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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充斥罢工消息的报纸中,夹杂了一篇标题为《从川军失败看军队国家化的必要》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作者伍人分析了国民党在四川失败的原因,指出正是由于川军领导人的堕落,致使川军由一支革命军队转变为军阀军队,丧失革命立场,并最终丢失四川。因此国民党在四川的失败军事失败致使外在原因,深层次的原因在于政治失败,其领导人熊克武在1918年提出联省自治时,就为今日的失败埋下政治因素。
这篇文章在国民党高层和军界引起相当大的震动,不但在于文章点了川军总司令熊克武的名,还在于其及其大胆的断言熊克武为军阀。
熊克武虽然刚到广东,可是作为川军总司令,黄花岗起义的参加者,国民党元老,他在党内的威望还是比较高的,虽然在以前与大本营有嫌隙,可大多数人还是把那看成党内的派系斗争,并没有把他划入反革命的军阀阵营中。现在伍人公开宣称熊克武名为革命者,实为军阀,这无疑是在广东军界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军中将领纷纷打听伍人是何人。
别人不知道伍人是何人,喻培棣却是知道的,因为这篇文章中的某些观点与庄继华在烈士墓前的谈话完全相同,但喻培棣不清楚为何庄继华要在此时发表这样的文章,这不是明摆着要逼反熊克武吗?带着这个问题,他走进聚贤德的三楼包房。
今天广州各界在东校场举行援助沪案示威运动大会,大多数商店饭馆都没有开门,聚贤德的部分伙计也去参加大会了,虽然是饭点时间了,饭店里客人很少,店内显得空荡荡的,三楼包房也只有庄继华定的一间有客人。
“文革,你这是什么意思?”喻培棣把报纸放在庄继华面前问。
庄继华接过报纸,扫了眼上面的标题,顺手丢在旁边,然后朝喻培棣淡淡的说:“这才一篇熊将军就坐不住了,后面还有,今天的报纸上还有两篇,后面民国日报,新青年都要就革命者的蜕变这个问题发表文章。”
喻培棣当即有点傻了,他不由有些恼怒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庄继华这两天一直在检讨自己的工作,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对喻培棣的“觉悟”寄予了过高的希望,幻想单纯的依靠说服来策反他,违反自己当初制定的政治围攻为主的策略。因此他召集贺衷寒蒋先云等人,把围攻熊克武的计划和具体部署告诉了他们。贺衷寒和蒋先云自然支持,于是由庄继华领头,青军会孙学会随后,形成声势浩大的舆论攻势,以此震慑熊克武集团。
“没什么,只讨论一下,军阀与革命者的区别。”庄继华冷淡的说。
“革命者,”喻培棣冷笑一声:“锦公和我参加革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论革命?”
“我承认你们参加革命的时间很早,”庄继华毫不动气,他只是冷静的看着愤怒的喻培棣:“可是你们变质了,锦公,还有你,你们被权力腐蚀了。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无论是川人治川,还是联省自治,都是你们为了保住手中权力玩的把戏,你们分裂了党。”
“哪能全怪我们吗?谢持联合杨庶勘、吕青阳他们先对我们下手,总理却不管。”喻培棣想起当年的事就感到委屈。
“所以你们就造反了。”庄继华问。
“我们不自保,能怎么办?任人宰割?”喻培棣反问道。
“那最近几天是怎么回事?也是别人迫害你们?”庄继华语气冰冷,直刺喻培棣的内心。
喻培棣霎时明白,庄继华已经察觉他们的目的了。那天他们商议后认定庄继华是了解大本营核心机密的人,于是他们轮流去套庄继华的话,然后根据庄继华透露出来的消息决定今后的行止。没想到庄继华如此机警,竟然很快发现他们的目的,转而采取更凶狠的进攻方式。
“我知道你要说那也是自保,但没人迫害你们。”庄继华没有给喻培棣辩解的时间,而是继续说:“整编军队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军队国家化,而不是私人化,小集团化。只有军队国家化才能消灭旧军阀,避免诞生新军阀。”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阵口号声,庄继华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游行队伍,正从楼外经过。
“看看,上海、南京、汉口;洋人在到处杀人,杀中国人,我们却无能为力,这是我们军人的耻辱,是国家领导者的耻辱。”
从楼上往下看,长长的游行队伍络绎不绝的从楼外的马路上经过,庄继华看见周主任和一些黄埔学生走在前面,后面是工人、农民、学生、军人,两侧有部分军人持枪维护秩序。喻培棣默默的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走过的人群,五卅在川军中也引起很大反响,部分青年军官更激进的提出收回沙面租界的建议。
“民国建立十四年了,国家还是这样四分五裂,整编军队是统一国家的必须步骤,要是整编过程中,你们被调级,或者被安排到其他部门工作,你们是不是也要造反?”庄继华问。
喻培棣无言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整编军队必然要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就算他们这些上层将领也避免不了。如果真的让他们离开军队或者其他,熊克武会不会带领部队出走,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否则也没必要三番五次的照庄继华探听消息了。
“刘杨叛乱时,你与杨希闵都谈了些什么?”庄继华突然问道。
然而这话无疑在喻培棣耳边引爆了一枚炸弹,震得喻培棣脑子里嗡嗡直响,在盛夏的酷热中,他感到心里的阵阵凉意。难怪大本营对他们始终不冷不热,原来自己与杨希闵的联系早已经被他们知道,所以才会派人来试探他们,所以才会首先整编川军。
