去,我注定要死在这里。”
傅燮接着又说:“儿子,你有才智,当努力勉之。赶紧去找主簿杨会,他会救你。”
一语即罢,全场泣泪。
这时,有一个人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傅燮面前,就是酒泉郡太守黄衍。需要说明的是,他不是来救场的,而是充当说客,前来看戏和演戏的。
他对傅燮说道:“成败之事,今已可知。外头的叫我给你传句话,汉朝就要完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当他们的统帅。”
话刚落地,只见傅燮按剑怒指对方,吼道:“你身为汉臣,竟然还有脸为贼当说客!”
说完,傅燮提剑高高举起,叫道:“听我命令,出城战斗!”
城外,千军万马正在等待傅燮。他们就像饥饿的狼群,等待着一只病虎出山。很显然,这是一场力量不对称的战争。
我仿佛看见,一个愤怒而勇敢的男人,于刀光剑影中穿行,缓缓倒下。他睁开眼看着上面,上面白云悠悠,千载不散。
大地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我来过,我战斗了;我无愧苍天,死而无憾!
二 谋杀刘宏
傅燮的死亡,无法改变汉朝的衰败。对某些人来说,叛乱是迫不得已,为夺取生存权而战斗罢了;可于某些人来说,叛乱就像浑水摸鱼,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投机行为。冲着这个造反利润,越来越多的政府官员,加入了叛变。
不久,凉州司马,扶风人马腾,也率领他的部队投奔了韩遂。两人决定把蛋糕做大做强,共同推选了新的造反派领导——王国。
重整旗鼓后,他们挥师指向长安,攻击抢劫关中三辅。
消息传到洛阳,刘宏把张温叫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张温被叫来也不是聊天吹牛的,而是问责。
刘宏下诏,说你这个太尉是怎么当的,造反兵没有压下去,反而越来越多。既然你当不了,我就只好换人了。
换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接下来,刘宏下诏,拜司徒崔烈为太尉。
诸位想想,刚刚赶走了一个花钱买官的,又来一个花钱买官的。如果摆平造反兵,崔烈和刘宏是双赢;如果摆不平,不好意思,崔烈把钱留下,自己走人。
我想,大家不用猜都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今天,张温搞不定的事,他能搞得定吗?
十一月,崔烈当了七个月的太尉,就被刘宏下诏赶走了。
事实上,崔烈就是想花钱赖着不走,刘宏就是花钱也要把他打发走了。因为接下来,这个人出的价钱,可是离奇的高呀。高到什么程度,千万钱不过是个起步价,那家伙前前后后,向刘宏进贡了亿万钱,全都扔在了建设西园项目上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个捐钱买三公之首太尉的人,是曹操的老爹曹嵩。
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曹腾捞钱有术,又被养子扔回刘宏身上,这叫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甚是合理。羊毛出在羊身上,宦官拔光了刘宏这只羊的毛,现在羊要回点毛,似乎是挺合理的。
因为合理,刘宏对曹嵩也很不客气。半年后,即公元一八八年,四月,刘宏以问责名义,把曹嵩赶走了,又提拔别人当太尉。
要想捞钱,会赶人就行。曹嵩的继任者更惨,估计没啥油水,接班一个月,刘宏就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一年有余,连换三个太尉,还是找不到可以搞定造反兵的人。相反,这时造反兵闹得越来越凶。人祸未平,又起一波,七郡和封国,同时都发生了水灾。
种种迹象表明,天要灭汉朝矣!
汉朝要灭,谁的损失最大?老百姓穷得一身光了,谈不上什么损失。损失最大的,也不是皇帝刘宏,而是皇宫里那帮宦官。
恰恰这时,有个法术大师说,据最近的天象数据表明,宦官的狗屎运,马上降临。到时候,黄门和中常侍等这帮人,全都要被干掉。
大家想想,宦官要被通通干掉,会是谁干的呢?当然是宦官的仇人。举目汉朝,谁是宦官的最大仇人?当然就是天天做梦都想掐着宦官脖子的士大夫们啦。
有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
这个高兴得差点飞上天的家伙,是陈蕃的儿子陈逸。他是在冀州州长王芬客厅中,亲耳听到法术大师襄楷跟他说宦官要完的那番话的。
陈蕃是被宦官们杀死的,如果老天显灵,陈逸报仇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这里有一个问题,宦官要灭,首先皇帝刘宏得死,如果他不死,不要说灭宦官,就是死一两个宦官,他都要跳起来跟你玩命。他爹是张让,他娘是赵忠,整个宦官系统,都是他的亲戚兄弟,他不跟你玩命才怪。
这样就有点麻烦了。天下之大,谁都可以杀,就是不能杀皇帝。皇帝是天子,是老天爷派下来管理咱们的,如果连他都杀了,老天爷是要发怒的,那是要受天谴的。
可是,有人偏不信这个邪。他主动站起来,对陈逸说:“要杀宦官,还是让我来打头阵吧。”
这个不怕死的人,就站在眼前,他就是冀州州长王芬。
王芬不是说着玩的。为了做好准备工作,他辗转各地,到处拉人。接着,他又上书到中央,告诉刘宏说:“黑山一带乱民,正在劫掠郡县。”
这黑山一带的造反兵,汉朝人称他们为黑山贼。这帮人并不陌生,他们就是之前主动要求招安的张飞燕部属。
刘宏当然知道,张飞燕主动投降不靠谱。但是,在这个日益不妙、头痛不已的时代里,只要他不惹事,等于是烧香拜佛了。可是现在王州长说他们又要闹事,他这个当皇帝的,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