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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躺着。”
军官也就没再动弹,庄继华打量了下军官,看得出来,军官的伤不轻,头上裹着一圈绷带,胳膊吊在胸前,敞开的病服上可以清楚看到胸膛裹着一圈绷带,腿上也同样裹着绷带。
“新712旅,刘玉章,黄埔四期的。”庄继华坐到床边。
“是,学长。”刘玉章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都旅长了还带队冲锋?”庄继华的语气中有丝埋怨,部队装备更换后,团长以上带队冲锋的就很少见了。
“嘿嘿,”刘玉章低笑两声,却策动了胸前的伤口,眉头微微皱了下:“司令说,敢刺刀见红的才是好部队,可我认为,要想部队敢刺刀见红,部队军官便要敢带队冲锋。”
“好。”庄继华站起来:“只有怕死的军官,没有不能打仗的部队。”
“他的情况怎样?”庄继华扭头问玉院长。
“刘旅长的伤比较重,动了三次手术,取出了十一块弹片,好在都不在要害,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再过两周便可以下地了。”玉院长答道,刘玉章的伤是他亲自动的手术,情况他很了解。
“好好养伤,”庄继华对刘玉章说:“伤好了后,到司令部来,我给你换支部队。”
刘玉章一愣,庄继华却没容他开口,便对宫绣画说:“宫秘书,记下,给关麟征去电,让他给新712旅另外找个旅长,刘玉章我留下了。”
宫绣画抿嘴一乐他知道庄继华又在挖墙角了,金大虎也愣住了,刘玉章心中叫苦,他原来是第二师的,本不是25师,关麟征出任苏鲁战区司令,提了个条件,要将五十二军调到苏鲁战区,最后只调了25师,但关麟征领走前,草拟了个名单,从第二师中抽调了一批干部,这刘玉章便是其中之一。
刘玉章当时只是第二师的团长,到了苏鲁战区,先是在军官学校任教,组建新12军时,关麟征点名让他出任新712旅旅长,在战前,就有传言,战后,由他出任师长,可现在庄继华横插一杠,事情顿时变得复杂了。
出了刘玉章的帐篷,庄继华的心情明显高兴了些,又转了几个帐篷,看了看伤员的情况,有几个伤员截肢了,情绪不高,对未来充满担心。
“你们放心,我们在武汉和洛阳建了几个工厂,专门安排伤残士兵,等你们伤好了后,便到工厂做工,照样可以好好生活。”
安置伤残士兵是个重大问题,庄继华在四川实行的军队办厂,办农场,效果不错,到江北战区后,他依葫芦画瓢,照样如此,特别是在河南,经历了饥荒后,河南有些无主土地被收归国有,庄继华干脆将这些土地办起了集体农场,专门安置伤残士兵。
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九章 奔流 第七节 风波(四)
八月中旬,战场一遍平静,报纸上的消息全是中国军队参与光复地区的重建,河南武汉等地的劳军慰问团在前线慰问,士兵与光复地区百姓联欢,江北战区司令庄继华,参谋长徐祖贻在各地监察工作,种种迹象表明,中国军队的进攻已经告一段落,开始转入修整。
但这些表面想象却没有瞒过韦伯,韦伯从南京开始便与庄继华开始接触,对庄继华的了解却是三人中最多,也是最深的。
“不,不,在我看来,很快便有军事行动了,庄很可能已经在策划一次进攻了。”此刻韦伯、福尔曼和白修德正坐在微山湖上的一条小船上,品尝着船家刚打捞上来的四鼻鲤鱼,船家的手艺相当不错,鱼弄得鲜美嫩滑。
白修德叉了块鱼肉,摇头晃脑的说:“Good,good,中国人的手就是巧,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鱼。”
“那是你在中国的时间太短。”韦伯淡淡的说,他拿的不是刀叉,而是筷子,他在中国几十年,很多生活习惯与中国人相似。
福尔曼对眼前的美食似乎无心,他眯眼看看荡漾的湖水,和岸上络绎不绝的运输队,湖面上一队满载物资的船队已经扬帆起行,鼓鼓的风帆上写着一行大字,“驱逐鞑虏,还我中华。”
“你说,他们动员了多少人?一百万还是两百万?”福尔曼喃喃的问道。
韦伯和白修德没有答话,鄂北、豫东、豫西,到处都有中国人组建的支前队,一条平汉线、一条陇海线,补给几十万军队,徐州被战争摧毁了,通往鲁西的铁路还没修复,大批物资只能通过公路,用汽车和人力运到前线。
砀山小站成为物资集结地,在这里卸车的武器弹药,粮食汽油,堆积如山,从各地来的支前队,后勤部的卡车队,全部在这里装上粮食,分成几路运向兖州、临沂。
扬帆远航的船队,推着独轮车的人群,公路上扬起漫天尘土的车队,从天上看,大地上密密麻麻的人流,向东方前进。
“真是可怕,”韦伯叹道:“福尔曼,在37年时,我虽然认为日本不可能取胜,但也不敢确定中国会取胜,现在看来,即便没有西方插手,中国也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嘿,老板娘,”船娘扭头见是韦伯在招呼,韦伯看着她,指了下远去的船队:“老板娘,你的船怎么加入呢?”
“我倒想去去呀,可人家嫌我的船太小,装不了多少东西。”船娘有些委屈:“我们当家的去了,作船工,顺便帮忙搬搬东西。”
“有没有报酬呢?”