“我们……”喻培棣诺诺的说。
“多条路,是吗?只要多条路就行。”庄继华淡淡的帮他解释说:“所以你们可以不管他是不是军阀,所以你们不管什么革命与反革命,所以你们不管大本营是总理创建的,对吗?”庄继华连珠炮似的发问。
“我们能怎么办呢?”喻培棣软弱的辩解道。部队从四川走到广东,光减员就达到6000,金钱损失更大,整个部队筋疲力尽,再也无力往回走了。
庄继华没有丝毫怜悯的看看喻培棣:“您的哥哥喻培伦烈士,为了推翻帝制建立民国,流血牺牲。如今这幅样子,不知他在九泉之下是否安心。”
游行队伍已经过去,向沙面方向前进,街面上又恢复那空荡荡的一幕。庄继华没有关窗,走到桌前,给自己和喻培棣各倒上一杯女儿红。庄继华的话却让喻培棣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当初那个身挎炸弹,誓死奋战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他默默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喻培棣红着眼睛就要说话,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猛烈的枪声,间或夹杂炮弹的爆炸声。庄继华脸色大变。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四章 大革命风云 第二节 沙基(二)
百灵鸟阿英没有和工厂的姐妹们走在一起,而是和阿水在一起,他们把婚期定在7月1日,与党的生日一起庆祝。虽然钱不多,不过他们相信随着革命的发展,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周主任与一些黄埔军校的同学走在最前面,出于安全考虑,负责维持秩序的蒋先云曾经要求他不要参加或者走在后面,但被周主任拒绝了,于是蒋先云安排曹石泉带几个人走在他的身边以便保护他的安全。
游行队伍经过西濠口到达沙基,沙基对岸就是沙面租界,站在江边可以清楚的看到租界内的域多利酒店的大门,连接沙面与沙基的两座桥已经关闭,租界警察和英军在桥的对面筑起工事,警惕的看着从对面桥头经过的游行队伍。
域多利酒店楼顶上的英军士兵居高临下的看着对岸的人群,他们举着横幅,拿着小旗,高呼口号,不过这些士兵却不是很紧张,因为这些人没有冲过大桥的企图。可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时,耳边传来命令。
“ready!”
士兵们本能的抓起武器相对岸瞄准。
“fire!”
域多利酒店楼顶的喷出十几道火焰,江岸边、桥头,也同时响起清脆的枪声。对岸的人群霎时倒下一遍,人群立刻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
惊恐的人本能的向后面逃去,可是游行的人太多,后面的人还不清楚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仍然继续向前走来,前面的人转身要跑,两边立刻在街道中间拥堵起来。
混乱的人群将阿英和阿水分开了,阿水在人群中拼命的叫喊阿英的名字,他心急如焚,顾不得对面射来的子弹,向阿英的方向奋力挤过去。慌张中阿英想起东征前受训时教官告诉她们的,听到枪响要立刻卧倒,她趴在地上,惊恐万分。两个人就倒在她的旁边,鲜血从他们的身上流出,灰尘小溪迅速逼近阿英,浓烈的味道,让她几乎呕吐,这时她听到阿水的叫声,她抬头看见阿水在紧张的找他。
“我在这,阿水,我在这。”阿英叫道,可是阿水在混乱中没有听到她的叫声,她从地上爬起来,向阿水跑去。她看见阿水也看见她了,阿水在向她跑来。一个热腾腾的东西钻进她的身体,她继续向前跑了两步,脚下一软就要栽倒,阿水抱住了她。
“阿水,我有点……”
美丽的眼睛无神的望着纯净的天空。
“阿英!”
阿水快要疯了,他抱起阿英转身就跑,两颗子弹追上了他,他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双手仍然死死的抱住阿英。
“阿英,……”
从嘴里冒出的血,顺着下颌滴在阿英的肩上。
还差七天,七天,生命终止于幸福来领前的七天。
六月的太阳冷漠的看着大地上的罪恶。
屠杀还在继续。
“打倒帝国主义!”一个青年学生愤怒的冲到江边,向对岸挥舞起拳头。很快他就被对岸的子弹射倒,鲜血染红了珠江河水。
也许是上帝的意思,第一波子弹射中了周主任身边的曹石泉,周主任立刻卧倒。随后他迅速转进旁边的小巷。躲在小巷边,他看着混乱的人群,焦急的对人群喊道:“趴下!趴下!快趴下!”身边的卫士也焦急的冲他喊道:“快走,这里太危险!快走!”
“群众!快点。”周主任焦急的指着街上的人群:“你们和我一起喊。”
“没时间了,敌人的军舰就要开炮了,这里太危险,周主任,您快撤退。我去。”文起代冲过来对周主任喊道:“你们把周主任架走。”
说完文起代冲出小巷,向人群冲过去。卫士架起周主任就向后街跑。
文起代跑到街边,躲在一个柱子后面,向街面上乱跑的群众大声喊道:“趴下,趴下!”
一个学生茫然的站在街面,文起代猛地从柱子后面冲出来,扑到学生身上,把他按倒在地,当他再度起身时,两粒子弹打进他的背心。
枪响之时,蒋先云正在队伍后面,他听到枪声,迅速带部队向前运动,边走边疏散人群,等他冲到沙基江岸边时,沿江堤岸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愤怒的士兵举枪就要向对面射击,蒋先云连忙下令:“不准开枪,不准开枪。”
对岸的子弹依然疯狂肆虐,不是打在士兵隐蔽的木柱上,发出噗噗的响声。
“营长,怎么办?”士兵们大声问蒋先云。
“隐蔽,不许开枪。”蒋先云坚决的说。
“放你妈的屁,还击!”
蒋先云猛地回头,却是庄继华红着眼睛在骂。
庄继华听到枪声就判断是从沙基方向传来的,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沙面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