“有,不多,每天半斤粮食。”
“才半斤?”韦伯沉凝下,这个数字太低了,半斤粮食只够那些从事高强劳动的人吃一顿,还吃不饱。
“瞎,半斤已经不少了,”船娘爽快的叫到:“只要打跑小鬼子,没粮食也行,再说了,不是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俺也算匹夫,有责任打鬼子。”
“噗嗤,”白修德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连连咳嗽,船娘有些不好意思,这几个洋人看上去很和蔼,对她们也不错,上船便给了三块大洋:“是不是我说错了,我听镇上来宣传的学生娃就是这样说的。”
“没错,没错,说得好,”韦伯笑道,福尔曼和白修德却不明白什么意思,韦伯向他们解释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几百年前,一个叫顾炎武说的,这句话用西方的语言来解释,意思就是,民族的存亡兴衰,是每个国民的责任。”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福尔曼看看远去的船队,喃喃重复道。
“精辟,没有比这更精辟的了。”白修德赞叹道,放下酒杯,喷出股酒气:“这是块古老的土地,两千年的古老文明,韦伯,你在这里几十年了,你感到了解这里吗?”
闻听此言,韦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着微微荡漾的湖水,三人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各想着心事。小船距离岸边并不远,这个季节正是鲤鱼肥美之时,往年有不少游人在这个时候到船上来,坐着不大的小船入湖垂钓,调起的鱼就交给船娘整治。
在微山湖畔有不少这样的船,有些船还很大,不但有专业的厨子,还有歌舞妓,客人可以边喝酒,便欣赏歌舞;不过,现在这些比较大的船全部被军队征用。
一条小船缓缓过来,船上的船娘向这边打个招呼,这条船的船娘也随即大声回应,平时没有客人时,这些小船多半会自己出湖打鱼,不过这时候多半当家的也在船上,现在船上的男人们大都随运粮船队去了东边,大部分小船都停在岸边,只有极少数小船去了湖里。
“杜嫂子,你那有客人呀,我正好打了两条鱼,你要吗?”
没等杜嫂子答话,白修德就连忙叫要,那边的那个女人将船划过来,这女人明显比杜嫂子要小很多,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皮肤有些黑。两条船很快靠在一起,女孩将鱼交给杜嫂子后,便撑船离开了。
白修德有些奇怪,扭头问杜嫂子:“这鱼是她送给你的吗?”
“不,不,”杜嫂子笑道:“我拿两成,其他的归她,这是湖里的规矩。”
白修德点点头,韦伯这时开口说:“我刚到中国时,很瞧不起这些中国人,他们没有礼貌,封建,守旧,软弱;三年以后,我的看法改变了,十年后,我发现我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就说这个,在西方两家公司之间买卖商品是要签订合同的,可在中国却不一定,我在山西曾经见过这样的一件事情。
一家商店的经理,将货款交给对方的伙计,货款是用包裹包着的,伙计根本没有打开,就告辞了。当时我很惊讶,我问经理,要是出了问题呢?
经理告诉我,绝不会出任何问题,当初说好的是多少便是多少,伙计不会贪污,他不会少给。福尔曼,白修德,你们是不是感到很惊奇。的确,他们有他们的一套,无论是商业,还是政治,还是生活,他们那套规则运行了数千年,这些规则已经渗入到他们的骨髓里。
你说我了解他们吗?其实,越与他们待得久,你越不了解他们。你到燕京大学图书馆去过吗?数万本关于,历史,哲学,音乐、美术的书。那是他们上千年的积累,或许,你只有看过这些书以后,你才能真正了解他们。”
享受了一顿丰盛的鱼宴后,三人离开了小船,岸边的码头上,又一队船只靠岸,码头工人在警察和士兵的指挥下装船,每条船的帆上都挂着一副条幅:“驱逐鞑虏,还我中华。”船头树着旗帜——支前运输队。
这个镇子其实并不大,只有一条可以通车的路,这条路从镇口一直到码头,三人沿着这条路向镇内唯一的饭店走去,远近客商大都住在这里。
“韦伯,我们下一步是去兖州还是去临沂,亦或回商丘。”白修德漫无目的的看着两边的街道,街道上的行人大都是女人,年青的男人很少。
“抓到木胖子了!”“抓到木胖子了!”几声高呼从镇口传来,三人扭头看过去,两个小孩从镇口蹦蹦跳跳而来,双手不断在空中飞舞。
随着这几声高呼,整个镇子骚动了,无数人从家里,从码头,从饭店,从商店,涌出来,他们挥动着拳头,韦伯三人被人流挤到里边,三人奋力挤进饭店,没想到,饭店里的人也在向外跑。
韦伯他们搞不清出了什么事,韦伯拉住一个伙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伙计激动得脸色通红。
“抓住木胖子了!这驴日的,也有今天!”
韦伯无可奈何的看着伙计跑出去,三人到了二楼,迎面便遇见一身干练的叶絮菲。韦伯很惊奇,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
“叶,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白修德惊讶的上前拥抱了下叶絮菲。
叶絮菲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韦伯他们,很快恢复镇定,笑道:“我从商丘过来,要去兖州,据说,徐州那边的道路破坏很利害,坐船过去,要快很多。怎么,你们没也要去兖州,还是回商丘?”
“我们还没定。”白修德说,韦伯和福尔曼却快步走到窗口,向街上看去,一个大胖子和一个女人被警察押着进来,街道两边的民众群情汹汹,无数石块和菜叶,鱼砸在胖子身上。
“这家伙看来是汉奸。”
福尔曼还没开口,他们身后便传来个声音:“是的,这家伙就是个汉奸,铁杆汉奸,他的罪恶,镇上每个人都可以给你说几天几夜。”
韦伯回头见是饭店的老板,老板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留着两撇胡子,身上穿着一件灰色长衫,看上去不像个商人,而象个学者。
街道上,两个妇女绕过警察的防线,冲到木胖子身边,举起手中的东西便向他身上戳,木胖子发出一声惨叫,血一下子便从他身上冒出来。
随着血腥出现,更多的女人冲了过来,警